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之中皆是她平日里的笑语欢声,她喜欢热闹,她懒散的时候懒散的可怕,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又没几个人能比她对待一桩事情还要认真执着。
就是那么爱笑爱闹的人,如今却是一动不动的躺在软榻上。
萧瑾跪在了软榻的边上,目光落在她看似静谧安详的面容上。
她吃了好大的苦了,他知道。
不用别人形容,萧瑾都知道她替父皇阻拦杀手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凶险异常,她素来机敏,还有点小滑头,若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么会用自己的身体去生生扛下那一剑!
她的眉目依然如画,即便是脸上没了什么血色,眉心隐隐带着毒气袅绕,可是在萧瑾的眼中她还是那么好看,好看的叫他心碎。
萧瑾抬手轻轻的碰触了一下卫箬衣的脸颊,她的皮肤很冰,如结了霜一样,她明明平日里都是热力四射的,即便只是一个笑容都灿烂的能叫太阳都失去了光辉。
萧瑾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冰的,感觉不到她的温度,与以前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的感觉截然不同。我回来了!萧瑾柔声说道,萧子雅也抓住了,陈一凡和花锦堂都去审讯他了。我一会也会去。箬衣,若是能找到解药,你就早点好起来,我们不再管京城的闲事了,你
想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去。或者你带着我去。若是找不到解药,你也别害怕,不管在哪里,我都陪着你。我知道你素来坚强,你不会害怕。可是
说到这里,萧瑾的声音就哽住了,泪水不受控的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他猛然将脸埋入了她的掌中,让自己滚烫的泪水系数浸染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可是我却是十分的害怕!萧瑾声泪皆下,泣不成声,你嫁给我,都没怎么过过好日子,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帮你做成,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你会不会怨我?是
我要来京城,是我要解决这一切,我没能好好的保护你
所以萧瑾缓了缓,再度抬起眼来看着自己的妻子,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要丢下我。你要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的护着你,好好的陪着你。即便你怨我,我也会赖着你。萧瑾抬手将自己的眼泪擦了擦,使劲的牵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让自己露出了一个勉强无比的笑容,你等我一会好不好,不要再乱跑了,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我保证,
这是最后一次我求你等我了。以后都换作我陪着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哪怕分毫,片刻。我都会死死的缠着你。我去替你找解药,很快的,你一定一定要等我。
说完他将头探过去亲了亲卫箬衣的脸颊,那脸颊冰冷的叫他都有点绝望。萧瑾将卫箬衣的手重新放回软榻上,又仔细的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被子,在目光落到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的时候,萧瑾忍不住抬手在她的腹部轻轻的盖了一下,心忽的
一下便化成了水,这里正在孕育着他的骨血,她对他那么好,那么喜欢他,愿意替他生儿育女,还为了他吃了那么多的苦
萧瑾不敢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不想离开这里。
萧子雅那人心志坚韧,陈一凡和花锦堂虽然都是经验丰富的锦衣卫,但是对付萧子雅恐怕手段也只是少了些。
萧瑾起身,快的转过身体,他拉起了衣角将眼泪擦干,快步走出了偏殿。
殿下。裴敏与卫庚就在外面,见萧瑾出来,两个人齐齐的迎了上来。
属下有罪!没能护好我家郡主,还请姑爷责罚。卫庚噗通一下跪在了萧瑾的面前,低头说道。
你起来吧。萧瑾是对卫庚有气,但是更气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是!卫庚没保护好卫箬衣固然不对,但是要好好护住卫箬衣的不应该是他自己才是吗?
姑爷!卫庚心底难受,声音也是嘶哑的。
叫你起来便起来。萧瑾凝声说道,一切等她好了再说。你现在好好的看住她,莫要让她再出任何岔子,若是她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卫庚这才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之前是谁的主意不将她受伤的事情瞒住我?萧瑾走了一步,骤然停住了身躯,问道。
是郡主。卫庚低头说道,郡主说怕会影响姑爷,所以不让大家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萧瑾的身子摇了一下。
他就知道是她的主意!
只有她才会事事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什么都替他想好了
我知道了。萧瑾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现在去找解药,你务必将她看住了。
是。卫庚抬眸,红着眼眶咬牙说道,姑爷放心。
恩。萧瑾抬手按了按卫庚的肩膀,随后看向了裴敏,裴大人
王爷放心。裴敏赶紧行礼,目前郡主的状况已经稳定住了,下官觉得这样的状况维持个两三天应该不是问题,但是时间要是再长了,便是下官也拿不准了。
明白。萧瑾点了点头。
阿瑾。就在萧瑾话音才落的时候,陛下走了过来。
父皇。萧瑾赶紧行礼。
免了。陛下挥了挥手,随后对卫庚和裴敏说道,你们先退下,朕有两句话要和永宁亲王单独说。
是。卫庚与裴敏告退进了偏殿。
等人都走了,陛下这才低叹了一声,箬衣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朕?
萧瑾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能怪任何人,若是真的要怪,只有怪他自己。儿子,我知道你对箬衣的感情。陛下握住了萧瑾的手,只觉得自己儿子的手也是冷的可怕,若是若是萧子雅肯将解药拿出来救箬衣,即便是要我不追究他的谋反大
罪也不是不可以的。
父皇?萧瑾骤然抬眸。
他素知道自己父皇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最好的一次全灭藩王的机会
父皇居然可以为了他和箬衣将这次机会放弃掉明明这次的胜利已经抓在父皇的手里了。萧子雅放了,可以再抓,但是箬衣只有一个。陛下轻叹道,我不怕放虎归山。我怕箬衣没了,我的儿子也要跟着没了。儿子,天家也是人,并非全然无情。箬衣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我也很庆幸她能是我的儿媳妇。她是为了护住我,护住你才变成这样子了,若是我还能为她做点什么,我不怕去做。她受伤后,你与卫毅依然浴血奋战,我在这里想了很多,若是真的能做到天家无情,一将功成万古枯,却失去了儿子,儿媳妇,失去了自己的亲情,这位置也未免太过冰冷了。就连箬衣都有气魄征战沙场,维护江山稳定,百姓太平,朕为什么没有气魄放走一个敌人呢!既然朕能胜他一回,便能胜他千回百回,肖小终究是肖小!何须惧怕!一家人若是能守望相助,便也
没什么事情是可怕的了。
是!萧瑾的身躯震了一下,撩衣跪倒在地,重重的给陛下磕了一头,随后说道,儿子明白了!
去吧。陛下弯腰将萧瑾扶了起来,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是。萧瑾拜别了陛下,快步离开。
陛下站在偏殿前的空地上目送着萧瑾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这才又低叹了一声。
萧子雅那人奸猾,若是真的放走,只怕还是会成为隐患。
只是现在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帮萧瑾和箬衣了。
诚如他所言,放走了萧子雅,还能有机会再抓住他。但是如果拿不到解药,箬衣没了,萧瑾必然不会独活。
他的这个儿子啊!有那么一个亲生的母亲,又被宸妃虐待,后来还因为自己的误会被送出宫寄养在拱北王府,本以为这个孩子就是一个乖张孤僻,桀骜不逊的家伙,可谁知道他这么多孩子
里面唯一一个还能将赤子之心留住的却只有他了。所以,即便是为了箬衣和萧瑾之间这一份至真至诚的感情,他就是放了萧子雅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再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可是若是让这份感情消失了,让这两个好孩
子没了,那才是他最大的损失!
萧瑾的心底满是感动。
他快步的赶去了西华门侧的一个角楼里面。
角楼之外已经满是锦衣卫在把守着。
陈一凡得了讯息已经是第一时间的赶了过来,花锦堂也在角楼的内院之中。
只是走到院子里面,就能听到一边的厢房之中传来鞭子的抽打声与萧子雅狂傲的笑声。
萧瑾推门进去。
不大的房间里已经充斥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殿下。陈一凡手里拎着一条鞭子,袖子高高的卷起,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在看到萧瑾进来之后,赶紧抱拳行礼。他一抬手,鞭子上便缓缓的滑落了血珠,滴落在地上。血自然是萧子雅的,平素里风雅无双的萧子雅如今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被捆缚在临时搭建的架子上,手指
粗的铁链这横竖捆扎了好几道,在他周身的几个大的穴道上还插着锦衣卫特制的钢针,这种钢针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被锦衣卫抓获的武功高强之人。
只要被这种钢针钉在穴道上,会让真气运行不畅,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任人宰割。
其实萧子雅已经中了软筋散的药了,若是没有解药,也是同样用不出真气来。花锦堂和陈一凡如此做无非就是刻意的折磨他罢了。
谁叫这个人在花锦堂和陈一凡的眼底是那么的面目可憎,惹人厌恶。
殿下来了。花锦堂亦是满头的汗,明明这天气已经转凉。
萧瑾,你终于亲自来了!透过已经被冷汗沁透了的丝,萧子雅露出了一丝略带狰狞的笑意。
我来了。相比较于之前的愤怒,萧瑾倒是觉得现在他冷静了许多。说话的语调也是波澜不惊。
既然你们这么用力的问我要解药,看来那老不死的到现在还没咽气。萧子雅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张开的嘴里就露出了满是血痕的白色牙齿。
父皇身子还不错。萧瑾缓声说道。
不错?萧子雅就好象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一样,没有人中了万古枯还能不错的。即便是有裴敏在,他也撑不了多久了。让我来算一下,他顶多还能再支撑个四五天的。
然后呢?萧瑾平静的问道。然后他会七窍流血,慢慢的流血而死。死的可是痛苦了,他不会马上暴毙,会流掉身上最后一滴血,然后在痛苦之中死去。不过你放心,这过程也不算太慢,也就是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吧。萧子雅说完便好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再度笑了起来。他害我腿伤残废多年,吃尽苦头,我哪里会让他那么轻易就死去,还死的那么安详
呢?他折磨过我,我也要折磨折磨他!我倒看看他自己能不能受的住这种痛苦。
哦。萧瑾抬了抬手,花锦堂便叫人端来了一张椅子。萧瑾安稳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静静的凝视着笑的都有点癫狂了的萧子雅。
许是萧瑾的目光过于深邃静谧,萧子雅笑着笑着就有点再也笑不出来的感觉。
你这是作甚?萧子雅瞪着萧瑾,你不是应该很着急才是吗?
怎么会这么平静?
以前他们两个,显得毛躁的不是自己,而是萧瑾才对!萧子雅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萧瑾。
直到现在,他才现萧瑾已经换过了一袭素白色的长袍,就连头都梳理的一丝不苟。
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沐浴更衣?萧子雅的瞳仁缩了缩,蹙眉道,萧瑾,你的葫芦里面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你管我们头儿卖的是什么药?陈一凡气不过,拎着鞭子指着萧子雅吼道,你赶紧将解药交出来,少吃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