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雀选择的落脚地在神奈川的一个小镇,称不上荒郊野岭,但也算是与世隔绝。这里的常年钉子户大概是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从镇东走到镇西挨家挨户都是熟识,于是一对不久前才搬进来的父女,在整个小镇上就是稀有中的稀有生物,哪家的小孩都要好奇的在门口停留一会。只不过屋主人大门紧闭,显然对这群年幼的不速之客不太欢迎。
贝尔摩德和拉格维林在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小镇,细说起来,威雀可能是过去十年里最气派的叛逃者,为了他一个人惊动了三位干部级别的组织成员,这排场一时间可谓是无人能及,但是显而易见,他本人是不会想要这种好福气。
虽然津岛信也被狙了两次,第二次还被溅了一身血,这位犯罪顾问依然是不急不忙的样子,不仅闲情逸致的换了套衣服取了个快递,现在甚至还颇有兴趣的拉着贝尔摩德做走访调查,核心内容总结一下就是用他无往不利的好皮相和天花乱坠的话术,从满条街的老头老太太里套来关于威雀和那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
这些零七八碎的八卦当然不能算是情报,而贝尔摩德也并不认为津岛信也在收集这些玩意,比起调查,拉格维林唇角始终没落下的微笑让这次‘走访’看起来更像是猎人在了解猎物的生活。津岛信也在从一些七嘴八舌里拼凑出威雀的生活,像一条阴冷潜伏的毒蛇,在查找最脆弱的一点。
贝尔摩德站的不远不近,带着□□冷眼看着那个男人微笑着从一群小孩子口里套来一些细碎的生活和一堆荒唐的猜测,那群孩子有说威雀是个音乐家的,因为总看见他背着一个乐器包,也有说他是个警察的,因为他收拾小混混很轻松,更有说他是个老师的,因为他懂得很多,也很聪明。
那些猜测越来越荒唐可笑,有些让贝尔摩德听了都觉得是无聊透顶,可是津岛信也依然能维持着温和的笑面,半蹲着耐心的听一群小崽子胡侃乱聊,最后甚至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糖果分过去,还顺手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
这可真是——称得上温情了。贝尔摩德被这个想法激起了鸡皮疙瘩,又被那个男人站直身体时冰冷的笑意激醒,为自己刚刚的比喻感到一点点的反胃。
拉格维林和温情,他们应该是一对反义词。
这出下乡扶贫的温情戏码的主角走了过来,一开口依然是那副熟悉的愉悦犯口吻:“我从来没发现威雀这么会生活——他甚至养了绿萝。”
好吧,看样子小崽子们的消息并非全无用处。毕竟津岛信也看起来快知道威雀是三角党还是平角党了,贝尔摩德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福尔摩斯的贝克街小分队,一群在街头蹉跎的孩子,他们会出现在一些主流不方便的地方,替唯一的咨询侦探提供帮助。
而显然二十一世纪的莫里亚蒂也深谙此道,或者说是与时俱进,以他那冰冷的智慧将一切利用到了最大化。
他们踏进威雀的潜藏地时,那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餐桌前泡咖啡,看见他们来了,好像也并没有很惊讶。那里面只有威雀一个人,里里外外都没有那个小姑娘的身影,津岛信也在门口停下,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贝尔摩德,好莱坞女明星了然,抱着送人情送到底的想法,退出去找那位消失的小小姐了。
这里只剩威雀和拉格维林了,只剩组织的叛徒和警察厅的noc,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好像在进行什么掠过空气来憋死对方的比赛,按常理说远距离一枪击毙威雀就可以,不仅一劳永逸还高效快捷,但津岛信也就是站在门口,半笑的看着威雀。最后倒是威雀先开了口,语气熟络的像是多年好友:“不进来喝杯茶么?”
这句话像是什么破冰的魔咒,津岛信也自自然然的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把顺手取的那盒‘快递’放在腿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坐着另一边的威雀,敲了敲桌子,用含着恶意的亲昵语气说道:“我可怕你下毒。”
“这你就多虑了。”威雀看上去很平静,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眉眼染上了风霜,但依然可以稳稳的把住□□,从五百码外打中帮派成员的脑干,当着津岛信也的面打穿月见寒生的肺。“从狙击开始,我就知道我会死在你手上。”
“很有先见之明。”津岛信也假模假样的鼓了鼓掌,“但还不够聪明。”
“在你面前没人足够聪明,侦探。我只出了一次失误,但这次足够送我下地狱了。”威雀半嘲道,但津岛信也全然把这当成称赞,反而颇有兴致的询问他些戳人脊梁骨的东西。
“所以,你在哪失误了?狙击失败?”津岛信也半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是错误估计了你对那女人的上心程度。”威雀的神色几乎是平静的,有一瞬间竟让津岛信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江口介,“唯一的败笔。”
津岛信也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我一直对女明星很上心……”
威雀毫不在意的打断了津岛信也的话:“我是说那个咖啡厅的女人——我原以为你会等她脱离危险再过来。”
这把津岛信也逗笑了,他乐不可支的笑了半晌,才对威雀的想法做出回应:“老天,我留在那有什么好处吗?”
他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子:“你最大的失误应该是狙击我失误才对。”
“瞧瞧,这就是我为什么留下败笔。”威雀语调平平,“因为你知道我狙击的是那女人。”
空气凝固了一瞬,津岛信也依然在笑,只是那笑里透着些冷森:“那你可真没眼光。”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把话题扯到了另一位不在场的当事人身上:“我更好奇那个叫理穗的小姑娘有什么值得你来挑衅我的。”
“贝尔摩德还真是要送你人情到底。”威雀不咸不淡的讽刺了一句,他放在桌面的手小幅抖了一下,插在衣兜里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硬物,但最后什么也没有做,“把这查了个底朝天吧?”
“倒也没有。”津岛信也称赞道,“毕竟你说了,你唯一的败笔是错估。”
这个故事到这一步也没什么悬疑可言了,从贝尔摩德那里得到的情报拼拼凑凑能得出一个差不多的故事。理穗无非也是那条线上的受害者之一,只不过遇见了突然想做慈善的威雀。而威雀不知道发什么疯,不仅决定带着小姑娘叛逃,还要杀掉所有可能看见她的人——包括月见寒生。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偏偏是理穗——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小小姐看见什么算了。”他欣然击掌,兴致勃勃的提出建议。
“这我可不知道。”威雀老神在在,“作为最优秀的犯罪顾问,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查呢?”
“真残忍,我可是在给小理穗提供一个好机会。”津岛信也撑着下巴抱怨道,“你知道落到我手里审讯,是什么结果对吧?”
“理穗会被保住。”威雀答非所问。
“真自信。”津岛信也听不出喜怒。
“因为月见寒生。”
这句话刚落地,威雀一直放在桌下的手猛的抬起来,泛着铁锈味的黑铁怪物暴露在空气下,而津岛信也的动作只快不慢,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砰——”
直到这时候,津岛信也才微微变色。
他的子弹贯穿了威雀的右肩,而威雀的打爆了自己的太阳穴。
威雀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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