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1 / 1)

跨年

还下着细雪的天气,连扑出的鼻息都是乳白色的。

司谣却站在落雪的冰凉草地里,表情空白地盯住面前这人好几秒。

没多久,全身噌地一下烧成了一团炸虾球。

“——不不用了。”

她憋字,“我不需要暖,暖……我,我一点都不冷。”

简言辞看她,含笑接了话:“这边晚上会很冷。”

他的模样,就像个在提什么专业建议的好心学长,又问,“不再考虑一下吗?”

“……”

司谣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僵硬塞在口袋里好一会儿,坚决摇摇头:“不。”

“为什么?”

“因因为……”

无所适从了好半晌,她盯着简言辞,倏然顿了顿。

面前,男人悠悠含着点儿笑,看起来散漫又随意。

就显得她格外的——像个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小学生。

“……因为,”忽然地,司谣幽幽开口,“我感觉,你会问我收钱。”

简言辞顿了一顿,好笑问:“收什么钱?”

“你这样,就就很像,提,提供那种服务的——”司谣梗着往后挪了一步,字正腔圆地说,“牛。

郎。”

“……”

寂静。

隔了片刻,简言辞走近了点。

“小同学,你还见过牛郎?”

司谣硬着头皮,小声憋出一句:“现在见到了。”

“怎么还骂人?”

她见简言辞弯了弯眼,没生气,反而语调慢慢地说,“牛郎不会像我一样给你暖帐篷,牛郎只会——”他笑,“暖被窝。”

“……”

小同学的脸颊通红成了一片,羞愤瞅着他,半天没吭出一个字。

简言辞看了会儿,伸手把她的围巾稍稍往下拨了拨:“这样不闷吗?”

司谣恨不能埋窒息在围巾里。

脑海中止不住想象出了,这人暖被窝的那个画面。

“想什么呢。”

顿了一顿,简言辞接了话,“今天晚上是你一个人睡。

里面给你收拾好了,去看一下合不合适。”

司谣愣了一愣:“啊?”

“我去别的帐篷里睡,不会打扰你。”

简言辞笑意明净,“进去看看。

看完了就过来烧烤。”

帐篷搭着双层的帐子,严实挡住了风。

里面的空间还算宽敞,收拾得很干净。

司谣刚猫着身子钻进去,发现垫子上只铺了一个睡袋。

旁边搁了一个还没点的汽灯。

睡袋边上压着几片什么东西,她摸出来,是一沓暖宝宝。

明明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睡。

那他还说什么,暖不暖帐篷的话……乱!勾!引!人!

司谣蹲在睡袋旁边,感觉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

莫名地,就想到了很久以前。

十六岁的初夏,那一段时间,她经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其中有个梦。

是很深的夜。

她睁眼的时候,简言辞这么出现在了她的床边。

可能因为那天她考砸了,所以就连做梦的时候,都烦闷到了极点。

一下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哭。

一抽一噎地说:

——“我考,考差了。”

——“可可能,考不上清大了。”

——“我去不了延清了。”

在断断续续的哭咽中,梦里的简言辞低下了身,在床边将她抱进了怀里。

带着平时那种耐心的语调,询问:“为什么一定要考来延清?”

然后,司谣听见十六岁的自己边哭边说:

——“因为我,我想一直叫你学长。”

——“我想要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以及。

——“我想要一直见到你。”

……

虽然梦里的那个拥抱的场景,没有变成真的。

但是曾经想见到的那个人,现在竟然成为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而只有在梦里,才敢更咽着对他重复了无数遍的“你等等我”。

现在,奇迹般的——

也等来了回应。

时间还早。

傍晚的湖边,小雪已经停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辆车子开到了水库这边。

可能都是来露营跨年的人,在远处也搭起了帐篷,不时传来谈笑声。

周常烨几个人已经搭起了烧烤架,正往底下放木炭。

司谣过去,和沈敏一起去车里拿食材。

一路上,沈敏亲热和她闲聊了会儿。

“上次还没来得及问呢,你是清大的?”

司谣点点头:“嗯。”

“那你和简言辞是大学同学了。

我跟他念过同一个小学,那我和你四舍五入也算半个同学了。”

沈敏调侃了句,“对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司谣脚步慢了一下:“不,不是……还没有。”

“没有?

我还以为……”

沈敏有点惊讶,也没再多问。

两人打开车后备箱,先提了两袋蔬菜和水果出来。

司谣瞅了眼远处的几个人,还是忍不住问:“那他以前……谈过恋爱吗?”

沈敏关上后备箱:“简言辞吗?

我也不清楚。”

司谣抱着袋子,“哦”了句。

“我们四个小时候就认识,那时候都住得挺近的,”沈敏回忆说,“后来是……我们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吧?

侯阿姨要去——就是他妈妈,要去槐城工作很长一段时间,简叔又不在国内,简言辞就跟过去念书了。”

司谣默默听着。

“然后他就一直待那儿了。

后面侯阿姨回来了,他也没跟回来。”

沈敏解释说,“周常烨是高中去跟他一起读了,所以他们两个联系得多,我跟简言辞一直没什么联系。”

“后来——可能就只有初中联系过几次,那时候他在休学嘛,比较空。”

司谣顿住脚步,有点茫然:“休学?”

“嗯,休学了一年。”

沈敏也不太记得了,“是在养伤,应该很严重。

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好了。”

一瞬间,司谣想起了以前去简言辞家打游戏时,意外撞见的那一幕。

——当时他在卧室里睡觉,衣服不小心被风吹起来了。

她记得……他上半身的前面,好像有一道很明显的疤。

正聊着天,司谣出神抬头,一愣。

瞅见简言辞过来了。

走近了,他随手拎过了司谣怀里的袋子:“给我吧。”

沈敏笑着打了声招呼,走开了。

两人就不紧不慢地往那边走。

司谣抬头瞄了眼旁边的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没有……”话到嘴边,司谣揉了揉脑袋,“我,我是在想,我以前没有烧烤过,可能要学一下。”

旁边,简言辞看了她一眼:“我教你。”

司谣点点头,顺着想了想:“我觉得,应该不难学。”

“是不难。”

她听简言辞接了话,“你坐在旁边就够了。”

“啊、啊?”

简言辞:“等下我会帮你烤。

想吃什么?”

她下意识回:“不……”

话还没说完,谁料旁边简言辞偏过了头,又询问:“不想只是帮你烤?”

司谣一顿。

“那怎么办。”

“是还需要我——”她见这人的一双桃花眼悠悠弯出点儿笑,问她,“再喂你一下吗?”

“……”

喂食提议遭到了司谣面红耳赤的拒绝。

一整个晚上,她尝试着自己烤了好几串。

可能是对火候不熟悉,每次不是有点焦就是不太入味。

接过了旁边简言辞烤完递来的盘子,司谣团坐在那,咬下一串鱿鱼。

鼓着脸颊嚼巴嚼巴,最后丧气得出个结论。

……还是他烤的比较好吃。

司谣放弃了挣扎,就在边上听他们闲聊,窝成了一只等待被投喂的仓鼠。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时间快过九点。

烧烤完,一群人在空地上升起了篝火,又去车里拎来了酒和零食。

打算一起等零点跨年。

撑到了九点半,司谣困到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

前两天都没怎么睡觉,今天她没能熬过零点,就早早爬进了帐篷。

半梦半醒间,好像是快到了零点,帐篷外有人在齐齐倒数。

没过多久,响起了一阵放烟花的声音。

司谣在睡袋里困顿翻了个滚,想出去看看。

艰难爬起到一半,又缓慢躺平了回去。

再一次醒来,外面很安静。

她睡醒了。

戳开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四十分。

司谣想去上个厕所。

外边已经黑黢黢成了一片,很安静,只有一个个帐篷散落着。

她开着手机的打光,绕过某个帐篷的时候,隐约还听到了呼噜声。

都睡着了。

走了几分钟的路,司谣终于找见了湖边的小木屋。

旁边的树上拉着一个大灯,开着,光线黯淡。

她忽然顿了顿。

——湖边有人。

朦胧的光影中。

男人侧对着她,身上套了件黑色的大衣,身形颀长。

很熟悉。

他稍稍低下头,咬了烟,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在面前笼着。

随后,指间微亮的火光映照出了他的侧脸。

没有什么表情。

乳白色的雾气缭绕过了他的眉眼,可能是烟,也可能是鼻息。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简言辞看起来冷得出奇。

也格外的……孤单。

司谣在脑海里刚一冒出了这个词,就愣了一愣。

刚靠近,男人察觉到声音,无声侧过了脸。

那一瞬间,瞥来的视线很怵人。

漠然,又带了点说不出的冷淡戾气。

司谣倏然一停,好半晌,呵出一口白气:“……学,学长,你还没睡吗?”

“嗯。”

简言辞见到是她,顿了一顿,掐了烟,恢复了散淡的模样:“怎么醒了?”

“我,我起来上厕所。”

司谣关了手机的灯,一步一挪过去,“你不回去睡觉吗?”

简言辞又“嗯”了一声:“刚才做了个梦,睡不着。”

她想到他刚才的表情:“你是做噩梦了吗?”

简言辞敛下了眼看她,片刻,刚才因为回忆而产生的那点阴翳情绪,逐渐消散了。

他略一弯唇:“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梦……”司谣困惑懵了下,“你梦到什么了?”

安静了会儿。

简言辞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忽然问:“不穿外套就跑出来,不冷吗?”

司谣也跟着埋下脑袋瞅了下自己的毛衣,吸了吸鼻子,老实回:“有一点冷,我上个厕所就回去了,你也……”

“再过来点。”

“啊?”

她刚抬头到一半,就见地上简言辞的步伐走近了。

面前有一道阴影挨近。

下一刻,周身一暖。

被男人带进了大衣里。

司谣就这么被罩着大衣抱住,额头呆呆抵着简言辞的一边肩膀,怀里还抓着手机。

整个人都僵滞着杵在了那。

还没来得及有反应。

脑袋顶上,她听简言辞出声:“我梦到了——”

司谣一顿。

“发生了一场地震。”

简言辞的语气很淡,慢慢地,“我就在这场地震里,没有人找到,也没人记起来。”

“然,然后呢?”

“还梦到,自己就快要死了。”

他的气息散漫地轻着,“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司谣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天,从怀抱里讷讷闷出一句:“怎怎么可能。”

“有,有那么多人认识你,”她想也不想,“如果你不见了,肯定会有人来找你。”

又是短暂的静默。

简言辞模样平淡,想起了自己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

侯敏岚赶到病房的时候,身边还跟着那个男人。

她没有料到他醒着,在病床前让男人先回家照顾女儿。

照顾——她和男人的女儿。

原来以为和家人的国外旅行,在意外出了事故的同时,还发现了侯敏岚的秘密。

也许并不是秘密。

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这么多年。

一段门当户对、貌合神离的婚姻。

女人早就在国外有了家庭。

而男人的身边也从来没有少过人,所以并不在意。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而共同的儿子,成了这段关系的产物。

成为了,最可有可无的那个人。

那个产物才发现。

自己被要求着维持了这么久的完美,就像这个家的假象一样,经不起一点求证。

他没有了家。

“……反反正。”

在抱得有点不知所措,怀里的少女通红着脖颈,调整着转了下脑袋。

在一片幽暗的光影里。

简言辞听到了她的声音。

“如,如果你不在了……”顿了顿,司谣认真地说,“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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