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伞
眼前,简言辞的面容逆着光,两人距离很近,就显得他的神色模糊又暧昧。
厨房里一时陷入安静。
静到,心跳声格外明显。
好半晌,司谣才吭出一句:“我,我又不会——”
“不会离开我?”
简言辞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后腰,声音低得像催眠,“是不是?”
“……”
司谣小声:“反正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他不主动提分手。
那她,可能也许……应该、肯定是不会跟他分手的。
简言辞笑:“怎么不说话了?”
“反反正,”憋了憋,司谣憋出一句,“我会对你很好的。”
简言辞一顿,片刻,才又问:“会怎么对我好?”
他弯了弯唇,“我没听明白,现在能给我做个示范吗?”
司谣茫然:“现在?”
简言辞将她按近了,鼻尖蹭了蹭她的:“我不介意在厨房里做。”
“……”
啊啊啊啊呸——
司谣忿忿盯住他,浑身僵硬在那。
烧成一小块烫板栗的前一秒。
忽然,她踮了踮脚,伸手就攥住了简言辞的领口。
司谣迅速抬脸,笨拙地一下凑上去。
唇上蓦然一疼,接着,柔软的触感持续不过半秒。
像撞人似的亲了一口。
司谣手脚并用地从简言辞怀里爬出去,头也不回地窜出了厨房。
厨房里,静了好几秒。
简言辞这才收回视线,指腹按了下自己发麻的下唇,模样随意又放松。
忽地笑了一下。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司谣接了个司桂珍的电话。
司桂珍问了句她在哪过生日,司谣有点支吾,悄摸瞄了眼简言辞,跑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等回来,简言辞已经将桌上几个盘子和碗筷收拾掉了,在拆蛋糕。
司谣买的是六寸的奶油蛋糕,面上满满铺了一层草莓和芒果,她对着蛋糕打了个小闷嗝,看饱了。
刚才一不小心吃太多了,现在有些吃不下。
简言辞拆开了蜡烛包,问她:“给你点二十根蜡烛?”
“这个蛋糕有点小,二十根太多了。”
司谣想了想,“要不然就插两根?”
“好。”
“学长,”司谣环顾一圈,“你的打火机放在哪里了?”
简言辞:“去那边抽屉找找看。”
司谣闻言摸去了不远处的茶几,拉开下面的抽屉翻了翻,没找到打火机,刚想说话。
“——要是没有,”简言辞说,“应该是扔了。”
她懵:“啊?”
简言辞又拆出生日帽,抬了抬眼:“不是让我戒烟吗?”
“……我也,也没有说要你戒烟。”
司谣想起之前的事,讷讷挪过去,“我是说,你可以少抽一点。”
“你不喜欢,那就不抽了。”
简言辞看她,勾了点儿笑,“过来。”
司谣过去,见他也走近,弯下点腰,将做好的生日帽戴在了自己头上。
“生日快乐。”
简言辞替她绑好松紧绳,语调哄人一样,“今天又长大一岁。”
司谣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面前的人。
这人——这个样子。
就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放在了心上。
这感觉就像,上瘾一样。
让她想一直这么赖下去。
简言辞拿蜡烛去厨房点了火。
关了灯,客厅里只剩下蛋糕上的烛光。
简言辞问:“许个生日愿望?”
“……不。”
司谣拿起手机拍了一张,趴下来,就想看蜡烛燃掉,表情清心寡欲,“我没有什么想许的。”
顿了一顿。
简言辞好笑:“以前过生日也不许愿望?”
“以前是……以前,我现在都这么大了,早就不迷信这个了。”
司谣下意识回,“反正,许了也不一定能实现。”
“什么愿望这么难实现?”
简言辞开了口,“都让你难过成这样。”
司谣顿时直起身:“……我没有难过。”
“那以前许过什么愿?”
简言辞又问,“说给我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下。”
她磕磕巴巴:“忘,忘记了。”
司谣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许过的那三个愿望。
——家人身体健康。
——年级排名前30。
以及。
——简言辞。
当时都没有实现,就好像诅咒一样。
所以后来的生日,她再也没许过愿。
见燃得差不多,司谣吹灭了蜡烛,屋子里又陷入了黑暗。
简言辞去开了灯。
接着,径直走了过来。
“谣谣。”
司谣的生日帽才摘了一半,被叫得瞬间抬头:“啊?”
“以后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给我提。”
眼前,简言辞弯下来和她对视,伸手替她摘帽子,“不能保证一定实现,尽量做到。
这样行吗?”
司谣愣愣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以前最想要的那个愿望,现在就站在面前,触手可及。
“你就当做,每天都在过生日。”
他摘了她下巴的绑绳,屈指在她下颌勾了一勾,“开心一点。”
好半天,司谣才小小“哦”了句,反应过来:“每,每天都过生日,那我不是会很老。”
简言辞悠悠含了点笑:“你几岁我都不觉得你老。”
“……”
简言辞放回帽子,拔了蜡烛,要切蛋糕。
“水果要多一点还是少点?”
“少,少一点好了。”
司谣接过来,慢慢腾腾吃蛋糕。
舔了下嘴角的奶油,发现简言辞还在看她,没走。
她使劲压了压嘴角:“你不吃——”
“吗”字还没说出口。
简言辞已经凑近了,伸手,直接扣起她的下巴。
气息欺近,他伸舌舔干净她唇上的奶油。
随后,稍稍偏了头,抵开她的唇缝。
深深吻了过来。
毕业礼这天,延清一早就下起了雨。
很不凑巧,这天早上司谣有一门考试。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她回公寓拿了早就买好的捧花,举着伞往学校礼堂赶。
路上,司谣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可能是太忙,他一时没有回复。
司谣正要把手机塞回口袋,忽然进来一个电话。
对方是一家电视台的人事经理,询问她今天方不方便来面试。
司谣才想起很早之前,自己给对方投过简历。
当时是在朋友圈看到,有个学姐在发这家电视台的实习招募。
她尝试着投了份简历,结果一直没有消息。
女人的语气干脆又利落,说某个栏目组临时需要招实习生,希望尽快面试。
最后定了下午三点的时间。
挂了电话,司谣算了算时间,还是打算先去找简言辞。
还在下着雨,此时大礼堂外的草坪上人潮汹涌,挤着不少家长。
司谣也进不去,就一并在外边等。
没有挤多久,简言辞就打来了电话。
简言辞那边很吵,问得也简短:“考完试了?”
司谣“嗯”了句:“你们结束了吗?”
“快了。”
简言辞询问,“在哪里?
我来接你。”
“我就在你们门口。”
简言辞刚从礼堂出来,穿过人群,就在不远处的旗杆下找到了正踩水坑的小同学。
司谣余光瞅见有人,一抬脑袋,立即缩回踩水坑的脚。
“简言辞,”她举着伞小跑过去,将捧花塞进了简言辞怀里,“毕业快乐。”
简言辞接了花,又提过她的背包,略一弯唇:“这么开心?”
“嗯。”
司谣自己收了伞,猫着钻进他的伞下,“我帮你撑吧。”
毕业礼快要结束,一茬一茬的学生正从礼堂散出来。
临近中午,两人打算先去吃饭。
司谣自告奋勇,试图帮简言辞打伞。
由于身高的关系,她不得不举高了手臂。
一开始,只是有点不习惯。
直到走出一段路,手臂变得越来越酸。
“这样不累?”
简言辞将东西都换到一边,要接伞,“给我吧。”
仿佛遭到了什么身高歧视,司谣举更高了点。
“……我不。”
她坚定回,“我就喜欢这样。”
简言辞只好由她。
可能是这么撑伞太显眼,路上陆续不断有学生回头。
不少女生的视线定在了旁边这人身上,偷瞄得很明显。
司谣也跟着扭头,瞅了眼简言辞。
男人穿着黑色学士服,手里随意扣着捧花和证书,正稍稍矮了身。
这个角度,他侧脸轮廓分明,模样散淡。
……看久了,不是、也就、这样。
有什么好看的。
司谣木着脸,幽幽盯了会儿他。
刚想转回去,简言辞恰好偏了头。
视线对上,他开了口:“怎么突然撒娇?”
司谣一顿:“我哪里撒,撒撒娇?”
“一直这么看着我。”
简言辞笑,“不是在撒娇?”
“……”
司谣想也不想:“那别人不也一直在看你。”
“谁?”
简言辞抬眼瞥了一瞥,注意到旁边的目光,语气不变,“别人这么看我,我不会想亲别人。”
川流不息的林荫道上。
司谣差点连人带伞撇开到一边。
又听他不紧不慢接:“只有你在对我撒娇。”
“……”
“我,我才没有。”
司谣忍不住扭头反驳,“我是在给你撑伞。”
“嗯。”
简言辞在笑,一双桃花眼弯着,蛊惑又招人:“谣谣对我最好。”
“……”
从大礼堂到食堂,二十分钟的路,司谣举了半程的伞。
后面这样实在有点累,她能屈能伸,还是把伞还给简言辞撑。
两人在食堂吃了个午饭,出来时,迎面碰上一拨同样穿着学士服的人。
显然是认识,人群里有人打招呼,约简言辞晚点去聚餐。
即便是雨天,学校里还到处是拍班级毕业照的学生。
司谣跟着他往校门口走,随口问:“你们等下是不是也要拍?”
简言辞“嗯”了一声:“不会太久。
下午还要复习?”
“不复习了。”
司谣想到,“我等等有个面试,他让我两点过去。”
“在哪里?
我送你去。”
“不用,”司谣觉得太麻烦,瞅了眼手机,“时间还够,我坐地铁过去就好了。”
简言辞下午有事,司谣就自己坐地铁去了那家电视台。
到了电视台大楼底下,她联系了那位人事经理。
没过多久,有人出来接她上去。
司谣被带到了等候的房间。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都是各自在看简历和资料的人。
气氛有点紧张。
司谣埋回头,也重新把这段时间准备的面试资料翻了一遍。
等了快一个小时,有个穿套裙的女人进来,通知司谣和另外一些人去隔壁房间笔试。
本来以为只是简短的面试,一下成了笔试加两轮面试。
等到终于结束,司谣从大楼出来,雨已经下停了。
时间快要过了七点。
她看到简言辞发的消息,片刻,打了个电话过去。
“学长,”司谣轻松晃着伞,“我面试完了,你还在学校那边吗?”
简言辞应声:“感觉怎么样?”
于是司谣一边打电话闲聊,边慢慢腾腾往地铁站走。
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一声:“简神,啤酒再来两瓶?”
她问:“你们在吃饭吗?”
简言辞:“还在聚餐,要不要过来一起?”
“但是我都不认识,”司谣有点犹豫,“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不吃了。
我过来接你,”简言辞询问,“等下想吃什么?”
在毕业聚餐的中途拉他走,感觉也不太好。
司谣想了想,改了主意:“还是我过来吧,反正……我就待在旁边吃饭。”
这家学校附近的烤肉店里,人满为患。
梁学俊正跟几个舍友吃散伙饭,目光扫见隔壁桌的一群人,立即认出个熟人:“哎,简神!”
当年从四中一起考进清大,后来他和简言辞不在一个院,几乎就没了联系。
重新熟络起来也很快。
不一会儿功夫,两桌的人已经串桌聊上了。
吃到一半,简言辞看了眼手机,要离开。
隔壁,梁学俊招呼了声:“这就走了?”
简言辞笑了笑:“接女朋友。”
“哦哦哦。”
说实话,梁学俊还挺想看看简言辞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不多时,从门口排队的学生群中进来两个人。
个子娇小的女孩正被简言辞牵着手,及腰的卷发,粉色短袖搭小白裙,乍一眼看挺漂亮。
一抬脸,小鹿眼乌黑似点漆,唇红齿白的长相。
越看越熟——
“学妹?
!”
司谣茫茫然扭头,瞅见了不远处的梁学俊。
“你还记不记得我?”
梁学俊笑问,“过年那会儿在槐城,我们在ktv见过的。”
简言辞偏了头:“你们认识?”
她懵了几秒,想起来了。
梁学俊:“是你吧?
你那时候还问我简……”
“不。”
司谣整个紧绷着,无比坚定地回,“我一点,都不,认识你。”
“……”
简言辞还不知道,她知道他喜欢过她的事。
他没说,她也就一直没问。
入了座,司谣在旁边默默待着,窝成了一只埋头嚼东西的仓鼠。
这桌其他四个人好像都是法学院的,正彼此聊着以前一起参加过的某个比赛。
简言辞烤了一碟牛肉,沾过了酱,一小碗搁到她面前。
司谣边吃边听。
“简哥,以后前途远大啊。”
“大律师大律师。”
林志鹏调侃,“我就等你给我介绍人认识了。”
“我明天就回家了,都得跟我喝一杯吧。”
范鑫要继续点酒,问司谣:“嫂子你喝什么?”
简言辞偏了头,看她:“还是牛奶?”
司谣点点头,想到什么,又补了句:“要两盒。”
一群人喝了点酒,不间断地聊着。
司谣就全程吃东西,偶尔空出嘴,和简言辞聊几句话。
其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喝醉了,抱着旁边的人在呜呜哭分手。
“她嫌我十年赚不来延清一套房,”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子明天就去傍富婆——”
旁边的人一个劲附和:“兄弟,找个更漂亮的,你去了君成还他妈怕找不到对象?”
“老子他妈找个更好的——”
那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吐,场面逐渐开始失控。
看时间差不多,简言辞起身去结账。
其他三个人拖着醉鬼,一路出去。
司谣临走前瞅了眼隔壁,梁学俊他们还在喝酒聊天。
磨磨蹭蹭了半天。
她看了看还在结账的简言辞,挪到隔壁,把剩下一盒奶放在了梁学俊面前,表情郑重:“对不起。”
“啥?”
梁学俊满脸的蒙。
司谣又小声:“谢谢你。”
“……”
说完,这学妹就像个地下特工一样,扭头就窜开,只给他留了个小背影。
梁学俊:“……”
出了烤肉店。
简言辞那几个一起竞赛过的朋友已经回了宿舍,司谣跟着他从巷子出去,一起回公寓。
走出一段路,她想到个事:“学长,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
简言辞:“嗯。”
“那你今天还要回去吗?”
“今晚住这里。”
简言辞语调耐心,“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明早再过去。”
司谣小小“哦”了句,又一步一踏地走了会儿,忽然开了口:“要不然,我去学个驾照吧。”
顿了一顿。
简言辞看向她:“学驾照干什么?”
“这样……”司谣没有看他,盯着自己的影子,憋出一句,“下,下次你喝酒的时候,我还可以送你回去。”
旁边,简言辞一时没接话。
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司谣有点忐忑。
又想起了上次从梁学俊那问到的事。
简言辞以前就喜欢过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高中时候的喜欢,可能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现在彻底毕业了,以后会不会也跟别人一样,觉得他能有更好的选择。
有什么话就要问出口。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酝酿了好一会儿,还没想到要怎么问。
下一刻,她就被慢慢叫了一声:“谣谣。”
司谣顿时转过脑袋:“啊?”
“真的想送我回去?”
对上简言辞的视线,莫名的,司谣呼吸一窒。
灯光不太明亮的小巷。
眼前。
这人含着点笑,半敛着眼看她,五官被暧昧不明的光影勾勒出了漂亮的轮廓,看起来极为撩拨。
司谣磕绊:“……怎,怎么了。”
简言辞牵过她的手腕,弯了下来。
气息像是含了勾人的醉意,贴近了。
随后,司谣就感觉耳廓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那今晚,”他的语调轻得引诱一般,“去我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