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伏了一礼:“茯苓姑娘之事,妾身管教不严,甘愿领罚,悉听皇后娘娘教诲。”
独孤皇后凤眼微挑,茶杯重重地落在桌上,溅出了半盏有余:“这么说,成姬所述你强留静熙郡主之事,却是要拼死抵赖了?”
“妾身没有做过,何来抵赖之说?”
“皇后娘娘,”成姬转向独孤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否则怎地妾身每次前去,郡主都不在,难道当真是巧合吗?不若娘娘唤云涟殿侍奉静熙的侍女前来一问,也免得妾身当真冤枉了云昭训。”
独孤皇后只想将此时赶快了结。本是养尊处优的皇后,今日已因为东宫之事折腾了一整天,早已疲惫不堪。她自也是知道,成姬不过是想借自己之手,除掉云昭训这个东宫新宠罢了。不过在独孤皇后看来,成姬身份太过卑贱,即便是除掉了云凌,她也成不得什么气候,自是顺水推舟,便当做是为元佩琳铺路了。
可此时已着实劳累,成姬竟还撺掇自己给她当枪使,当真以为自己这个皇后已经老糊涂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句句属实,难道都没有查证过,便来本宫这里胡乱告状么?”独孤皇后严词厉色,眉心已皱的突了起来。
成姬一凛,忙欠身道:“妾身…妾身…”
云凌大疑,难道侍奉静熙郡主的人,也是…
独孤皇后不再理她,但仍挥了挥手,凛然道:“去将侍奉静熙的下人唤来。”
不过片刻,便有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报——皇后娘娘…”
独孤皇后很是不耐烦,厌恶之色已尽浮在秀丽的容颜上:“怎么了?”
“静熙郡主…郡主她…落水了!”
“什么!”成姬满脸错愕,漆黑的眸子中燃着焦急的火焰,豆大的泪珠不过一瞬便已涟涟垂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云凌也是犹自焦急,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儿?虽静熙不是她亲生,不过静熙天真可爱,让她很是喜欢,且二人也终究在云涟殿同住了一月有余。听得这样的消息,云凌自也是有些心痛。
“好好的,郡主怎么落水了!现下如何?”独孤皇后终归是年龄大些,心性也较成姬更为成熟。虽也心中焦急,声音却仍清澈沉稳。
“郡主福大命大,并无大碍,只是呛了些水…至于为何落水…这…奴才也…”那太监用袍袖抹了一抹额头冒出的豆大的汗珠子,“不过侍奉郡主的云涟殿侍女碧月,已经被奴才带到了重阳宫!”
听得静熙无事,成姬才将心缓了一缓。云凌也长舒了一口气,只静静候着成姬亲手将她所布下的骗局接连解开。
碧月在宫人的引到下徐步前来,恭恭敬敬地向独孤皇后,以及云、成二人行了礼。
“看管郡主不慎,该当何罪!”独孤皇后喝道。
即便静熙只是个郡主,并不是皇孙,可彼时东宫之中的孙辈也只有晋王杨广长子杨昭,再就是太子杨勇之女杨静熙了。杨昭聪明伶俐,三岁的男孩正是淘气的年纪;而静熙安静沉稳,大有淑女风范,这一动一静各有各的好处,是以独孤皇后都是一样的疼爱。
碧月只是个东宫婢女,皇宫帝后都未曾有幸睹视,本来心中便是紧张得很。此时一听独孤皇后发怒,吓得连骨头都软了,只瘫在地上哭哮道:“皇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郡主是被太子妃…”
“住口!”
才说了一个头,独孤皇后便厉声打断了碧月的话。然而这意图实在明显,成姬与云凌心中皆是已经了然——静熙郡主落水一事,定是元佩琳搞的鬼!
独孤皇后自矜身份,即便知她二人已晓其意,却也不加理会,只自顾自地对碧月道:“下人当差,难免也有不当心的时候。不过本宫此刻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本宫接下来所问的话,你要句句属实地回答。若有半句虚言,那么,东宫也不必待了,换做西宫吧。”
大兴宫乃在正中,东边乃是太子东宫,而西边则是掖庭宫。掖庭宫虽也是宫女居住之地,但却也是罪犯官僚家中女眷被没入宫中的劳动之处。独孤皇后此言,自然不是让碧月来宫中当差的意思,而是打发她去与那些罪臣家眷做最低贱、最劳累的活计,去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碧月原本就是胆怯的性子,适才独孤皇后一吓,七魂六魄便早已吓飞了一大半。此刻听得这话,更是筛糠似的抖着瘦弱的身子,带着哭腔道:“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必定知无不答。”
“嗯,”独孤皇后对于自己的威慑效果很是满意,脸色也舒缓了不少:“碧月,郡主昨日才受了累,你怎地今日又带她出去玩呢?”
碧月瘦弱的身躯凛然一抖。若不是她紧皱的双眉不停颤抖,苍白的脸色会让人以为她是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碧月,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云凌并不转首望她,这般清冷的声音却没来由的让人听得脊背发凉。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句提醒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碧月只是一个婢女,能有什么主意?先前被独孤皇后吓破了胆,此刻又见得一向宽和的云凌这般肃色,内心挣扎不已。然一抬眼却正迎上了跪在上殿的成姬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都灼透一般。
她咬一咬下唇,紧闭双眼,一个响头磕到地上:“是…是今日成姬娘娘过来,奴婢…奴婢按照老规矩,带了郡主出去!”
呵。果然如此。
云凌只感到自己的心似在滴血一般。早就知道,这宫中人心凉薄,处处险诈,可是知道又有何用呢?只怪自己还是疏于防范了!
碧月。晨时,她还是伺候自己梳洗的贴身侍婢。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便捏造了这般荒唐的谎话,来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罢了,罢了。终还是只能怪自己。宫中,果然不适合自己。
“云昭训,你还有什么可说?”碧月已将事实讲的明白,独孤皇后自是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处理这些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
云凌双目紧闭,已再也不愿看这肮脏的皇宫一眼。枉自己自认聪明,竟早早便落入了她人的算计之中!
然而回想起昨夜的温存…
“无论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止我想与殿下在一起的心意!”
似是一涌清泉,冲刷了脑中的厌恶与烦恼,心间也变得敞亮了许多。
再如何困难,我也绝不能认输!
杨勇,盼你能快些过来…
云凌睁眼,深吸一口气,仍坚定道:“妾身没有做过的事情,绝不会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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