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黎川2(1 / 1)

“怎么会打起来呢?”汤豆支撑着坐起来。

“是随行的护军,这次一共有四条大船,护军一千多人。里面有各个世族的人,连同那个什么将军,好像都不是善基茬。我听老内官说,这些人不能不除掉。不然给他们发现有异,一定会立刻将娘娘殿下囚禁起来,压回京都。但现在离岸已经够远,娘娘立刻抢先动手了。之前老内官毒死了一批,但有些护军察觉拼死反抗了起来。娘娘手里有些内卫,虽然人数不多,但占了先机。”

汤豆听完想动,席文文按住她,表情有些沉郁“你不用操心这些,皇后有把握。”

因为出发的时间非常早,天还没亮,所以光线并不是十分好。哪怕到处都是灯和火把。皇后与已死的皇帝同乘,撵周有纱幔,官员们又被护军隔得远,她在里面扶着人,外面远处看不出来。先是让殿下上来拜别,过完礼立刻只说身体不适要回殿休息,之后又扮做宫人掺和到了队伍中上船来。

“别人以为大公子也随行了,其实是孔得意扮来的。戴了持符的纱帽,看不清他的脸。”谁也不想在这个当口横生枝节,这些事能不外漏就不外漏。“徐娘子没法来,她叮嘱,叫你一定要小心着自己的身体。”

“我怎么了吗?”汤豆问。她除了感觉自己有点虚,再没有别的了。

席文文一下眼睛便红了,说:“我怕你会死。”上船安静下来之后她立刻查看了汤豆身上的伤势“你伤的不在身躯,而在别处。”

她扭头看到是席文文才松了口气。也发现自己早就不在宫殿之中,而是在船上了。

窗户开着,能看到远处的水面,船体时不时摇晃。门被席文文拿大箱子抵住,外面正在撕杀。血腥的味道四处蔓延。每当有人来撞门,就会被什么人阻止,应该门外面还有守卫在。

“皇后让殿下和你做宫人打扮上的船。”席文文低声说。

这口气松下来,整个人便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中间或有人给她喂过什么又苦又涩的水,又时时听到有人在说话。后来因为颠簸又醒来几次。似乎是什么人把她扶得坐起来,四周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该是礼乐之类,又有呼号“陛下万万岁”之类的。

不多一会儿,老内官与席文文回来,内官神色如常,回话说:“有九条命也活不过来了。”衣角上还有飞溅的血点。席文文脸上有些惊魂未定。走到汤豆身边飞快低声地说:“他路上问我,再厉害的术法没了头能不能活,我说不能。他一去就把大公子的头割下来了。”

汤豆心惊,对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老内官不禁另眼相看。但对方却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寻常小事,别说气息不乱,就是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半点显露。看来宫里也并不是什么桃源。

汤豆挣扎了一下,娘娘连忙回身按住她:“你可不要动。要什么?”徐娘子都被她挤到一边去了。

“大公子……”她怕黎川有诈“他会术法。春夏懂一些,去……”

众人将汤豆抬到殿中,外面许多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她听到内官在吩咐把车子挪走,冲洗血迹什么的。

确定人是真的死了,汤豆才松了口气。

好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直到听到砍杀的声音。鼻端的血腥味直冲上头,叫她猛地惊醒过来。身边守着的人发现她醒了,一把按住她,低声说:“没事,是娘娘在肃清异己。”

有几次她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

但她实在太困太累,没有精神睁开眼睛看一看。

席文文反应过来,立刻说:“我去看他死透了没有。”转身就跑。

娘娘到也没有因为她无礼而斥责,只是连忙叫那个老内官来:“去帮忙看看。”

“魂魄?”意识体受伤了?

席文文摇头:“我试过了,你魂魄是完整的,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流逝。实在说不清是什么,你的情况很奇怪。”流逝的尽头是什么?她不敢去想。

汤豆扯开衣领看,胸前灯的印子已经又淡了不少,是这个吗?她只是短暂地怔了一下,就镇定下来,安慰席文文:“没事。”把经过门遑灯消失了,但自己身上留了个印子的事跟席文文说了:“大概是灯的力量在消失。”

“如果它消失了,对你会有影响吗?”席文文追问。

“不会。”汤豆摇头。

席文文松了口气。但还是叫她躺下去:“等外面安静了我们再出去。”

自己拿了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剑,时刻准备着。

不多时,外面的打斗声就开始渐渐变小,然后完全安静下来。席文文比以前稳重很多,并没有急着冲出去看,而是走到门口,附耳去听。直到听到老内官敲门说:“五姑娘,已经没事了。”又从门缝里确定之后才把门打开。

老内官先来拜了汤豆,又转达了娘娘的关切之情“此时娘娘杂事多,要上岛还有些东西要备的,一时分不出神。一会儿再来看您。”后才被一身是血的内卫请走。

走时留了个十几岁的小内官在这里供汤豆驱使。

这小内官还有些惶惶不安,但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并没有魂不守舍。汤豆问了几句,原来他是老内官的干亲“叫别人来干爷不放心。您但要做什么只管使唤奴去。”

汤豆问他:“孔得意在哪里?”

小内官问:“代替大公子那一位吗?方才看见,正在殿下那里呢。殿下身患睡疾,一向是清水观帮着调理的。他一上船,娘娘就叫他跟着殿下身边去了。怕封禅之前,殿下有什么闪失。”

席文文忍不住问:“你干爷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在皇后娘娘身边的?”皇后对汤豆的关切比徐娘子都不差,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事。

汤豆到不是很在乎。因为这些事根本不重要。

小内官想了想:“皇后娘娘刚入宫的时候,阿爷就在伺候,只是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内侍,做的都是些跑腿的活计,后来阿爷因为做事勤勉,受皇后娘娘重用,再加上娘娘步步高升,阿爷也才渐渐有了今日。”

“那你知道当时皇后娘娘遇险时候的事吗?”

小内官摇头。

席文文回头对汤豆说:“怕要问他阿爷才能知道了。”

汤豆忍不住:“你也太八卦了。”她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公良豆,身世什么的压根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席文文往床沿上一坐:“闲。”

老内官已经说了,船要行驶个五六天才到地方。

现在才刚刚开了一天半。

她要是不用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忍不住一直想着门的事。想着自己这一行,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什么,就会心情非常好。

她不喜欢心情不好。

确定汤豆没事之后,她便出去甲板上帮人一起清洗血迹。死人都被拿袋子装着,加了石头之后丢到水里去。一来是避免尸体留在船上腐烂,引起瘟疫。二来避免漂浮在水上随波逐流,飘到港口去。

汤豆有点担心她会呕吐,但从窗户向外看了一会儿,发现她还是很镇定的。也是,她已经不再只是以前那个席文文了……她是见过血腥的。

看着她动作麻利地在甲板上奔波,汤豆有些出神。

有时候回想起在学院、在居住区域时的事,会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其实也不过三四个月左右而已。现在很多人已经不在了,在的人也已经面目全非。

她坐了一会儿,便见孔得意在外面晃,一会在和席文文说什么,席文文大约是叫他旁边,但他不肯,转头就跑。惹得席文文骂他,他也不理。跑到汤豆这里来。

闲聊了一下,提到大公子有些感慨“尸首方才已经被人与这些被杀的人一起,坠到海里去了。”

他与大公子同门时间不短:“他回国公府的时候,七八岁吧。回到国公府之后投入清水观。次年襁褓之中的我被师爷捡回来。入门还比他迟一年。”

“你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孔得意想了想:“话很少。”

然后又说了些闲话,末尾汤豆说:“我怎么也想不通…………”

当时她问过,大公子说,他在意的是现在的生活。他让凌诒和屠门,实在是一箭几雕。

一个,从头到尾清理了清水观,就算还有潜伏的鹿氏门徒,也被杀了个干净。完全避免了他因为也曾在任务之中,而被鹿氏门徒穷追不舍。

二呢,扫清了妨碍他上蓬莱洲的阻力。让清水观完全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有了清水观,就有了鉴天司,就算继承不了国公府,也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三呢,把汤豆实实在在地算计了一把。心愿已了。甚至如果成功的话,他就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长生。

本来很完美。可败就败在,皇帝突然暴毙。皇后娘娘的内卫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冲进了他的府邸。

逻辑处处都是通的。

可是……

孔得意也不解:“你想不通什么?”

汤豆说:“他一点也不在意门。”他一切计划目的,都和门没有半点关系。

两个人正说着话,有小内官来请孔得意:“娘娘说前面一段路很是凶险,请孔天师去护航。”孔得意便匆匆地走了。

不多时外面风浪突然大起来,天也沉沉暗沉,乌云压在海面上,远处雷天交加。

甲板上的人立刻就散走了。席文文也连忙回到屋中来。正要关心,却有个人影急匆匆冒着大浪过来,身后还扶着什么人。

席文文放他们进来,原来是殿下。

他脸色虽然是不好,人也瘦得可怕,但眼睛神彩不错,精神似乎也算好的。只是似乎少言,一进来他身边的人就连忙给他擦拭被水打湿的头发和脸,他看着汤豆,静坐在椅子上,随便人摆弄。

还是他身边的小官内懂得人情世故,只说:“我们殿下记挂着五姑娘,想着这么大的娘,五姑娘万一害怕。便过来看看。”又问:“船上喊打喊杀,五姑娘方才可受惊了吧?”

汤豆说:“其实也还好。”

小内官又说:“殿下早就想去探病,但因有旧疾,不太方便。不过心里是记挂着姑娘的。原是想叫人去瞧瞧您,可娘娘说人病着需得好好休养,不能随便打扰。不过殿下还是时时叫人去娘娘那里打探消息。知道您好些,不知道多高兴。”

汤豆干笑:“多谢殿下挂怀。”

之后小内官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退到一边。

只剩下不开口说话的殿下,和汤豆两个主家你看着我,我看看你。

汤豆从没有呼吸过像现在这样尴尬的空气,绞尽脑汁也实在没什么话题。这位殿下一点也没有要想话题的意思,他又不说话,又不走,就这么坐着,看着人,目光无比的平静。过了一会儿他甚至有些困,就径自突然站起来,爬到汤豆床上躺下蜷缩起来,开始睡觉了。

小内官想拦也不敢拦,连忙去帮他盖被子。十分尴尬地对着汤豆笑。说:“……这外面又是风又是浪的,殿下又困了……”

“没事,就在这里睡。”汤豆非常善解人意。

虽然对外都说,殿下只有昏睡之症,平常和好人没两样。但显然这位平常脑子就并不太灵光。

不过他睡着之后,似乎并不怕吵。

汤豆坐在他身边和小内官说话,他都充耳不闻。

问及大公子,小内官到并不拘谨:“那位是个可怜人呀。我记得他刚回到国公府,是非常活泼的。每天笑咪咪,见到谁都客客气气,虽然年纪小,大约是常在外讨生活的关系,十分懂得说话,也知道为人处事的道理。”

“似乎他没有出入过内宫,你怎么知道呢?”

“我师父当年常常在外面传旨办差,也常去国公府。见过他好多次。回来说的。有一次正逢他母亲忌日,那时候他才刚到清水观,也还没有搬出去住,在国公府小门外烧纸祭奠,却被国公府的下仆发现了,我师父碰到帮他解了围,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他可一直都记在心上呢。每年我师父生日的时候都会送些小玩意儿。不过我师父是个和善气人,爱结善缘,每年他母亲忌日也都会以友人的身份,陪他往孤坟去拜祭。要不然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太凄凉了些。”

说着也很感慨:“那边又远又难走。但大公子总是不辞劳苦。路上说起他母亲是怎么养大他,常常落泪。唉,他母亲对他极好的。”

汤豆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问:“确实每年都去吗?”

“确实。”

“今年呢?”

小内官先是说:“去了的呀。”想起什么来连忙改口:“错了错了,今年是没去的。”

“为什么没去?”

小内官费劲地想了半天,有些赧然:“实在说不清楚。我平常也不太打听,只知道我师父那天出了门,很快就回来了。感慨了几句,说什么,大公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再想想。还说什么吗?”汤豆追问。

小内官抓耳挠腮:“似乎前一天才说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第二天就变了。说不去了。”

“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不能去?”

小内官摇头:“看我师父的语气,也不是有急事大公子才没去。就是……就是不去了。师父还嘀咕了好几天,说奇怪得很。”

“大公子母亲祭日是几时?你知道吗?”

“知道呀,每年那天师父都要出门。有时候逢着当差,还得和人换。所以我记得。”小内官说了个时间。

席文文见汤豆听完脸色很不好,不解问:“怎么了?”

“那时我们已经在清水观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

“黎川并不是一个会感念别人对自己好的人。他不太可能每年坚持在不相干人的母亲忌日上坟祭奠。”

“也许是做给别人看呢?”

“那也要有观众。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一个老内官。他做给谁看呢?”汤豆说:“唯一的可能是。大公子一直都是他自己。直到今年。忌日之前的一天,在和小内官的师父约定了时间,两人分别之后才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他没有急事,就不再去忌日祭奠,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时候他不再是他自己了。记忆觉醒了以后,不再按照原主的轨迹去生活。”

“这么近?”席文文算了一下时间。但虽然时间很近,也不能说明什么呀,席文文说:“可能他在之前就换了,但记忆这个时间点才觉醒。这有什么问题吗?”

“可这不对。大公子那天承认自己就是黎川时,说得清清楚楚,他说他比我们早来了二十三年。并且这二十三年他没有虚渡。一切都是他干的,他不只在这二十三年肃清了鹿氏门徒,并且在后来残废之后为了能随驾封禅,说动了凌诒和灭了清水观。但他怎么来得及?从他忌日前一天觉醒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甚至,早在大公觉醒之前,凌诒和已经出发去了清水观杀人灭门。”

席文文一下怔在当场。

汤豆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抢走她手上的剑向外大步而去。极大的海浪扑打在她脸上,她有几次差一点被冲倒,但是很快又扶着船壁站稳了。

在走过长道,打算往二楼去的时候,她抬头看到了刚从二楼下来的孔得意。

巨大的海浪将整个大船吹打的像一叶飘萍。前后的几艘船只已经只能从水雾中看到迷蒙的残影。

他出来时不得不扶着栏杆,看到下面的汤豆,脸上有嘻嘻的笑意,似乎想嘲笑她这样狼狈,像只落水鸡,可随后他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和手里的剑。那些笑意隐退了,只用一种孔得意从来没有的平静眼神看着她。

汤豆这样直视他,发现大公子说得再伤心,再怎么觉得世人负他,可身上没有完全放弃了期待的释然。但她面前这个人身上,是有的。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神有没有悲痛,也不像大公子那样,会说些什么“我总羡慕你,你有人疼。”那样无聊的话。

只是对她笑了笑:“喂,汤豆。你这次还不错。但已经太迟了。”他指向前方。

有一座小岛在风暴之中凭空地出现,另一片天地正缓缓显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下周就完结了。结尾太难写,又因为年底事忙,所以这几天更新有点缓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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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镇定下来,吩咐处置大公子的尸身:“不可叫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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