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张掖王多子,是祖传的。
原本大周宗法承袭了元朝、虞朝宗法,宗室郡王长子袭位后余下诸子封镇国将军爵位,镇国将军诸子中长子袭爵位,余下诸子封为辅国将军,当然爵位与俸禄是依次降级的。但大周的张掖王太能生养了,每一代张掖王除了长子还有十七八个儿子,这搞的!于是到了德宗皇帝的时候,礼部户部几位尚书联名上书,说再这么下去国库已经供养不起宗室了,皇帝就趁机出台了新宗法,每个王长子继位后再给四个儿子镇国将军爵位,其他自谋生路吧,想科举也行,想当兵也行。再给宗室子女不论男女一份婚嫁费。
此举当然受到其他生不出那么多儿子的王的拥护。德宗皇帝也不叫张掖王吃亏,悄悄许了他,凡是宗室中有人要过继的,先从他家选。
瑶光“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当初薛宫正给瑶光恶补大周常识的时候讲过,张掖王和庐陵王一样是先皇的堂兄,说来平平无奇,但有一样是其他宗室包括皇帝家都羡慕嫉妒的,人家特别会生儿子。庐陵王忙活了大半辈子,整了一王府小老婆,结果就生了俩闺女;人家张掖王家也没见娶几个小老婆,但生了十七八个儿子,闺女更多的数不清。
瑶光当时还感叹,这大周皇室确实比大明朱家皇帝聪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却没想到多产如那啥的张掖王家的子孙,她早已经见过了。
瑶光在心里复习薛宫正教的大周皇室谱系知识,端王也不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回了戏楼。
端王一脸惊讶,神情中明明白白透露着“你莫不是个傻子”,皱眉道:“怎么会?他虽然言语轻佻活泼些,但人一向沉稳。”
瑶光把在山神庙初见和后来追打林九的情形一回忆,明白了。她心说,十七郎,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啊!不是她看走眼了,恐怕是这小子是见人下菜碟,故意在她们这群妇人面前卖萌装嫩。对啊,他都变声期了,可不是十五六了么?
瑶光又问十七郎是谁家的孩子,端王说是张掖王家的,行十七,大名叫定熙,下面还有三四个弟弟,他爹现任张掖王才四十几岁,少说还能再生七八个孩子。
走了一阵子,她问端王,“你怎么想到要叫上元康和十七郎一起来的?”其实,她最想问的是那两千两还算不算数啊……
端王低声道:“怕你见我一个人来害怕。”他说完轻声笑了一声,“是我想多了。”
可最终,她垂下眼皮,轻声说:“我叫韩瑶光。道号玄玑。你叫我瑶光即可。”
端王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难掩失望,可也没再追问。他垂手走出凉亭,“那,你就还叫我六郎吧。”
光明正大。
毫无忌惮。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别院,沿着回廊往戏楼返回,都没提去老郡主别院参观的事。
他停了停又说,“元康得知你出家后一直想来看看你过得如何,十七郎……他近来一直跟着我学些拳脚骑射,又和元康亲厚,也认得你,就也一起来了。”
瑶光讶异,“十六?我之前还以为他才十三四呢?”
瑶光想,果然猜对了,“想来庐陵王是要选他做嗣子了?”
端王摇头一笑,“大约还在两可之间。不过,我若是庐陵王叔,是会选十七郎的。另一位,比元康还大了三四岁,且已定了亲事。十七郎才过了十六。”
大声在这个世界宣告,她究竟是谁!
哪怕只有一个人听得见。
要上楼梯时,端王突然停下脚步。他先看看瑶光,又对守候在楼梯口的那群侍女看了一眼。这群侍女立即乖觉地行了个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看来要跟我说什么重要的话?瑶光揣测着。
一众侍女退去后,她等着端王开口,没想到等了半天,他只是皱着眉,静静出神。
戏楼另一边叮叮咣咣的吹拉弹唱不断传来,观众们的叫好和鼓掌声连续几波,端王始终不开口,像是在苦苦思索推敲什么,又像是有什么难以诉之于口。
瑶光又等了一会儿不耐烦了,“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嗯。”端王垂着眼皮,看着地板上不知哪个点,睫毛动了几下,猛然抬眼看她:“你——是女人吧?”
瑶光:???黑人???
她咆哮道:“我他么哪里不像女人?嗯?是什么给你了这种错觉?我d罩杯的胸么?还是姐姐我令无数男模竞折腰的艺术家魅力?你内心的双眼是瞎的么?”——当然,这些咆哮都只存在于她脑中。
现实中,瑶光极力控制,可两腮和眼角的肌肉仍旧不免颤抖了几下,她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会让端王产生“住在这个躯壳里的新灵魂可能是男性”的想法。
麻蛋的。
她咬了咬嘴唇,哼,你真该感到庆幸啊混蛋,要不是我知道打不过你,你早死定了!
她冷笑一声,一抬手粗鲁地将端王拨拉到一边,迈步上了楼梯。
端王紧跟在后,一把拽住她衣袖,轻轻扯了扯,又小声问了一次:“你……是,对不对?”
瑶光大怒,转过身对端王竖起两根中指,然后用力一甩衣袖,不仅甩开了端王的手,衣袖边缘还在他眼角刮了一下,弄得他急忙闭目缩身。
瑶光提步噔噔噔上了楼,端王跟在后面,没再出声。
两人回到老郡主包厢后众人只默默微笑行礼,并不出声,戏台上“战云州”正演到激烈处,两位刀马旦打戏确实如老郡主说的那样精彩绝伦,人也长得极美,并没像其他戏班的旦角那样浓墨重彩勾脸,虽也是浓妆,但本来面目一眼能看清楚。
等这出戏完了,老郡主才笑呵呵问端王,“六郎,我那别院如何啊?”
端王答说天太热了,没走到,在瑶光家的别院休息了一会儿就赶快回来了。
老郡主笑嘻嘻说,“她那院子布置得颇有魏晋遗风。当年王子猷雪夜去访戴安道,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尽显名士风流。想来,你也是兴尽而归了?嗯,不错,不错。”
这话一说,一屋子人都低了头装木头人,宋李两人更是羞得面红耳赤扭扭捏捏玩起衣角。
端王假装没听懂老郡主在暗示什么,趁势告辞。
老郡主例挽留一番,又叫瑶光,“你代我送送六郎他们。”
瑶光看老郡主一眼,师父,我怀疑你开车了,但我没有证据。
老郡主也看瑶光,徒儿,我也怀疑你开车了!嘿嘿。
瑶光只得去了。
刚一出戏楼正门,呼啦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堆侍卫簇拥起众人,端王和十七郎走在前面,瑶光和元康还有她的几位侍女走在后面,又说了些闲话,倒也不觉尴尬。
到了停车马处,早有几位侍卫小哥哥牵过数匹骏马。
这么一看,端王这次出来的派头也不小,现在现身的侍卫已有十五名,还不知道有多少在哪儿藏着呢!打眼看去一水儿的帅哥,平均身高得有一米八。这些侍卫小哥哥全穿着银白色箭袖,外罩一件松鹤团花妆花罗半臂,脚蹬锃亮皮靴,腰佩宝刀,宝马雕鞍,虽然服色不同,有的银红,有的雪青,不知道是按品阶官职分的,还是单纯个人喜好,但就一个字:帅。
唉,难怪世人以为端王不近女色呢,整天有这么一群小哥哥陪着,谁还要近女色?
端王道:“你们先服侍郡主上马。”
元康的侍女立即扶她上马,然后也都纷纷上马。
瑶光一看,这几个女孩子也人手一匹骏马,还各有一匹替换的闲马。
这里几十匹马每一匹都毛色锃亮,神骏非凡,看得瑶光好生羡慕。
这才真是壕无人性呢。这么一匹马,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好马自然得配好鞍,一套下来又得不少钱。
端王跟一位侍卫说话时,十七郎悄悄走过来,笑嘻嘻跟瑶光行个礼:“姐姐,今日还没得机会向你致谢。我如今有官职了,你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瑶光微笑着打量他,慢悠悠道:“急什么?等你更长进了,我再找你收利息。”小正太转眼变贵公子啊,我现在特理解那些喊着“某某弟弟”转眼在人家小爱豆十八岁生日喊“老公正面up我”的粉丝是什么心态了。
十七郎听了,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伸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抚摸一下。
瑶光一看他这动作,皱了皱眉又笑了。
十七郎和她相视而笑,正想在开口说什么呢,端王叫道:“十七郎,你还不上马?”
十七郎好像很是畏惧这位堂兄,不敢再耍流氓了,急忙向瑶光拱一拱手告辞,走去一边认蹬上马,将马骑到端王身旁。
端王这一行人当即向谷外前进,快要出谷时,他在马背上回过身,向瑶光拱了拱手道别。
瑶光还礼,远远看到他将十七郎招到身边,跟刚换上贵公子壳子的小孩儿不知说了什么,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热闹了一天,大家在戏楼吃了晚饭才回到老郡主的别院,各自梳洗。
瑶光刚换好了衣服,老郡主的婢女清芷来叫她去玩麻将牌。
瑶光心里门清,老郡主哪里是要打牌呀,就是想八卦!可她还能不听领导的吗?只好去了。
去到一看,果然,老郡主屋子里麻将桌都没支起来。
老郡主急不可耐遣退婢女们,挥挥扇子叫瑶光到跟前来,八卦兮兮问,“徒儿,你和六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别怕,跟我说了,我给你撑腰!你要想还俗,为师亲自跟皇帝讨个恩典,再让你和六郎做小夫妻啊!”
瑶光吓得差点尿了,赶紧摆手,“您可千万别!”她叹口气,得了,这还必须得跟老郡主说清楚了。于是将她和端王之前的纠葛寥寥几语说了。
老郡主听了,沉默半晌,“如此说来,你们今日竟然什么也没做?”
“……”
“唉。”老郡主竟然挺丧气的,“我还以为看了一回真人游龙戏凤呢!”
瑶光心里有气,忍不住怼她师父一句,“师父,幸亏圣上英明,没叫李师侄她爹继续在翠谷整肃风气,不然,您老人家说不定也要得一个‘勾连之罪’进礼部大牢游玩一番!”
老郡主笑嘻嘻也不生气,“你懂什么,为师这是度化事件痴儿女,这可是大有功德的好事!”
瑶光吐槽,“师父,咱们是修道之人,不是和尚!”还功德呢!还度化呢!扯犊子吧。
老郡主被怼得哑口无言,忽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先自己闷乐了一会儿,然后一拍座椅扶手,神秘兮兮叫瑶光,“乖徒儿,为师送你件好宝贝。”
瑶光警惕,“什么宝贝?”这熟悉的笑容,和下午疑车无据那会儿如此相似。
老郡主摇摇扇子,卖关子,“明日下午,我带你去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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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和端王对视了很久,一度心跳剧烈,想要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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