算了不考了(1 / 1)

等魏拾骨回来,已经是他离开的三日后。

他在城外便察觉不对,结印闪现至客舍二楼屋内,便见到床榻上的护罩仍然在,而饮露倒在床边的踏脚板上。地上黑色的血液已经干枯,饮露僵倒着,胸口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他的心丹是结在心脏之中的,但现在心脏已经被捏碎,像垃圾一样丢在一边。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到来,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生命力的人,眼皮突然轻微地跳了跳。然后艰难地睁开。

眼皮下露出来的眼眸已经变成灰白色,长了一层厚翳。

干枯的嘴唇微微开合:“她说……”声音古怪。

“说什么?”

“你若能活着见到他,就跟他说,殷灼月是我的人!我在一天,他就别想动殷灼月!就算哪天殷灼月要死,那也是我来杀。”一字不差。

随后头便微微歪在一边,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了。

魏拾骨微微叹气,手在空中一挥,便凭空多了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沿上挂满了刻满颂字的铜铃。他俯身,将伞笼罩在了饮露的尸身上,然后伸手,按向他的额间。闭眸口中低吟着什么,片刻之后睁开眼睛。一个虚虚晃晃的魂魄便从饮露身上浮了出来。

只是一脸木然。呆站在伞下。

受重创而死身体重要器官残缺的人,死后神智很难再恢复。重新投胎也会先天不足。像这种心脏不好的,起码要为人养上一世,才会有好转。

魏拾骨一拂袖,将这魂魄拢入袖中后,才重新将伞收了起来。

随后却并没有走,而是半蹲下,仔细端详伤口。

如果是以灵击伤人,那上面会残留着灵气的痕迹。

因长期被拢于内宇之中,灵气上会带着主人的气息,每个修士的气息都不同。

他的本意,是想记下陶九九灵气的气息,可一触之下,却发现。这气息太杂了,除了刚化用的舍利,似乎还有些浊气。这浊气像是不入流的修士才会有的那种并不纯粹的丹息。另外还有殷灼月的灵息、甚至连他自己的气息都掺杂其中。

这缕灵击留下的痕迹,哪怕已经离体很久,却还是凝而不散,翻涌不止。

从伤口的形状看,她是徒手伤人。

听上去已经足够血腥,实际做起来,要将一只手生生地插入另一个人体内,攥紧活生生跳动的内脏,更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这叫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微微出神。

回过神之后,随后结了个印。

有一片他的影子,从他脚下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化成了一只黑色的鸟,落在他肩膀上。

“我要深入内域去了。你们各自照计划行事。”

鸟嘴中发出尖细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便扑棱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时候外头伙计见他进来许久都不出去,小心翼翼地敲门:“魏郎君?”叫了一声,嘴里先是表功:“照小娘子说的,没有让任何打扰。就是镇守来了,也不曾进去过。不过镇守说,若您回来还请暂留片刻,他好前来拜会。”

又说这屋子里总有怪味,店里可没少焚香什么的。

话里话外无非是讨赏钱。

魏拾骨拂袖,他面前的尸体、血渍,便都化成了黑灰。一点命案的痕迹都没留下来。

推门出去,丢了一颗金珠给伙计,转身便走。

伙计高兴得不行:“谢郎君。”又急忙追:“郎君?这是往哪里去?镇守还没来呢。您不见他吗?”

等他追出去,街上已经不见魏拾骨的踪影了。却是一头撞上了正要进门来的镇守修士陆归。

听说魏拾骨已经走了,陆归皱眉,扭头就立刻往楼上去。先前他早就闻着味,但因为是魏拾骨的房间,所以他有些忌惮,不敢随便乱闯,可现在人也走了,自然就不必再怕。

可等他进去的时候,一切已经无迹可寻,连地上的黑灰,都被窗口进来的风吹散。

他走到饮露死的地方,伸手摸了摸。

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又向楼下去。

伙计都搞懵了,跟前跟后,不知所以:“镇守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陆归只说:“并没有。”

便头也不回地出去,直接回镇守府。

一进门,便直奔后院,推开院门,在院中晒太阳的小娘子回头向他看来,不是陶九九又还能是谁。

“你说的没有错。魏拾骨回来之后,便立刻离开了。会不会是在追踪小娘子的痕迹?”陆归有些紧张:“小娘子或者应该想个办法暂避一二。我可挡不住他。”

“他不是追我。”陶九九无所谓的样子,翘腿坐在摇椅上,边摇着边吃葡萄。一开始她也觉得,魏拾骨会不会是在遇见她之后,才决定尾随她,于是离开了泊都。

现在想,魏拾骨的院子就在殷灼月逃命落脚的院子旁边,不像是巧合。

更像是他知道殷灼月如受重创不能回蓬莱洲的话,会躲到哪里。故意在那里等着。

也是,从魏拾骨的说话来看,长得像茕独的桃氏小娘子也好,春娘子也好,大概都是他的手笔。甚至幽思竹片。

从十多年前布局,让这世界上多了几个长着茕独模样的女子出世,到十多年后,幽思竹片送至蓬莱洲正式开局,他计划正式开始了。

但他亲自加入整个棋局的契机,并不是遇到了她陶九九,而是殷灼月一步步着了道灵脉崩解重伤不治这件事。

至于她陶九九,完全是偶遇的意外。甚至连盘正菜都不算。逗趣而已。

一开始相见,他污蔑殷灼月,也不是为了讨好她,而是冲了殷灼月去的。之后对她没有下杀手,是因为她还会有用,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即便因为她‘舍己救人’而心境上有了些许变化,因为她的伤而调整了一些时间,但她相信,布局这么大的棋盘,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在确定她只是回家了,又相信她既然有力量杀了他最亲的侍人也一定有自保能力之后,他不用担心棋子会死,就不会在这里耽误太久。也不会专门去寻找她的踪迹。

只要她自己错开时机,避免路上撞个正着,让他有机会给自己身上下什么颂法,就行了。

但她现在唯一不解的是,魏拾骨到底和殷灼月有什么恩怨。

要说是因为恨,直接杀了殷灼月不行吗?搞这么多事,搅得天下大乱,目的实在不可能是个人的愁怨。

“那……那他既然已经走了,小娘子也要动身了吧。”陆归试探着问:“小娘子答应的事……”

“我自然不会忘记的。我桃氏欠你们听风楼大人情,我一定会在小舅舅面前替你们说话。只等小舅舅缓过这口气,我就不信这国宗还有谁敢在他面前不跪下的。到时候琉璃殿死定了,将他们占着的好城换几座城给你们听风楼,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你在你师尊那里,也有排面。”

陆归赔笑说:“还有在下身上的……”

“你放心,你身上魏拾骨下的颂,你师尊解不掉,我小舅舅却是信手拈来。”陶九九安慰着他,拍拍屁股站起身:“你把你那些药和甘露给我多备些。”

陆归听到她的承诺松了口气,殷勤地说:“桃娘子放心,早就备下了。”立刻让下仆奉来。

“日行千里的飞车也备好吧?”陶九九接过来,塞到袖中。这里离浮畈还有两天路程。

“已在侧门处候着。”

陆归连忙在前面带路。不免得感叹:“小娘子实在沉得住气。足足在这里呆了一天半。快快快,再不好耽误,免得桃夫人等不得了。”

一行人正往外去。却突然见天上的目光黯淡下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移动着,将太阳遮住了一般。

当整个日头都被挡起来,只留下淡淡的金边,好像一个空心光圈时,原本只会在夜晚出现的璀璨银河出现在了天空之上。

陆归大惊失色:“是渭水!”

说着立刻取出随身带着的一块铜印,就地端坐下来,持印拈花,顿时手中的铜印灵光大盛。笼罩在城镇上空的镇邪光罩猛然显现。

大概天上的护罩,就是用这个小印来操控的。

而就在此时,无数的‘流星’从银河中向地面坠落而来。

它们直直地撞在了笼罩着城镇的镇邪印上。只见刹那间火光四溅。

而那些‘流星’身周的光焰消失后,化成了一道道黑色的人影,光圈灼伤了它们,异味铺天盖地而来,可它们却并不退缩,前仆后继地啃食着天空中的镇印。

其数之众,数也数不清。如蝗虫一般簌簌落下。

镇邪印已启动,陆归收势,站起来,看看手上持续发光的小印,又看看天空,即便想努力保持镇定,也不免有些惶惶。

街市上的人都惊呆了。全城慌乱成了一锅粥。

明明晚上才会出现的邪祟,却现在就开始攻占城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大叫:“邪祟吃了太阳。”

各处哭天喊地,一片哀嚎。

陆归在这里镇守多年,看着这里的民众从出生到长大、婚嫁、生儿育女。现在却陡然之间有倾覆之势,一时竟然红了眼眶。

庶民何罪?

陶九九已经走到了车边,此时抬头看天空,神色阴郁。站了一会儿之后,突地扭头对陆归大声道:“上来。”

这里守不住了。

魏拾骨要将这座离渭水最近的城中,所有人全部化成邪祟,据为已用。此时多一个陆归少一个陆归不会有任何区别。他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站在大门口的陆归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举步而来。

他拿着手中那个小印,仰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空的光罩之上,已经开始有些残缺。蝗虫一样的祟更是一涌而上,在那残缺处一层叠起了一层,整个大镇印罩更是摇摇欲坠。

陆归叹气,回头看向陶九九说:“我虽然平常不成样子,但在这里呆了八十多年,这里和我的家没有什么差别。怎么能一走了之?看来,小娘子是不必帮我求停云院救命了。”

说着便毅然将小印举了起来。也不知道打算施用什么颂法。

在他开口之前,陶九九跃起一脚踢过去,重重踹在他后脑勺上。

他不防备,整个被铲飞。撞在金刚石的地面,失去了意识。

陶九九走到他身边,搂起他一条腿,拖着便往车上去。全然视街市上哭喊着向镇守府跑来救助的人群如无物。

出发前,她抬头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那遮天蔽日的祟鬼们。

喃喃骂了一句:“魏拾骨,你真是找死!”

随后便收回目光,驾车不管不顾向挡着路的人流冲去。

原本不肯放她走的人们,吓了得哄而散。却大叫着:“镇守跑了!镇守要跑了!”

但是,等更远处的人企图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拦车的时候,车子已经有了足够的速度,猛然腾空而去。那些跳起来扒在车身上的人,因气力不足而一个个坠落。

陆归在这些人的惨叫声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被一股灵气捆绑不得运息,手不能自由活动,也无法结印念颂。只怒向陶九九道:“你疯了吗?如此行事,岂有人性?哪怕多救一个人……”

陶九九没有理会他,而是问道:“你会大天雷印吗?”

“什么?”

“你会不会请降天雷霹雳的颂法?足以烧将这座城里的所有人烧成灰的那种?”陶九九皱眉,这种事还要解释吗:“我记得这种烧人的颂法,会比杀恶祟的容易很多。你应该可以做得到。”

“你疯了?他们是一条条的性命!!”

陶九九赶着车冷冷道:“如果不将这一城人烧为灰烬,他们一旦死在祟鬼手上,就会被同化为祟鬼。他们的性命是命,那这一城之后,其它千万城的人不是命吗?”

陆归怒道:“即便把这一城烧了,祟鬼还会去下一城!这又有什么用,你……”

陶九九打断他的话:“那就把下一城也烧了。你现在就通传。谁不肯烧,我就去杀了谁。不信的尽管试试我能不能说到做到。肯烧的镇守弃城之后立刻返回蓬莱洲,死守汾城。”陶九九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就这样一城城地烧过去,确保祟鬼的数量不会增长,那举国宗全部修士之力还可以与魏拾骨一战。不然,整个世界都是祟的天下了。一个活人都不会有了。”

陆归呆呆地,很想大骂。却一时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心中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如果狠不下心,那就真的势如雪崩般地没救了。

可面对这小娘子,他还是感到不寒而栗。她这么快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这么美,这么理智,却又这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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