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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绿色mini重新上路,最终停在刚才仓促离开的地方。
柳芝娴去而复返,门岗面露好奇,敬业地没多问,给她放行。
靠楼梯口那间宿舍门敞开,康昭一改打篮球的运动装束,穿着长裤,□□着上身,胳膊插进t恤袖子,正要往身上套。
看见门口定着的人,他动作一顿,又飞快套进t恤,腹肌和肱二头肌灵活地舒展。
“有事?”
大志从柳芝娴身后路过,匆忙一瞥,说:“小昭哥,我先下去。”
康昭说:“我马上来。”
他开始走到门边穿作战靴,眼神提醒了柳芝娴一下。
柳芝娴忽然面无表情开口,“玫瑰是你儿子吃掉的,与我无关。”
说罢她把抱着的猫往他身上扔——真的是直接单手托肚,抱在怀里,连猫包也没带——随之飘落的,还有从包里掏出的一个袋子。
塑封袋里装着一朵大半枯萎的玫瑰,几片零落的花瓣,几张残缺的叶子。
也许称作证物袋更为合适,里面保存着康小昭破坏父母感情的犯罪证据。
猫“嗷呜”一声,把康昭脊背当跳板,欢快跃至地上,在曾经的地盘四处溜达。
柳芝娴也不等他回应,微扬头颅,跟来时一样,气昂昂地回到车上。
车门锁上,阻隔外面本就不大的噪声。寂静也成为一种空虚的压迫,柳芝娴伏在方向盘上,说不出的无力。
不多时,车窗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康昭弯腰,示意她开窗。
柳芝娴若有点脾气,应该迅速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偏偏碰到这个人就跟没原则似的,一次次妥协。
车窗降下。
康昭忽然揽住她后脑勺,探头进来贴了贴她的嘴唇。
“明天等我,我去找你。”
柳芝娴应该骂他,打他,这个臭流氓,老狐狸。
但不知怎地,脱口变成:“这有摄像头……”
康昭勾唇淡笑,“回头我删掉。”
柳芝娴:“……”
警车开出大门,康昭扔下一句“我先走了”,紧忙返回车上。
柳芝娴愣了半天,恍恍惚惚,所以,她这是有男朋友了?
手机一震,进来一条康昭的消息。
康昭语音说:“夜晚开车当心,回到给我消息,早点睡觉。”
柳芝娴反复听几遍,终于给刚才的问题一个肯定的回答,奇妙的真实又不踏实感充斥心头。
真实是他的心意,不踏实是这个男人并没在身边。
他没抱她,没吻她,也没跟她做爱。
没有肌肤相亲的恋情如同灵魂一样缥缈虚无,只存在于想象范畴。
——刚才仓促相贴根本不算吻,比贴面礼深情一点而已。
柳芝娴这晚又一次失眠,总怕这是一个梦,一旦睡着,就会沉到截然不同的梦境里。
康昭到次日晚上才出现,大切诺基往宅子门口一停,人揽着猫咪便走进屋里。
气氛陡然多了几分关系突变的别扭,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熟悉的朋友,却是一个陌生的恋人。
柳芝娴没像往日注视那双眼睛,捡起逗猫棒无意识玩弄,惹得猫咪好一阵追逐。
“打烊了。”
口吻半是没好气,半是娇嗔。
柳芝娴侧身坐沙发上,木沙发感觉不到塌陷,脊背隐隐的热度告诉她,康昭坐到她身后,还靠得很近。
柳芝娴突然想:他会不会突然掰过她下巴亲她?
旖旎念想一旦浮起,再也压制不住,温泉般噗噗往上冒。
她胳膊激出一片鸡皮疙瘩。
“很冷?”
温热的掌心盖下来,身体欠缺默契,柳芝娴心头那层鸡皮疙瘩疯长,心脏砰砰砰的,要震裂胸腔。
她渴望而紧张,渴望和他亲热,又紧张哪表现不好,败坏观感。
她还没敢在他面前恣意撒娇。
“……还好。”
柳芝娴欠身抱猫,康昭也没用力拉她,柳芝娴轻巧从他半个怀抱里逃脱。
康昭说:“准备走了么?”
前头微信里说过要吃宵夜。
柳芝娴正好起身,让他等一会,上楼补妆后才下来。
康昭前后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正常速度。
还是上次的烤鱼摊,人也没变。
过道狭窄,柳芝娴跟在康昭后头,边走边想:今晚亲吻估计完蛋,她可不想要一个烤鱼味的初吻。
小镇不比市区,放眼大半是熟人,当街很少见人牵手、拥抱,更遑论接吻。
情侣的定义似乎变成像大志和媛媛一样的老夫老妻,朋友面前几乎没有亲密行为,只是两个住一起的熟悉朋友。
柳芝娴有点好奇康昭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下亲她。
走着神,康昭站定也没发现,柳芝娴一头栽到他脊背上。
康昭回头扶了下她,“没事吧?”
“……”
疼倒不疼,就是……
康昭穿黑色t恤,粉底给蹭了一点上去。
回头她要告诉郗姗姗,拔草这个定妆粉。
柳芝娴坐到剩余的空位之一,紧挨康曼妮和康昭。
点过单,康曼妮捣熊逸舟胳膊,“走,买点饮料。”
媛媛也拉上大志,“我也要买管牙膏。”
圆桌边只剩柳芝娴和康昭。
突然的“二人世界”更像奸情败露的前兆。
柳芝娴指指他后背,“我刚才……粉底蹭到你衣服上……”
康昭扭头看,看不见,浑不在意笑笑:“我不介意你再蹭点口红。”
柳芝娴:“……”
柳芝娴低头掏手机要玩,她总是用这个小动作掩饰不自在,康昭长手伸过,灵巧捡过她的手,又没让手机掉落。
“不许玩手机。”
“……”
人在旁边,手机便失去魔力,柳芝娴放到桌边。
康昭盖在她手背上,扣住她的手,拇指和食指又轻轻玩弄起她的小手指。
他指腹粗糙,指根好像有些茧,但手掌很温暖厚实。
他们牵手了。
恋情多了一道实物般的佐证,那种虚无淡去几分,变成同等分量的踏实。
柳芝娴看了会,禁不住一噗嗤。
“嗯?”
耐人寻味的尾音像大梦初醒。
柳芝娴说:“奥利奥。”
康昭:“……”
康昭在男人里不算太黑,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只是柳芝娴太过白皙,谁挨近都像巧克力遇到牛奶。
康昭惩罚性紧了紧手掌,“奥利奥什么味道?”
男人面色不兴,她看不出真假,讶然:“……你没吃过吗?”
康昭手换到她掌心之下,正面扣住她,将她手托起,手背贴上他嘴唇。
“玫瑰味。”
柳芝娴脑袋轰然,她刚才确实擦了这个香味的护手霜。
不远处,提着饮料的熊逸舟忽然刹车,康曼妮差点栽他身上,抡拳就是一捶。
熊逸舟猛然回头,莫名其妙喊一声:“祖宗!”
康曼妮懵懵然。
熊逸舟展开笑,露出两颗贱兮兮的虎牙,示意她看向来处。
康昭低头吻了吻柳芝娴手背。
“啊!”康曼妮土拨鼠般尖叫一声,踮起脚摸一把扎手的寸头,“乖孙子!”
熊逸舟:“……我他妈自讨苦吃。”
康曼妮:“嘿嘿嘿。”
走出几步,熊逸舟又停步。
有过前次经验,康曼妮一声“又干嘛”都带着尾音上翘的欣喜。
熊逸舟说:“你说,我以后要叫小昭哥呢,还是姐夫?”
康曼妮想了想,“这问题有难度,我以后叫娴老板,还是嫂子?”
哥们俩好一阵琢磨。
最后,康曼妮一击掌,“这样,以后细心观察,要是两人满面春风得意,就叫姐夫和嫂子;要是两人吵架,互相给臭脸,就叫小昭哥和娴老板。”
熊逸舟望天消化好一会,明白又不太通透,“这样会不会太舔狗了?”
康曼妮说:“狗什么狗,你不是狗,你是警犬。”
熊逸舟:“……”
回到圆桌,柳芝娴和康昭以外四人一副看破不说破的默契,天南海北胡侃乱聊,就是不再打趣他们。
四人像联手助攻了某件事,现在功德圆满,是时候欣赏革命果实。
席间说起前阵子蟒蛇异动事件,他们透露,是某个组织放生善举引发,有人到门鹤岭放生毒蛇。
夹鱼的筷子顿在半空,柳芝娴生硬收回来。
康昭侧头问:“吓到了?”
柳芝娴摇头,不好意思当事后诸葛,直到康昭送她回文河村,她才讲起那晚看到几个人提着蛇皮袋进山。
她说:“我是不是应该早点跟你说?”
康昭浑不在意,“我倒希望你跟我聊点别的。”
柳芝娴低头解安全带,“我应该给你一面锦旗。”
他的胳膊搭在椅背,指尖勾住手边一缕发丝,有意无意卷弄。
“最佳男友?”
“……响应及时,破案有功,以公司的名义感谢你们,毕竟是在我们公司捉到蛇。”
放在往日,柳芝娴一定明朝暗讽几句,灭他威风。
如今刚谈恋爱,柳芝娴倒如履薄冰,生怕一眨眼,关系就覆灭。
明明确认关系前,悠哉悠哉的是她,怎地突然就变了?
柳芝娴没给机会他多说,匆匆丢下一句“晚安”,便下车上楼。
康昭那副淡淡的表情,可以解读为从容或寡情。
这一晚康小昭自个嗷嗷呜呜闹腾半夜,柳芝娴辗转反侧,猛然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开始觉得,好像烤鱼吻也挺好的。
次日,康昭又是天黑才出现,时间比宵夜早一点。
柳芝娴门前遛猫,他从驾驶座探头,让她到后面帮看一下倒车。
“你技术那么菜么。”
柳芝娴嘀咕着,还是张罗猫咪避开。
宅子门前空地用细竹做围栏,不小心倒是会压塌。
柳芝娴站到mini旁边,“再倒一点、再倒一点”地指挥。
“好了,停——”
话落,后备箱忽然“嗒”地打开,向上缓升——
里面藏着一个亮晶晶的小世界。
星星灯绕底一圈,众星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旁边还搁着一个礼物盒。
花样不见得有多稀奇,但出自这个经常半失踪的人之手,柳芝娴还是捂起嘴、惊喜到起鸡皮疙瘩。
康昭从驾驶座下来。
柳芝娴强忍着笑,问出一句低智商的话:“这是给我的吗?”
康昭说:“傻子。”
柳芝娴笑着去抱了抱那束花,“好沉啊。”
腰肢忽然给一股力量锁住,厚实的怀抱拢住她,康昭将她抱起来一下,柳芝娴失声倒抽气。
康昭说:“不沉。”
柳芝娴放下花束,扭头瞧他。
灯光荧荧,给那副深邃的眉眼扑上一层迷离色彩,较往日愈发幽深难测。
一纸弯月高悬,春末温度怡人,没有冬的湿冷,也没有夏的黏热。稻田蛙声虫鸣连绵,深山松涛阵阵,奏出一首和谐的森林小夜曲。
他们盯着彼此,一时谁也没有粗鲁地打破这份宁静。
直到好一阵后,他们觉得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不负这良辰美景。
一边樱唇轻启,“你挡住我月亮了。”
一边迷人的嗓音说:“看来应该再挡严实点。”
夜风轻送,月亮与乌云重叠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