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看不见么?这一群马里面一眼就看见它了,腿长样骏,马中帅哥,比端王骑来的那匹青骢马还惹眼呢,瑶光点点头,“好马。”
侍从们立即将这匹马牵到她面前,端王摸摸自己那匹青骢马,“你骑术如何?”
瑶光看着马中帅哥,忍不住嘴角上扬,“给我的?”好吧,虽然你个瘪犊子情书不会写,但至少你还知道送礼物呢。
端王脸一红,松了手,“那走吧。”
走到后巷,瑶光正要叫人牵豆沙过来,端王道:“看见那匹头上有星纹的黄骠马了么?”
谁知端王立刻否认,“借你的!你这儿又没有马圈,又没马倌,你怎么养啊?会照顾么?”
瑶光拉着马缰绳,哼了一声踩蹬上马,“那我多谢你啦!”
他一听,急不可耐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此人当了皇帝,遭各国围攻,被废黜,流放在一个小岛上,老也不死,政敌们等的不耐烦就把他毒死了!”瑶光冷哼一声,站起来,“书听完了。殿下请回吧。”要剧透?那我给你透个底好了。
端王听了这个彻底的剧透,半天没做声,然后嘴角动了动笑了,小声问,“你为什么生气呀?”他笑着,伸手去拉瑶光外罩袍袖子,她皱眉甩手,低喝道:“光天化日,拉扯什么!”
瑶光又把他领到瑞莲坊了。这时候冷嗖嗖的,谁爱去山上玩啊,到碧水江汀还能烤烤火。
这次端王不敢再说什么点心甜食的话了,端端正正坐好,听了会儿书。
哈,人家拿皇比不比你厉害啊?人家还会写“吻你一千次呢”!
第二天,端王来了,瑶光越看他越觉得这混蛋头上顶着个“注孤生”的牌子,没给他好脸色,依旧在老郡主面前装木头人。
完了。
一个字都没多写。
老郡主一看这情景,也是无奈,你们每次见面都这个调调,太无趣了,赶紧离了我眼前吧。于是又叫瑶光领着端王出去玩。
他到的时候刚好遇到讲《兰西英雄传》。他听得津津有味,书讲完了还眼巴巴问瑶光,“这也是你写的吧?怎么这次不是先写了书再讲,是一边写一边讲呢?”
“真有其人。”
瑶光冷笑,“我整天那么忙,又要画画又要准备道初试,哪有时间专门写书,想到哪儿写到哪儿。”
端王至此还没察觉她为什么又这个死样子了,又问,“那,这是真有其人,还是你编的?”
哇,惜字如金。
瑶光把信纸揉成一团扔了。妈蛋的。你不是看过韩国公子写的信么?你这写的是啥玩意儿?
端王在她身后轻笑一声,也上了马。
梨溪山上下都是山路,没有能驰骋奔跑的地方,可若下了山,向西而行到了兴县地界,就有一大片平坦草场林地。这里原是前朝武肃皇帝的姐姐顺阳长公主出家兴建的顺元宫旧址。史载,顺元宫的规模比太清宫还要大,其中有道观有别墅有花园,亭台连绵,花园中还引入了温泉,建了一座泉池迷宫,可惜,后来毁于战火,现在是一片皇家猎场。
瑶光和端王一前一后骑马下了山,侍卫们远远跟着。
进了草场,瑶光找回了骑马奔驰的感觉,渐渐跑开了,速度加快,风驰电掣,十分快意。
又跑了一会儿,树木渐渐多了起来,她不敢再跑快,慢慢放缓速度,端王追了上来,和她并辔而行,看到她脸庞耳朵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就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扔给她,“穿上!”
瑶光这才觉得冷,连忙披上,又摸摸马头。
两人信马由缰走了一会儿,端王说,“母亲很喜欢你画的那幅骑龙观音。”
瑶光心里得意,却只笑了笑,瞧了他一眼,“那算什么啊,丰荣公主邀我来年为她的齐云道院画壁画。我画壁画才是最拿手的。画人像只是混饭吃。”
端王顺着她话头说,“京中现在都说碧水江汀二楼的仙女精灵壁画极为传神,呼之欲出,可惜,难得一见。”
瑶光还是第一次想到,哦,对啊,二楼只招待女宾,还真没几个男宾看过我画的壁画。但京都中擅长绘画的多是男子,这样一来,岂不是根本没达到我原先的目的?我还怎么扬名立万啊?
她略一思索,“今晚打烊了我带你去看。”
端王立刻笑了,“好。”
又走了一会儿,林中出现一条小道,通往一座石亭,石亭一侧有一条极浅的小溪,四周原先应该还有些喷泉石景,但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只依稀分辨得出汉白玉雕琢的垂花拱券,石雕倒在溪水中,生着苍翠青苔,一旁树林尽染霜红,倒映在缓缓流动的溪水中。
两人下了马,让马儿在溪边自由行走,饮水啃草。
端王从雕鞍上取下一个包袱,提进石亭中放在缺了一角的菱花式石桌上打开,里面是个多层提盒,夹层中有棉絮,放了一支酒壶,四样精致小食,和两只酒杯。他斟出酒,递给瑶光一杯,触之还微微烫手,闻起来香香甜甜,竟然是醴酒,瑶光品着,似乎还带点梨子的清香。
端王见她几口就把酒喝完了,又给她斟上一杯,“你慢点,吃点东西再喝。”
温酒喝下肚,全身都热乎乎的,连鼻尖都冒了一层汗,瑶光没料到这酒甜丝丝软绵绵的,劲道还不小,忽然间想起了端午时她喝的梅酒,不由转眸看着端王微笑,他一看,也笑了。
两人相视,无声笑了片刻,侍卫随从们跟来了。
为首一位小哥哥走到石亭前行礼,“殿下,韩道长,是不是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可就赶不上午饭时间了。老郡主还昨天就专门叫人准备了。
随从给端王又取出件披风,两人重新上马,众人依旧远远缀在后面。
回去的时候,瑶光已经熟悉了路况,再跑起来,速度比来时快得多。端王紧追在后,不管她怎么策马,总能和她相差一两个马身。
到了大路上,她放缓马速,回过头,他立即赶上来,和她并辔而行。
这次两人都骑的是高头大马,倒是可以不费劲地对视了。
瑶光想起她上次骑着豆沙和他的队伍招摇过市,不禁一笑,“你来之前,早就准备了?”
“准备什么?”他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她咬着嘴唇笑,“哦。原来‘借’马给我是你临时想到的,食盒甜酒是随从准备的,从梨溪山到这里的路线你也是赶着马就走来了。”
端王脸一红,停了几息时间才低声说,“自然不是。”
“那你否认什么?”她追问。
“我这不是承认了?哪有否认。”他稍微跑快一点,超出她几个马身,瑶光立即策马去追。
从这开始,两人才真有了点比试的意思,追追停停。
快到梨溪山下时,端王放慢马速,忽然说,“你画技这么好,为什么不给安慈太后画幅画像呢?”
瑶光这时还有些气促,呼了两口气调匀呼吸才说,“观音娘娘谁见过?所以画成什么样子大家都能接受。可安慈太后,我一没见过真人,二没听说她什么事迹,就像我上次告诉你的‘飞机’‘跑车’,让你去画,恐怕画出的东西和实物相差甚远。”
端王一想也是,但仍说,“我也没见过安慈太后。不过,听说母亲与她亲厚。你再见母亲时,倒是可以问问。你若想扬名,这是条捷径。”
瑶光看着他,真想给他个拥抱,或者,来个“哟,bro,你懂我”的击拳。
“多谢你提醒。”瑶光对他抱了抱拳,笑着叹口气,“可我怕我真正想知道的,没人敢说。”
端王忙问,“你想知道什么?”
瑶光说,“你去过茜香国。请问,那里的女子是否真的可以当家做主?女子亦可为官?”
端王皱皱眉,“自然是。这些举世皆知。”
瑶光用马鞭敲敲鞍头,“既然如此,那安慈太后当年以茜香国公主之尊,为什么要来大周做妃子?她做妃子做得快乐么?”
端王没有正面回应或是与瑶光一同讨论这问题,迂回道:“我听说,安慈太后临终前恳请先皇将她当年带来那些随嫁侍女都送回茜香国。”
瑶光就直接得多,“可见,她也是身不由己。”
端王轻笑一声,“敢问这世间有几人可以随心所愿?茜香国前任国主虽然背叛大周,联合南疆诸多小国作乱为祸,但我仍要说一句,此人,英雄也。如果他遇到的不是我皇兄这样雄才大略的英主,没准真的可以与我大周分庭抗礼,从此不再俯首称臣。他比安慈太后年长近十岁,极有谋略。”
瑶光明白了,低声笑道,“你其实是说,安慈太后当年争王位没争得过她王兄,这才来做妃子了。”
端王不否认也不肯定,“她身为王女,岂可一味享受而不肩负任何责任?各国公主、王女和亲早有惯例,我大周刚开国时,成祖一母同胞亲姐玉川公主和亲金帐国,后来才有成祖、德宗开辟盛世,公主、宗室女再无和亲远嫁之忧。国强,则民强,国弱,即使贵为王女……”
他颇为感叹,瑶光却抿了抿唇笑着问,“那么,假如你是安慈太后,不不,假如你是位和亲公主,你会怎么做?”
端王不假思索道,“那我首先要设法诞育子女,若我生不了,就让我的随嫁侍女们想办法生,总之,和亲,必须要有双方皇室血缘的子女。之后自然是养育子女,盼他们成人,能够自立。子女长大,我就会尽力辅佐他们……能做太后,是最好的。”
瑶光听得直笑,“你还真是个宫斗人才。”
端王也笑,笑了一会儿,他忽然没头没脑说,“你放心。辈分不对。”
瑶光一怔,斜着眼睛打量打量端王,“嗳哟,这么说,茜香国女王属意你的传闻是真的。嘿,也难怪啊,你几千里与人同行进京,一路为伴……”
端王脸一红,认真道,“不可胡说。女王年纪尚小,按理,她还得叫我一声舅舅。她的车舆自有护卫,我和她营帐离得老远,只每日晨昏见一次而已。”他辩白了半天,又叹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小孩子只是想要保命,他们礼法世俗又与我们不同,她听了旁人怂恿才生出糊涂念头。她进京后陛下请了良师教导,她已经明白了。”
瑶光其实不在意这些,只是顺便逗逗他,又问了端王许多茜香国风俗民情。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问她,“你想去茜香国看看么?”
瑶光苦笑,“我这个身份,能出京么?”
端王微笑,“这有什么?我既然把女王带进京,自然还要送她回去正式登基继位。这才有始有终。到时,陛下必然会派人去茜香国为安慈太后立祠。我向圣上讨个恩典,让你护送安慈太后灵位去,名正言顺。”
说实话,瑶光很心动。
什么地方天高皇帝远?茜香国还不够远么?又是个男女地位相对平等的地方。
只是……
她笑笑,“听说那里毒虫瘴气很多,我有点怕。让我再想想。”毒虫瘴气卫生条件差其实都是次要的。她怕的是,跟着端王出京,去茜香国,再返回,这一来一去两三个月时间,只能和他朝夕相处。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说句实话,信任度和亲密度都还没到这个份上。
可拒绝了之后,她又觉得惋惜,有点后悔,还有点嫌弃自己怂。可是,作为一个9012年的citygirl,她真的没去过什么第三世界国家,土耳其,北非的摩纳哥,这些地方作为旅行的目的地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哦,不单是她,韩瑶光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更极端点,她觉得这时代大约只有京都可以住人。
瑶光自嘲地笑了几秒钟,忽然看向端王,他不明所以,也回望她,“怎么?”
她犹豫一下,还是问,“你知道她不能生育么?”
端王迟疑片刻,还是回答了,“知道。父皇告诉我的。”
回到灵慧祠,老郡主设了家宴款待端王。热闹了好半天。
到了下午,老郡主雷打不动要午休,瑶光和薛娘子去偏殿安慈太后灵前如常祝祷,端王也跟着上香。
他上完香,偷偷看坐在蒲团上的瑶光一眼,脸一下红了,连忙退出偏殿,自己站在廊檐下发了半天呆。
瑶光垂着眼睛,咬着嘴唇憋笑。一旁,薛娘子半阖着眼儿小声说:“罪过,罪过。”
傍晚碧水江汀打烊后,瑶光领着端王参观二楼的壁画,他先是惊诧,再看瑶光时,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意,瑶光却故作风轻云淡道:“可惜,这地方太小了。不够我发挥的。”
下楼时端王认认真真地说,“我见过画院中诸位画师的画,你比他们画的都好。”
瑶光还谦虚,“哪里哪里,其实是大家风格不同,各有所长。”
端王坚定说,“不。你就是比所有人都画得好。”
瑶光心里美滋滋的,笑道:“你这会儿倒会说话了,怎么给我写信时倒不会写了?”
端王怔了怔,垂首笑了,低声问她,“那……我该怎么写?”
“你看过韩国公子给富阳公主的家书了,还不会?”
端王微微蹙眉,说,“那家书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瑶光一愣,轻轻“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她随即又笑了,小声说:“你知道吗,太清宫藏书楼里也藏有韩国公子的信件,是他写给另一位公主表妹的……”
端王听出她话中另有隐秘,不由也笑了,悄悄牵住她一只手,凑近了,声音也压得和她一样低低的,“哦?那信里都写什么了?”
此时天光已暗,却尚未掌灯,两人站在楼梯间中,幽光下看美人,别有动人心处。瑶光正想开个黄腔,或者上下其手撩拨他一下,突然听到一阵急促马蹄声响由远及近,像是有一队人骑着马冲过来。
是谁这时在梨溪山上跑马?
瑶光正疑惑,转眼间马蹄声已停在后巷,墙外端王的侍卫叫道:“何人?”
两人一怔,急忙下楼。
还没走到院子中,领头的侍卫小哥哥白久天快步走了来,向端王行个礼,“殿下,陛下急召您入宫议事。”
端王皱眉,“何事?”
白久天微微迟疑,看了瑶光一眼,道:“渤海侯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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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这封信才不是什么情书。就一句话,大意,明天我几点几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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