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城回来后,江熹接到了苏时的电话,苏时的声音低低的:“江熹姐,你回来的话,就来看看我姐吧。她最近怪怪的,好像失恋了。”
江熹接到苏时的电话,恰逢下班之际。她挂了电话,想了会,在海城的时候,苏晴是有给她打了通拜年电话,当时她问她和那周大队处的怎么样了?就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苏晴这人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她再三强调自个没事后,江熹也就放下心来。
如今接到了苏时的电话,江熹拧眉,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陆衍衡发了条短信告知他自个会晚些回去后,便打了辆车到苏晴的那家清吧。
暮色还未降临,清吧里依稀只有几个客人坐在圆桌旁细细酌饮,轻柔情谊缱绻的钢琴曲在这一方空间徐徐响起。
柜台里的新聘的收银员赵博明正低头算账,江熹走了过去,抬手轻轻地敲了敲木质柜台:“傅明,苏晴呢?”
赵傅明下巴往前头一点:“诺,在那里呢,老板这几天一直坐在那里喝闷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江姐你和她是好朋友,你劝劝她吧。”
江熹点头,顺着赵傅明指点的方向看去,临近落地窗的那一桌圆桌旁,苏晴正做在那儿儿独自饮酒。她穿了件高领深红色的毛衣裙,一头乌黑的大卷发披散在肩头,平常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她,此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落寞。
江熹在苏晴的对面坐下,学着她一贯的语调问:”怎么突然喝起闷酒来了?也不叫你好姐妹我?“
苏晴轻笑一声:”就你那一杯就醉的酒量,我哪敢叫你喝啊?从海城回来了。“
”嗯,苏时说你心情不好,怎么一回事儿?“
苏晴抬手倒了杯威士忌:”苏时那个大嘴巴。“
“她不是担心你吗。“江熹觑着她的神色,试探道:”和周大队吵架了?”
苏晴倒酒动作一顿,卷翘地睫毛敛了敛,她一口喝光了洛克杯里的威士忌,故作爽朗道:“是姐甩了他,不就是一个糙男有什么不了不起的。”
口是心非,江熹也不逼迫她,她想诉说了自然会告诉她。她伸手拿过酒瓶,给自个也倒了一点,抿着唇小啜了一口。
苏晴拦住她:“嗳,你可别喝多了,醉的话我可送不了你回去哈?”
江熹笑问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醉的时候吗?”
苏晴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无比娇媚:“哪里会不记得啊,还是庆祝这家清吧新开张的时候。当时苏时那家伙误把果酒当做饮料喝,也喝得醉醺醺的,还把我那件好不容易狠下心买来的夏季新款的连衣裙给吐脏了。”
江熹也想起那件事来。第二天,苏晴酒醉醒来,那一副懊悔莫及恨不得吃了苏时的表情她还仍然历历在目。后来,好像是苏时承包了一个月洗碗的活,这事才算完。
江熹将杯子推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你有事别憋在心里,可以和我说说。“
苏晴一笑,撑着下巴看向江熹:”陆太太,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知心姐姐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周秦行的前妻回来了。“
江熹有些吃惊,苏晴抿了口酒,眉目未变:”很意外吧?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还是周秦行带我去他家拜访他的父母的时候,那时我正和他的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着晚饭,突然门铃响了,周秦行去开门,然后就有一个女人抱着他,当时他的父母那尴尬无措的神情,我现在都还记得呢,后来他才告诉我是他的前妻。“
”他的前妻是想要复婚吗?“
江熹的话音刚落,忽然清吧的玻璃门被人粗蛮地推开,两人顺着声响望去。
几个人高马大流里流气的男人正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铁棒,什么话也没说,就一通乱砸。
霎时,清吧里就响起玻璃砸碎的声响,几个客人们见到这阵势,生怕给自个造成什么意外伤害,纷纷跑了出去。
赵傅明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过去拦住他们,然而他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学生,身形清瘦,面对着这些个个粗犷有力的男人,一下子便被撂倒在旁边。
苏晴脚踩高跟鞋,她蹬蹬地走了过去,丝毫不切怯懦:”你们干什么呢?“
那些人也没理她,就是可劲儿的砸东西。江熹见这阵势,拿出手机要拨打110,被眼尖的人看到,抬手便要抢她的手机,江熹往后一躲,没成想最后还是被那人抢了去。那人抬手狠狠推搡了江熹一把,江熹脚下一踉跄,腹部重重地撞击在桌子的棱角处,她痛的眉头一皱,跌坐在地上。
江熹握着桌子腿想要站起来,然而腹部的那一阵阵钻心剜骨的疼痛,让她使不出分毫的力气,一开口便是闷痛声。
苏晴此时已经发现了江熹的异样,她疾步走到江熹的身边,想要扶她起来,却见她的额头沁满冷汗。苏晴低眉,她灰色的裤子上已见血迹蜿蜒。女人的自觉,令苏晴瞬间便明白过来,她捂着嘴,声音带了哭音:”江熹。“
江熹此刻已经痛的神思恍惚,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已毫无血色。听到苏晴的低泣声,她缓缓垂眸,然而只一眼,灰色的裤子上那抹刺目的红,猝不及防间就击中了她的神经,一股寒意自她心里徐徐地升起。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悄悄地流失。
那些人原本也只是拿钱办事,并没想闹出人命,此刻见到这种状况,也都纷纷能跑就跑。
——
陆衍衡得到消息,开车赶到医院。这一生他第一次这样理智尽失,车子开得如同离弦之箭,然而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够快。一路开到医院,也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
原本今晚他是要前赴酒宴,临上车之际,接到江熹的电话,可那端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那人哭哭啼啼。陆衍衡听的厌烦,拧眉不耐地冷声出口,那人才断断续续讲清了大概。
然而苏晴的只言碎语拼凑起来,却是一个令陆衍衡心悸的消息。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胸膛还剧烈地起伏着,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你们哪位来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陆衍衡顿觉得脚下如千金重,他抬步走了过去,接过笔,眼眸扫过手术同意人那几个字,眼睛一晃,第一次觉陆衍衡这三个字竟然是如此地难以下笔。
这个他还来不及喜悦却又要失去的消息。
三个小时后,手术结束。
江熹躺在病床上,面色平静,然而眉心却深深的蹙起。
因为麻醉的药效,她还沉沉的睡着,她的唇毫无血色,有些干燥。陆衍衡拿了棉签沾了点温水,一点一点地润湿她的唇瓣。
陆衍衡动作轻柔,脑海里却想起当初他带她去参加秦旭东儿子的满月酒时,她温柔地逗着秦旭东的大胖小子的情景来。那一刻,他看着她,的的确确生过两人要一个孩子的念头来。
可却没想到,这个孩子猝不及防地来了,却又再他措手不及的时候消失了。
夜里,江熹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窗外雨声潺潺,那人手指间一点星火在闪动。
一室昏暗里,江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陆衍衡的背影。直到他察觉到她醒来过来,抬手捻灭了烟头,:”醒了?“
江熹轻轻嗯的一声。
他开了灯,他额头的发丝有些微湿,目光沉静。江熹看着他,两人沉默的对望着,他忽地将手掩住她的眼睛,温声道:”睡吧。‘
江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拿开他的手,她听到自己极为平静地问:“几个月了?”
陆衍衡喉结滚动,良久才道:”四个星期。“
是那一晚,她从柳延城的住处狼狈逃离,打开门却发现他站在门内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那一晚,他没有做措施,而恰好也是她的安全期。她存了点侥幸的心里,或许并非是侥幸,是她有心为之。
却没想到老天让她得偿所愿,却又在最后关头让她经历了一次得而复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