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眼皮子下面眼珠子疯转着,好半天才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到她嘀咕了一句“豆子。”竟然挣扎着想坐起来似的,汤豆连忙按住她“不要动。你头上受了伤。”
小女孩还没明白“怎么了?什么事?”但明显人不太济事了,没力地瘫回去,已经不太清醒的样子,但嘴里还在嘀咕“我们过来了吗?”努力地想向旁边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其它人呢?”最后迷蒙的眼睛盯着汤豆看,嘀咕“你有点怪,怎么这么小……”声音越来越虚弱。
汤豆心里一跳,正要多问,一下就被人抱开来。
小女孩停下来时,已经满脸是血,大概头在石头上撞破了,眼睛也闭着,孩子们吓呆了,怔怔的,汤豆说:“快叫大人去!”他们才反应过来。又一窝蜂地调头往山坡上跑。边跑边尖叫“春夏摔死了春夏摔死了!”
汤豆飞快地试了试鼻息,非常微弱,但还是有的。身边也没有东西可以用来给她止血,听孩子们说话,是叫春夏的,叫了几声“春夏?春夏别睡觉。”
大人们来了。
有个女人大概是小女孩的亲人,冲过来哭得不成样子。只喊着“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哪怕是个女儿呢,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
汤豆虽然有些发昏,但顾不得太多,站起来连忙去追,想截住人别出大事。
但人实在滚得太快,她现在手脚也比以前短了,完全追不上。
玩水的孩子们吓得叫起来。呼啦地一窝蜂往这边跑。
远处的小孩正打闹得不可开交,对着这边叫“豆子豆子!快来啊!”
“豆姐儿别来!打湿了衣服徐娘子要骂你的!”有个小女孩尖声细气,愤愤地喊“我回去要和我阿爹告状,你们说什么钓鱼,其实想带豆姐儿来玩水!还把我的新衣裳泼湿了!”
如果妈妈知道,肯定会生气。
她有些疲累,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有头晕目眩的感觉,不得不就地坐下。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些茫然。
而原本应该是怀里的灯,也已经不复存在。但胸膛痛得厉害。
她掀起衣裳看,从肚脐住上一直延伸到脖侧耳垂下,皮肤又红又烫,勾勒出整个灯的形状,就好像是在经过渗入点的时候,绑在胸前的灯变成了烙铁,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个痕迹,然后彻底地蒸发了。
汤豆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天空是碧蓝的,远处青山绵延,近处有一汪溪水,几个小孩在溪水边上似模似样地垂钓。但坐一会儿就不耐烦,涉到水中相互打闹起来。
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边说着,边蹬着小短腿气呼呼地离开了水边,往山坡上来,一路嘴里超大声地嘀咕着“你们还叫她豆子!没有尊卑!叫徐娘子知道,打你们手板子!”
正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脚下一滑,尖叫都没叫得出来,闷头闷脑地就向山坡下滚去。
背后的小孩不服气,大声嚷嚷:“我才要和徐娘子告状,你自来后老吃豆姐儿的点心!才半年就吃得这么白胖!豆姐儿一点肉也没长。”
小女孩可气坏了“是豆姐儿给我吃的!”肉乎乎的面颊,鼓得像年画娃娃。
她记得,自己在那个空间中的时候也是因为感到灼热醒过来,才没有像那些那人那样,眼不见、耳不闻、身无感。
可以说,是这个灯救了她,而现在,汤家代代保存的灯这就这样消失了。
抱起汤豆的妇人声音又厉又大“哭什么哭,还不快闪开!”捂住汤豆的眼睛,喝令着自己带来的人快把人抬走“这满脸是血的,再吓着小娘子谁也讨不着好!全去娘子那里领罚还是小了,再出大事一个也活不成!”
看样子是不准备管那小姑娘死活了,只担心汤豆受到惊吓,仿佛她脆弱得风一吹就散似的。
汤豆发急:“还不带她去看……大夫!要再出人命来!”
妇人并不惧怕她“再换一个丫头就是,尽有好的给姐儿使,不必白浪费银钱。”
汤豆挣扎了一下,没有她力气大,不说能不能下地,竟然连她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也挣扎不开,想着要是真给她这么安排,人不就死了吗?一时急怒“她要有事,我可不会放过你们!”想到她嘴里一口一个娘子,似乎很是敬畏,又很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便大声喊:“她要死了,我就再也不吃饭了,还要和娘子说,是你们害我不吃饭!”
“豆姐儿断不能这样啊!”妇人大惊失色。
“我不听。我就要活活饿死。什么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
妇人见她拧巴起来,又恼又气“姐儿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无赖的手段!”可又怕她当真会这样,拿她没有法子,这才有些松动,对抱着伤患的几个男丁吩咐“四娘既然舍不得,那就抬到西院路大夫那里去。”又怕小主人真的闹起来,补了一句“只管好生医治,但能不能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春夏的亲人哭着跪地猛地磕头谢恩。
汤豆放松了下,但脑袋却痛得厉害,刚才眩晕的感觉也越来越重。她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只想着已经达成长寿目地的庞郎人承受不了身体之重,才通过门完全转化为别的状态去了其它世界,并最终达成改变自己蜉蝣般一生的目地。
却没有深想过,既然实证过有人成功,那么也当然会有人失败。如果说那些渗入物可能是这个过程失败了才产生的,也就能够解释它们的存在为什么那么丑陋。
至于那些成功的则很可能是像她这样,转换成别的形态之后,能过占据新世界中其它相对较虚弱的人的身体来达成目地。就比如,她占据了身体不怎么好的这个,而同伴占据了受伤快死的春夏。
可这里到底是哪里?庞郎人来到这里之后,又怎么会导致她和同伴们所居住的世界,受到大批渗入物的袭击而崩坏呢?
她头脑越来越沉,无法再思考。似乎有着另一个意识想要挤出来,嘴里不由自主地胡乱低声嘀咕着什么,可她真正想说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抱着她的妇人,原本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谢恩的女人,理也不想理,恼怒得很:“今日才请了金鸣寺的大和尚上门为姐儿固魂,要是知道姐儿见了血腥,可有你们一顿好呢!”
话才说完才发现怀里的小人儿竟然已经昏厥了过去,嘴里还在胡说八道,一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抱着人就往回跑。
汤豆昏昏沉沉。一会儿似乎听到很多人在吵闹,让她烦得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一会儿又似乎看到什么人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隐约似乎有人在问“她颈侧这个印记是哪里来的?”
有人泣说“原本是没有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了。”
又有人在低声议论着,圆的还有些边角,看着是莲花,还是什么东西?
还有人在叨叨说,说她说了什么胡话,是男人的声音。
谁?如果是原主,应该是个小女孩才对。男人?
她不愿意再想,心里烦得很,只想叫这些人闭嘴,自己实在太累,只想好好地安静地睡一觉。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向四周张望,没有看到同伴的身影,身后也并没有任何渗入点的痕迹,当然更不见平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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