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惠把今日清风堂的事情交代了。宋氏脸上一脸惊讶,不可置信的道,“什么?驸马打了郡主?”
虽然不过是拿戒尺打了两下,但是南阳郡主是延庆公主的宝,驸马竟然对她动了手。
宋氏把手上的花釉小碗放下,听得前因后果,跟着便见着一脸得意的宋红莺进来。
宋红莺满脸得意的道了一声,“姑妈。”
宋氏连忙问,“可是你私自做主出来的事?”
宋红莺得意的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笑道,“正是。我听闻从前的文渊阁大学士熊翊曾经拿此诗为江陵的江家伸冤,想来顾家和江家的交情,顾家必定是在意此事的。所以我今日让顾凝霜引了驸马过来。”
宋氏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中冷意泛起,顾青玉在驸马那里失宠有什么关系?
公主府做主的是延庆公主。
给许昀和顾青玉赐婚的是太后娘娘!
宋氏看着穿着绫罗锦绣的宋红莺,这个花团锦簇的女孩子不过是朽木不可雕也。宋氏素来是一只笑面虎,带着和气的笑,“红莺,你的香囊穗子旧了,雪枝最会打络子,你让她给你重新打个络子!”
宋红莺把腰间桃红色的梅枝香囊取下来,她知道姑妈素来疼惜她,想来今日做的这件事姑妈也对她另眼相看了,“那麻烦雪枝姐姐了!”
宋氏拍了拍她的手,“你今日也累了,先去歇着吧!”
打发走了宋红莺,宋氏拿起紫檀香匙,撩拨起金鸭香炉的一角,添了一些苏合香。看着香烟从香炉里缓缓出来,青烟袅袅,宋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雪枝在旁边伺候着,“夫人可要管宋小姐?”
宋氏安静的焚香,“她为了冬郎等到如今年十八了,却也不肯许了人家,我本看着她一片诚心,又是我自己的侄女,我看着长大的,自然希望她能够嫁给冬郎。”
雪枝道,“今日宋小姐这一举动实在不高明。”
是呢!害人怎么能把自己牵扯进去!如今驸马大怒打了郡主,延庆公主势必要查,一查便也知道是宋红莺教唆顾青玉说的这首诗。
顾青玉是延庆公主的心头肉,依着延庆公主的脾气势必不会放过宋红莺。
宋氏嘴角流露出冷意,这冷意像是霜冻时节的冰霜,“这棋子我虽然看重几分,看中虽然是看中,但棋子始终是棋子,棋子也会沦为弃子。”
弃子?竟已经到了弃子的地步。
宋氏看着雪枝,“当断不断,势必酿成大祸。”
雪枝低下头,虽然她也知道雪惠为什么这几日在清风堂伺候。
宋氏若有深意的看着香薰炉子,“这几日我特意让松枝陪着到清风堂去伺候,一连几日,松枝都不曾闻到郡主和她的丫鬟身上有那香料的味道。”
“所以您起疑了?”雪枝问。“奴婢问过来夏荷了,她说她家郡主喜欢清淡的香味。”
宋氏摇摇头,“那虞美人留不得了。”既然起疑了,就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不能让火蔓延出来了,才傻傻的觉知。
宋氏把香囊交给雪枝,“你记住这件事在放榜之后做!”倒时候宋家只会高兴宋云轩的事,也就冲淡了红莺的事。”
……
延庆公主气冲冲的去找顾炎理论。
顾炎只是略略抬起头来,神色平静的超出了延庆公主的想象,“我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构陷。”
延庆公主恼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打玉儿?”
顾炎语气里透着无奈,“我不过是要表明立场,表明和江家无关的立场!”
他叹息一声,“这许府本就太后娘娘的娘家。有多少话会传到宫里去,可想而知。”
延庆公主又追问道,“今日你为何突然去清风堂?”
顾炎笑了笑,“今日闲着无事,不过是想去看看玉儿。”
顾炎心中有数,今日顾凝霜特意让他到,只是顾凝霜是个被人当枪使的。
他已经警告了凝霜要爱护妹妹,她却还是不知进退!
延庆公主拍着桌子,站起来,“这宋红莺是留不得了!怂恿着玉儿说这样的胡话,我这就找老太太去!”
……
汀兰院
鸳鸯特意捧了一盆橘色的花来,“郡主,您瞧瞧这是什么?”
夏荷眉眼弯弯,在一旁说道,“咱们姑爷送来的。”
“说是江陵沈园来的。”
鸳鸯补充道,“都说沈园有不少奇花异草,今日奴婢可算是开眼了。”
今日郡主从清风堂回来,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众人都一脸担忧。听说驸马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也不知道在清风堂里闹成什么模样?
夏荷笑道,“奴婢听说这鸟尾花花期长,又好养活。您看看多好啊!”
鸟尾花?江陵沈园?沈奕南?
她不自觉的想起那日在回廊河畔初见的那男子,那美人梅下轻轻带着笑意的男子,那与她博弈在棋盘之上的男子。他,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人。
顾青玉伸手撩起一片花瓣叶子,小小的一株花儿,却长得枝繁叶茂的,尤其是花朵大,一片一片的橙黄色的花瓣顺着相连在一起,确实像极了鸟儿的尾巴。
夏荷又端了一碟云片糕来,“郡主,您快别不高兴了,那清风堂您不想去就不去了罢!就在咱们公主府里。”
延庆公主快步走了进来,她身着一件凤凰檀丝罗裙,因步子急切,而发丝也渐渐乱了。
延庆公主温柔的眸子落在顾青玉身上,握着她的手道,“我的心肝儿,今日怎么了?”
夏荷站在一旁道,“还不都是那个宋小姐,哄了咱们郡主背这样的诗,惹了驸马生气。”
延庆公主看着顾青玉微肿的手心,春桃赶紧拿了清凉药来,延庆公主拿着小匙舀了一勺,便轻轻的给她涂着。
延庆公主用丝帕擦掉自己手上多余的药膏,安慰道,“我的玉儿别委屈了,母亲一定给你做主。”
“母亲……”顾青玉靠着延庆公主的怀里。
延庆公主伸手抚摸她的额头,延庆公主的手很软,很像姐姐的手。
在永巷里见着姐姐那双枯槁的手出现在脑海里,她陡然一惊,浑身都颤栗起来。
延庆公主更加怜惜了几分,
那日的难堪也好,风波也好,流言也罢,都淹没在萧瑟梧桐叶的摇曳花影里。
顾青玉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