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
司谣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下午。
记忆里,司桂珍生了病要卖房子,她搬完家以后回学校的时候,在公交站撞见了杨兴德被女乘客又打又骂。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记忆里那让自己喘不过气的噩梦和阴影,已经被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替她抹去了。
就是这样一个,这么好的人,现在在她面前对她说,他的好都是假的。
一时间,只觉得委屈又难过。
不是替自己。
安静的房间,只能听到越来越止不住的更咽声。
简言辞见司谣试图抽出了手,揉完眼睛,又往床头胡乱摸索。
他视线丝毫未挪地盯着她,终于开了口,声音轻得带了点哑:“要什么?”
司谣抽噎:“餐,餐巾纸。”
简言辞起身给她拿了纸巾,司谣正要接,朦胧间看他屈膝压上了床沿,凑近了。
脸颊被捧着抬起,简言辞在给她擦眼泪。
司谣下意识闭了闭眼,忽然,颈背猝不及防一紧,就这么被他一把按进了怀里。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死死扣紧,又克制着本能。
简言辞低了头在她的颈边,轻了气息叫她:“司谣。”
司谣吸鼻子:“嗯。”
“我后悔了。”
她懵:“你,你后悔什么?”
“我会一直对你好,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简言辞敛下眼,“只要我有,只要你想要,你想我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去做。”
司谣不知道要说什么,紧张攥着他的衣角,讷讷“哦”了句:“也不用……”
“但我不会放开你。
以后不会,现在也不会了。”
简言辞的语气极为温柔,“哪怕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就算过了七八十年,我也要你死在我怀里。”
“……”
“你怎么,”措辞了会儿,司谣忍不住小声,“这,这么变态。”
没想到这人“嗯”一声,没生气,反而轻轻笑了声:“我这么变态,你也不用对我太好。”
“……”
“你就当,是在玩游戏。”
简言辞打了个她理解的比方,语调低得像诱哄,“我是你身上的装备,你随便穿上,也不需要管,只要不脱掉,其他就都随你。”
司谣一顿。
“你给我一点点好就够了。”
简言辞不经心说,“只要能让我每天和你在一起,就可以。
这样行吗?”
听着听着,莫名的,司谣又开始鼻酸。
“不要。”
她在简言辞怀里蹭了蹭眼泪,更声强调,“反正,我也会对你好的。”
片刻,怀抱松开了些。
像安抚一只小猫,司谣被轻捏着后颈拉开点儿。
简言辞平视着她,伸指勾掉了她下巴悬着的眼泪:“怎么又哭了?”
这人,管这么多。
“我想哭,不不行吗。”
司谣破罐破摔,“我就是爱哭——”
话音刚落,面前的简言辞毫无征兆地凑过来,气息欺近,舔去了她眼尾的眼泪。
司谣浑身一颤,眨了眨眼。
“谣谣,”简言辞不轻不重地捏她的下巴,弯了弯唇,气息轻得暧昧,“你再哭,我要有反应了。”
“……”
“……”
僵硬对视一秒,司谣磕巴:“我,我睡觉了。”
她手脚并用,转身想窜进被窝,下一刻,被直接勾了腰拽回去。
一个不慎,司谣整个扑进柔软的被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掀过身翻了个面。
面前阴影罩落,简言辞压下,低眼,径直扣起她的下巴吻过来。
像刚才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心里拉锯着,狠戾又温柔。
司谣才扑腾了一下,手腕就被简言辞握住,拉开,压近了床里。
同一时间,上唇倏然被毫不客气地咬了一下。
简言辞在吻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纠缠力道,舔舐带咬,抵开了她的唇齿往深里舔吮。
像是要将她吃掉一般,紧紧缠着她的唇舌,一下一下勾舔。
呼吸交错,司谣脑海一片空白,任由他越吻越深。
直到实在喘不过气,她努力唔咽了下,刚撇开脑袋呼吸了一口气,就被简言辞掰过了脸,欺近继续。
唇齿纠缠。
这个吻格外漫长。
中途司谣扑棱了不知道多少次,不是被压下了手腕,就是被扣回了下巴。
下意识伸脚想踢简言辞,却被他捞过了小腿,手指抚蹭过她的脚踝,握着捏了一捏。
司谣差点在床上蜷缩成了一整团,一秒老实了。
直到这个吻终于结束。
司谣顿时往下扯了扯已经到腰上的裙摆,另一只手推他,羞愤挤字:“你,你干什么。”
隔了咫尺的距离。
简言辞伸指,轻轻按了按她的下唇:“你一哭,我只想欺负你。”
“……”
这人一双桃花眼半敛着看她,笑意流转,神色格外直勾勾。
偏浅的唇已经蹭成了显眼的红,染着湿润光泽,勾引一样。
“或者——”简言辞牵过她的手,将她带下,顺着他的衣角里探,“换成你欺负我也可以。”
司谣脑海嗡地一下,瞬间抽回手。
一句都回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气的,她的脖颈通红了一整片,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对视了几秒。
“怎么又骂人?”
简言辞含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伸指碰了下她的眼角,低下,又舔了舔司谣的唇角,才起身,“今天不欺负你。
我去给你关灯,睡吧。”
这还叫不!欺!负!
关了灯,司谣手背捂着被咬破皮的嘴唇,爬进被窝。
骂骂咧咧的弹幕在脑海里滚了几百行。
呸。
乱咬人。
不要脸!
狐狸精!
“谣谣。”
隔壁床传来简言辞的一声。
司谣一凛:“啊?”
“知道你喜欢我,我很开心。”
简言辞的声音静静响在黑暗里,一顿,又接,“也很珍惜。”
前一天睡得晚,第二天一早,司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困成了一团。
她蹲着收到一半,被简言辞从地上牵起来,屈指捏了下脸:“时间来得及,你再去睡一下,箱子我给你收拾。”
“你怎么……精神这么好。”
司谣慢慢腾腾瞅了他一眼,有点莫名,“你也才睡了几个小时。”
简言辞看了会儿她,略一弯唇:“昨晚我睡得很好。”
司谣茫然,困着脸又爬回床上打了个盹。
两人回去的飞机是同一班,但座位不在一起。
司谣在飞机上睡了一路,直到下了飞机,才重新见到简言辞。
姚竞元他们拿着素材,还要回电视台剪片加班。
司谣不一起回去,取完行李,就跟着简言辞到了机场附近的停车场。
“饿吗。”
简言辞问,“要不要先在这边吃个饭?”
司谣点点头。
两人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个午饭,开车回去的路上,司谣接到了司桂珍的电话。
“对了谣谣,妈妈上周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没有?”
司谣才想起被放在原来公寓的快递,她一直没回去拿,只好支吾编了句收到了。
“今天你出差回去了吧?”
聊了几句,司桂珍又说,“下个月妈妈跟你齐叔叔想过来一趟,来看看你。”
司谣一愣:“下个月吗?”
“你在那边一个人住这么久,妈妈也不放心。”
司桂珍笑说,“我们过来几天,正好也看看你那边的环境。”
挂了电话。
司谣转过脑袋,犹豫了下:“学长,我下个月可能要回紫港那里住几天。”
“怎么了?”
“我妈妈说,下个月她跟我叔叔要过来。”
司谣说,“应该就两三天,他们也不会待很久。”
简言辞开着车,“嗯”了一声。
司谣低下脑袋,正打算玩手机,忽然,被他叫了声“谣谣”。
她转过头。
见简言辞看着路况,不紧不慢问:“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妈妈知道我们的事?”
司谣想起过年的时候,司桂珍建议她的那些找对象要求,一时有点忐忑。
总不能说,她妈妈看好的女婿类型,跟简言辞有很大出入。
司谣不想让司桂珍觉得他不好。
“我,我还不知道。”
她如实回,“但是我肯定是会跟她说的。”
好在简言辞没有问为什么。
等红灯的时间。
司谣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瞅他:“我还没有告诉我妈妈这事,你是不是不开心?”
“不会,我不介意。”
简言辞伸手过来,牵住她,捏了捏她的手指指肚,“你想什么时候说,都由你,多久我都可以等。”
司谣想了想:“反正,有机会我就会说的。”
“嗯,只是别让我等到二三十年以后。”
简言辞偏了头,弯出点儿笑,“那时候我的样子不年轻了,怕你妈妈对我印象不好。”
“……”
司谣的紧张登时少了大半,盯着这人的模样,想象了下:“……那也没有那么严重。”
送她回到住处,简言辞接了个工作电话,出去了。
司谣第一时间把行李箱打开,忙活着收拾东西。
出差好几天,她的脏衣服堆了一整个箱子,都要洗。
司谣房间里的浴室里没有洗衣机,只有外边的卫生间有。
于是她来回跑了几趟,洗完衣服,又折回房间的阳台晾起来。
忙了一个下午,终于都把行李收拾好。
司谣在原地杵了会儿,困了。
去洗了个澡,她从浴室出来,刚想睡会儿,余光突然瞅见了电脑桌上的一抹粉红色。
司谣过去,拿起那本相亲节目的宣传册子,有点困惑。
她记得,她明明把这个扔掉了……吧。
司谣重新扔掉了册子,趴进床里打了个盹。
是被房间外开门的动静吵醒的。
简言辞进门,手里还随意拎着两大袋超市的购物袋。
没多久,主卧的门开了。
司谣一步一蹭地挪出来,看见他手里的袋子,还有点没睡醒的迷糊。
“学长,你是去超市了吗?”
“嗯。
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简言辞随手在桌上搁了袋子,“本来是想问问你晚上吃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司谣揉了下眼:“我在睡觉,就没有听见。”
说完,她小跑进了房间,想找手机。
掀开被子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学长,”司谣的声音从里面扬出点儿,“你能不能给我打一下电话?”
嗡鸣声在客厅沙发上响起。
简言辞瞥了一眼,过去。
正弯了腰,想拣起手机,视线忽地一顿。
“你打电话了……”房间里,司谣茫茫然出来,看见正拿手机的人,咽下“吗”字,挪过去,“原来被我放在这里了。”
“——小同学。”
司谣:“啊?”
简言辞恰好抬了抬眼。
对上他的神色,司谣条件反射地,顿在了原地。
“怎么给我起这样的备注?”
眼前,简言辞屈指摩挲了下手机的屏幕,模样散漫又别有意味,勾了笑,一字字念,“狐、狸、精。”
“……”
良久的安静。
司谣只感觉整个人都懵成了一截小木桩,眼睁睁地看着他放下手机,走近。
“……什,什什么?”
“我记得,”简言辞思忖片刻,敛下眼看她,“你以前也这么叫过我,是不是?”
“……”
简言辞笑:“谣谣,为什么叫我狐狸精?”
司谣咽了下口水,憋了半晌,才小声回:“因,因为你这样。”
简言辞不理解:“什么样?”
“就是你,你现在这个样子。”
司谣梗着脖颈,“然后,你每次还总是都动不动就对我说,说那种话。
我就觉得你很……”
简言辞:“很什么?”
很像个狐狸精。
到处勾引人。
话到嘴边,司谣盯着这人的笑,磕磕绊绊成了:“很,很不认真,很随便。”
又静默了几秒。
简言辞顺着问:“你觉得我经常对你说那些话,是不认真,很随便吗?”
司谣犹豫改口:“也,也不是特别——”
话没说完,简言辞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拉近了。
弯下来。
“司谣,”他轻了声念她的名字,面对面,慢条斯理问,“真的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司谣:“啊、啊?”
“那从现在起不说了。”
她反应了下这句话的意思,松了口气。
觉得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然而,下一秒,阴影罩落。
简言辞越过她的肩头,与此同时,司谣感觉温热的气息触碰上来,自己的左肩跟着一轻。
有什么滑下了肩膀。
司谣的双手还被扣着,猛然一扭头,才发现自己裙子一边的吊带——
就这么被他咬、咬咬着,拉了下来。
对上简言辞的目光。
“我就……”
面前。
这人一双桃花眼的眼梢弯起点儿,模样蛊惑又勾人。
随后极为暧昧的,轻着接话:
“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