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卫娉婷一手攀上易轮奂的肩,娇滴滴地唤着。
易轮奂没有解开贴身的薄衣,只是一翻身将卫娉婷罩在了自己的身下。他看着卫娉婷因紧张娇羞而闭目的神情,细长的丹凤眼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朕听闻你有一副好嗓子?”
“啊?”卫娉婷闻言便红了脸,她已从嬷嬷那里熟知了男女之事,便以为易轮奂在调戏自己,更加娇滴滴地说,“是。”
“那你穿上衣服,给朕唱曲儿。”易轮奂说罢就毫不留情地将卫娉婷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了下去,然后起身走向对面的软塌,大袖一挥便坐了下来。
变化来得太快,让卫娉婷生生地僵住了。她此刻一丝不挂地半躺在床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她疑惑不解却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易轮奂,却是一束不容置喙的冷漠目光向她射来,她被那目光吓得一机灵,赶紧穿上衣服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皇上......皇上想听什么曲儿?”
“都行,一直唱到朕睡着。”易轮奂挥了挥手,又起身回到了床上去,把卫娉婷一人晾在地上站着,好不尴尬。
那是卫娉婷第一次感受到宫夜的寒冷漫长。
第二天清晨,宫里上下便都传开了卫娉婷侍寝后是被抬回的寝宫,之后一直称身体抱恙而闭门不出。大家便都以为她得了极大的荣宠,私下里议论纷纷,那些初识男女之事的小宫娥们总是聊着聊着便红了耳朵,一个个兴奋地像雀一般叽叽喳喳。
奇怪的是,不久之后,那些讨论的最欢的小宫女们却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的失踪了。
南耀月国,黄灵凤哭哭啼啼地委在自己的父王黄正煜的膝下,娇滴滴地哭诉道:“父王,那北天灼实在是蛮不讲理,女儿只是想戴着面纱偷偷进去看看北方的风光,就被他们在都城门口拦下来,说什么一看我们的眼睛就知道一行人就是从南方来的异域人,还骂骂咧咧地说女儿是蛮子,拿着刀枪驱赶女儿……”
黄正煜十分疼爱黄灵凤,他膝下有五个王子,唯有黄灵凤一个公主,因此则基本是有求必应,宠溺为王宫之最。他听闻女儿只是想去北天灼偷偷游历一番便得此遭遇,更是怒气冲天。黄正煜攥紧了拳头,抚摸着黄灵凤的头安慰道:“乖乖瑛儿,别气别气,父王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父王!女儿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啊!”黄灵凤偷偷斜眼观察着黄正煜的表情,心下想着大功快要告成,哭声不禁又娇嫩委屈了几分。
黄正煜看着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声音瑟瑟,心疼与怜惜便止不住地冲撞着胸口,加之这些年所受的北天灼的压制,黄正煜大手一挥便下了决策。
即日整装队伍,于此月廿八攻打北天
御令一下,南耀月即刻便忙做了一团,唯有黄灵凤躲在自己的寝宫里,日日对镜描眉梳妆,对外面的忙乱视若无
铜镜中,黄灵凤突然露出了诡异的魅笑。
十一月廿七,楚萱萱风风火火地赶来,进到楚长亭的屋子,看楚长亭正对着自己的凤衣凤冠愣愣的发呆,上去便在她的脑门上实实在在地弹了一下,楚长亭吃痛地回头,看见楚萱萱后兴奋地扑到她怀里,甜甜地叫道:“姑姑——”
“这么久没见,你这小丫头还是这么不着调,明日就是大婚了,你还躲在屋子里偷偷发呆。连开面都不放在心上,不成体统。”楚萱萱宠溺地揉了揉楚长亭毛茸茸地小脑袋,她五年前外嫁,此后便很少再和楚长亭相见。楚长亭自幼丧母,楚明鸿一直未再娶妾室,楚萱萱自然就在楚长亭的生命中担当起了母亲一样的角色。时光易逝,一眨眼间楚长亭也要嫁人,而楚萱萱也是儿女双全,真正成为了一名母亲。
“嘿嘿,姑母今日来,是来为长亭开面的吗?”楚长亭从楚萱萱怀里一滑,然后两只小手攥住她的袖子,撒娇似的前后摇着。
“我此次本是想着去沈府为你铺房的,毡褥帐幔衾,样样得给你挑最好的,天这些天把我累得够呛。我自婆家出来去沈府自然是先路过咱家里,便先过来看看你。”楚萱萱笑着,眼角浮起浅浅的细纹。
“啊……那还有谁能为我开面呢?”楚长亭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傻丫头,刚刚碰见你叔母了,这不她也是没头没脑的,今日匆匆赶来为你开面呢。”楚萱萱话音刚落,楚长亭的叔母崔采今便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楚长亭看见自己的叔母也来了,开心地大声唤道:“叔母!”
“诶,我的宝贝儿长亭,快,让叔母给你开面噻!”崔采今笑吟吟地让随从的丫头把开面的器具拿了出来,楚萱萱也笑道:“嫂嫂,长亭,你俩先忙着,我也忙去了。”
“去吧萱萱。”崔采今大声回应,她本是梁南人,水乡软语这些年才沾染了些北方的味道,但仍掩盖不住那种水乡小女子的软糯,一声“去吧萱萱”音调歌儿似的婉转,听的人心神荡漾。
“姑母再见!”楚长亭也笑嘻嘻地回应,眼里却全是即将为自己开面的那两条绳,心里暗暗地想会不会很疼。
与此同时,乾坤殿内却是暗流翻涌,阴气沉沉。
康玖和刚刚报完南耀月已在清漪城外十公里处安营扎寨的消息,眼下正是大军压境的紧迫局面,可沈良辰却马上就要大婚,他心下暗暗焦急,却不敢正眼看易轮奂,生怕自己喘气声不对都会惹怒此刻的他。
“良辰……可是明日完婚?”易轮奂轻轻的吐出一句话,却让康玖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满背冷汗地回道:“回皇上,正…正是。”
“嗯。朕知道了。今夜子时,召他入宫。”易轮奂又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可话音中的威严却让康玖和不敢多问,他虽满心疑惑却又如释重负,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康玖和疾步踏出乾坤殿,终于喘了一口长气,他皱眉暗暗思量皇帝为何不让沈良辰即刻来见他,这样婚礼还有可转圜延后之机,如果压到今夜子时,那这场婚礼最后势必会乱作一团,无疾而终,让天下人惋惜。
易轮奂看着康玖和走远,空空的大殿上只有他一个瘦削的身影寂寥地坐在龙椅之上。
殿外,阴风阵阵,肃杀萧条,天地一色,黑云万里。
是夜,子时。易轮奂静静等待着沈良辰。忽觉外面大雪纷飞,思忖两下,两行遒劲的行书赫然显于宣纸之上:
万山千水梅花瘦,四无尘、雪云飞起,夜窗如昼。
此时起,便再无回头路了。
子时,乌云遮夜,大雪纷飞。
沈良辰跪在大殿之上,紧咬下唇,双目中尽是隐忍的悲伤。
“朕体会你为难之处。”易轮奂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可是朕不得不令你连夜赶往清漪。这城中已是有耀月的眼线,如果今日不让你们的婚事看起来顺顺利利,朕就不可能瞒过他们。”
“皇上,为何不让镇西将军替良辰……”沈良辰似乎有些呼吸艰难,他颤颤巍巍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口中的话说出。
“荒唐。”易轮奂轻轻呵了一句,“朕知晓你不是不明大理之人,家与国之间,唯有国安,家方能安。若国家动荡,百姓流离失所,纵使你有娇妻美眷在侧,也不过是浮光掠影,转瞬即逝。镇西将军一直戍守西方戎族,现在西北刚平未久,将他调回,那岂不是猛虎离山,任由西戎继续造次放肆吗。”
“良辰知道了。”沈良辰跪着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只是陛下可否容良辰明日清晨再走……”
“……罢了。”易轮奂低头皱眉思忖了半晌,轻叹一口气,“你去吧,好好与姑娘告别,你须知道,你此次一行,保护的不仅是天灼的万千子民,更是你心爱的姑娘。唯有你将敌军击败,才能保你所挂念之人无忧生活。”
“良辰明白了。”沈良辰低头轻声说道,“微臣先行告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轮奂双眉紧皱,有些不忍地缓缓闭上了眼。
只怕,这是听你最后一次贺我万岁了。
翌日卯初,沈良辰从府中披一件狐毛大氅盖住自己满身戎装匆匆策马向楚府赶去。
一路十里。
奔菁飞驰在沈良辰曾许诺过楚长亭的十里红妆上,蹄声哒哒,每一步皆踏着沈良辰的心。
十里诀别。
到了楚府,沈良辰飞身下马,一旁楚府的仆役只觉奇怪,想去拦他却被沈良辰侧身闪过。越过重重长廊院落,沈良辰直直飞入了楚长亭的房内,见楚长亭已着好凤衣凤冠,粉面红装,静静坐在铜镜前。他猛地刹住脚步,钻心的痛楚猛然发作。
“良辰?”楚长亭见沈良辰吉时未到便匆匆赶来,甚是惊异,“你怎么……?”
“长亭,听我说……”
沈良辰将事情原委匆匆讲予了楚长亭听,他见楚长亭眼神逐渐呆愣慌乱,更觉痛楚自心口席卷全身,将他淹没。
“南蛮的战役向来难打,最短也要数月。”沈良辰伸手拉住了楚长亭已然握紧的手,“不过你放心,我定当平安归来。等我。”沈良辰俯身压近楚长亭的脸,眼中有点点泪光,他沙哑着嗓音轻轻颤抖着说:“长亭......长亭,看着我,长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