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犬的力气很大,这一冲击直接就将桌子的两条腿给生生撞断了。
季鸫在摔倒的时候,整个人被掼了出去,后背和后脑撞在了坚硬的墙面上,一口气差点儿岔过去,眼前一片金星乱闪。
头晕眼花间,他只能抱头一滚,勉力想要翻身坐起,因为他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其中一只骨犬已经张开了森森利齿,朝着他扑了过来。
“卧槽!”
季鸫大叫一声,同时脚下猛地一踢,将倒下的桌子朝着恶犬踢了过去。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犬骨架子的大脑袋被桌子拍了个正着,飞了出去,摔成一团。
这也只不过让他替自己多争取了很短的时间。
另外两头犬形的怪物,一左一右画了个大弧线,准确地躲开了迎面飞来的桌子。
在猝不及防的忽然变向中,它们的爪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了一下,但这并不能帮季鸫抢出更多的时间,因为下一秒,两只恶犬已经稳住身形,同时朝着倒地的卷毛青年扑了过来。
——糟糕!
季鸫尝试拔出自己的紫外线灯,然而他立刻就意识到,它们当真离得太近了,他根本连举起灯管的时间都没有!
而几乎是同时的,有人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子,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
莫天根在连拖带拽把季鸫扶起来的同时,飞起一脚,踹在了快要咬到季鸫脖子的那只骨犬的脑袋上。
然而第二只却实在来不及了。
体型最大的那只骨犬一口啃在了莫天根的小腿上。
“嗷啊啊啊!”
莫天根嘶声疼叫了起来。
季鸫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时之间,彻底空白一片。
——大根哥被咬了!他被咬了!
“啊啊啊!”
莫天根咬牙忍住生生被撕下一片肉的剧疼,使出自己经过强化的一身蛮力,一脚踩在了死死咬住他不放的骨犬的脑壳上。
他用的力气极大、极狠,一挫之下,竟然“嘎吱”一声,硬生生地折断了它的颈骨。
“季小鸟,快走!”
大根老师左手抽出腰间的紫外线灯,右手搡住季鸫的后衣领子,大吼一声,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快,进去!走啊!”
“等等!”
季鸫脑中一片混乱。
他知道,莫天根被“犹大的眼泪”感染了,很快就会像熊二那样,褪尽皮肉,变成一具枯骨状的怪物了!
但他不想放弃。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莫天根死在这个“世界”里。
——他们是一块儿来的同伴!
——他不能将大根老师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是还有疫苗吗?
——如果来得及的话……
然而大根老师却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脑袋按进了垃圾处理通道的入口。
季鸫半身已经滑了下去,但还是伸长胳膊,奋力撑住不让自己往下掉,同时睁大双眼,拼命地盯着莫天根的脸。
“别这样……!”
他咬着嘴唇,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别这样……大根哥……别这样……”
这时,那两只犬怪已然察觉到了他们的困境。
它们就好像狩猎时的狼一般,两只前爪着地,后腿拱起,绷成蓄势待发的姿势,仿佛随时都要展开攻击。只是因为还忌惮着莫天根手里的紫外线灯,才没有立刻扑上来。
更要命的是,仅剩的那一个玻璃柜,此时也摇摇欲坠起来,随时都要撑不住了——那里面,可还关着两匹骨犬呢!
“日勒!”
莫天根发了狠:
“别啰嗦了,给劳资爬开!!”
他托起季鸫的腿弯,毫不犹豫地把他提了起来,猛地一推,将季小鸟投进了垃圾处理通道里。
季鸫根本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整个人就头下脚上,像只破麻袋一样,不受控制地骨碌碌滚了下去。
与此同时,最后一只玻璃柜也“碰”一声碎了,两头骨犬挣脱了束缚,与它们的同伴一起,朝着实验室里仅剩的唯一一个活人扑了过去……
下滑的时间很短。
季鸫从垃圾处理通道里滚了出来,四仰八叉摔进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黑色垃圾袋里。
然后有两只手伸了过来,一只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护住他的后脑,将他拉了起来。
“!!”
季鸫抓住任渐默的手,嘴唇哆嗦得几乎无法完整地发出一个音节来:
“大根哥他……他……”
任渐默抬头,看了看垃圾处理通道的出口。
那条铝制的管道安安静静的,不再传出有东西从中通过的声音。
“嘘、嘘!”
任渐默伸出手,手掌在他后脑的羊毛卷上摸了摸,嘴唇贴到他的耳边,轻声地低喃道:“我知道了。”
季鸫眼眶酸胀,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在“世界”里,每一个参演者都可能会死……
——只要一时不慎,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值得依靠、能够信赖的伙伴……
虽然理智上明白,他们还在“世界”里面,远远未到通关之时,所以这不是伤心的时候,也不允许他想哭就哭,尽情发泄情绪。
但季鸫的泪水却根本无法抑止。
泪眼滂沱中,他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走吧。”
季鸫的一只手死死得任渐默的手,另一只手努力试图擦干不断涌出的眼泪,嘴唇轻轻地哆嗦着,用竭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低声说道。
“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任渐默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试图去安慰对方,因为这根本于事无补,所以只是用力地回握住季鸫冰凉而潮湿的手掌,带着人爬下了垃圾山。
玫瑰和安妮站在几步之外,两人默默的看着那两人。
自从疫苗曝光之后,安妮自知自己已然在这几人中失去了信用,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丢弃,为了自保,她只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敢多说半句话。
玫瑰的表情则更加复杂,眼神好像沁了寒冰的霜块一样,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从刚才开始,她就不停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看到进度条上明晃晃的黄色指针,只觉心烦意乱。
从卷毛小孩儿现在那副哭得凄凄惨惨的样子看来,她可以肯定,肌肉壮男绝对是在上面出事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路上被这些人救过很多次,而且肌肉壮男的死,也跟她脱不开关系。
但那又怎么样呢?
身为一个已经经历了三个“世界”的“桃花源”的参演者,她已经太过于习惯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当一个人学会了冷漠,看惯了生死的时候,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自己活下去而已。
虽然这个“世界”明明只有f级的难度,可却比前两次的经历明显要难得多,现在,她的队友已经全部死光,就剩她一个人了。
可玫瑰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那就是,不管如何,只有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艹,如果能得到疫苗就好了!
——如果有疫苗,就不用担心随时会有异变的危险了!
红发美女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目光不自然地往旁边飘了飘,然后落到了任渐默没有被季鸫握着的那只手上。
——他拿着从化名“大根老师”的肌肉壮男从金属柜里取出来的手提箱。
玫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
而现在,那口看起来非常珍贵的箱子,还在那长发俊男的手里,至今还没打开。
——那口箱子,究竟放着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疫苗呢?
玫瑰咬紧嘴唇。
二比一,而且对方的身手非常厉害……玫瑰不觉得得光凭自己一个人的战斗力,能将箱子从“任先生”手里抢过来。
玫瑰心中如此琢磨着,一只脚也不自觉地朝前移动了半步,目光顺势向季鸫和任渐默的脸上瞟去。
然后,她冷不丁抬起头时,就正正撞上了一道冷冰冰的视线。
任渐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用一对异色的瞳孔笔直地盯着她。
玫瑰浑身一凛,心脏猛地一沉,刚迈出的半步也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
她读懂了那眼神中暗含的警告意味,但思绪依旧翻江倒海,难以平复。
人一旦生出了某个念头,就很难掐灭。
——如果里面放的是月神石,那倒也罢了,他们在此事上利益相同,不存在竞争关系。
——但如果,只是如果……
——里面放的,真的就是疫苗呢?
……
季鸫还是难以抑制地觉得伤心和难过,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感怀了。
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任由任渐默拉住他的手,与玫瑰和安妮汇合。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玫瑰垂下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将视线钉在任渐默提着的那一口小箱子上。
季鸫这才终于有时间认真地打量他们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废物处理间,面积相当之大,屋顶也很宽敞。
大概是因为此前封闭较好的关系,这时候,放眼看出,这里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生物,不管是骸骨怪物、骨犬或是人类的尸体,统统没有,竟然是个难得的安全区了。
他们刚才掉下来的那条铝制管道,是普通垃圾的投置通道,多是些瓦楞纸、碎纸屑之类的办公废料,没什么危险物品。
也幸亏如此,要不然如果他们落到一堆用过的针头或是玻璃制品上,估计现在就算不被扎成刺猬,怕也很可能要被传染上“犹大的眼泪”,直接就在这里熄火了。
季鸫左右四顾,在旁边看到两台大型的垃圾碾碎机和一台焚化炉,是处理那些锐器或感染性废品用的。
很显然,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应该就是研究所的废物处理中心了。
大约是在发生意外时,这处废物处理中心的门是关着的,也一直没有人进来过,所以竟然变成了难得的安全区,让他们得以获得这片刻的喘息。
“我们现在应该在整座研究所的最下面一层。”
任渐默说道:
“如果想返回实验室的a区和b区,就必须穿过一开始我们进来的后勤区域,回到最上面的两层楼……”
季鸫抬起脸,刚刚哭完的眼睛还红彤彤的,但看向任渐默的双眼,却闪闪发光,就差没直接迸出小星星来。
他是真心觉得,任大美人儿实在太厉害了。
虽然季鸫自己也非常非常认真地看过研究所的平面图,但扪心自问,他根本没本事将那复杂到让人头晕目眩的图纸完全印刻在脑海里,最多只能记住那几处要紧的实验室的位置和构造,至于最底层的垃圾处理中心什么的,他甚至连记都记不清楚它的具体方位。
虽然明明和他们一样,只是第二次进入“世界”,但人家表现出来的水平,完全就不像是个没多少经验的新人菜鸟。
不管是过分利落的身手,还是几乎能称为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每一项表现,都远远甩出他们这些“普通人”一大截。
更重要的是,任渐默很冷静。
好几次,在最危急的情况中,他都冷静以对,做出最理智的指示。
这一路行来,任渐默的表现,让季鸫觉得,他厉害得根本不像是个新手,经验老到得令人咂舌。
“不过,不好走吧?”
玫瑰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短短的红发茬儿:
“后勤区里到处都是……”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安妮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这时已经站到了门边。
和实验区需要刷id卡的智能门不同,废物处理中心的门是普通的推拉式门锁。
猝不及防之间,她猛地打开了门,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季鸫愣了一秒,拔腿就想要去追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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