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的天真!”卫景濂哈哈大笑,满是嘲讽,“我素来爱美人,绿柳姿色不错,福王爷贵为我南国摄政王,你觉得,在南国,还有哪个女人,比她更配得上我?至于解药,你大可不必挂怀,那是绿柳主动提出送给你的礼物,她确实有一国之后的风范,说爱屋及乌,我疼爱的小师妹,她当然也要好好疼爱!”
卫思辰默默无言,将目光落在一直静默的莫淮笑身上,此刻的他,敛去了宝剑出鞘时的锋芒,温润如玉,满脸平和,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偏生让卫思辰觉得无法言喻的陌生。
番外
红线结束一天的工回到屋中,点亮了油灯,才发现角落的床上多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影。薄被裹得紧紧的,还不停地瑟缩着,心头一软,神使鬼差地拿着自己的被子走过去,爬上床,伸手,想要拥住面前的人。
裹在被盖里的人肯定是感觉到多了一个人,红线伸出去落在她身上的手,像蛰着她似的,她瑟缩了一下,怯怯地又往角落里挪了一些。
“我们一起睡吧,这样暖和些!”红线将自己的被子打开,同样破破烂烂的一床小棉被,盖在两人身上。
那人影霎时僵住,半响没有动静,她将自己蒙的太过严实,红线好怕她会喘不过气来。
缓缓地,带着些许试探,一个小小的头颅从薄被中一点点探出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澄澈而空灵,红线心中一震,面前的女孩子满脸鞭伤,那双集天地灵气的眼睛,默默地述说着她的痛苦和悲哀。
女孩看着红线满脸亲切的笑容,脸上的冰雪微微消融,一点点靠过来,最后,两个依偎在一处。不一会,果然暖和了许多,女孩的眼睛更加明亮,好奇地看着红线。
“你叫什么?”
红线也不过十来岁的一个小女娃,被家里人卖进王府,从此起早贪黑,挨骂挨打早已经是家常便饭。这屋子靠窗的一边,是一排通铺,住着六七个女孩子,年龄都相差不大,但素来,红线和她们,并不热络。
红线本是开朗的性子,刚进王府时逢人便带三分笑,可还是被同屋的女孩子诬陷偷了一个宠妾的首饰,差点丢了半条小命。生死边上走了一遭,便养成了一副沉默谨慎的性子,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主动找人说过话,更别提主动对一个人示好。
真的是神使鬼差,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红线竟然主动递出了友好的手。
“我叫红线,你叫什么?”看着面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目光中那深沉的光芒,红线心中滑过异样的感觉,偏生心底生出的亲近之意无法抗拒,即使刚刚问了一遍,别人视若无睹,她依旧坚持着笑问第二遍。
“思辰!”卫思辰垂着头,贪恋地汲取红线身上的温暖。
“你就是那个在井边晕倒的卫思辰!”红线诧异不已。
卫思辰默默点头。红线不由更是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意,父母无情地将自己卖进王府的那刻,红线以为世间的所有都抛弃了自己,如今,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小姑娘,明明父亲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却被发配到这样粗陋的地方来做仆役。
“王嫂很凶,你以后见着她将她当主子一样侍候着,她就不会找你麻烦了!”红线爬起来,钻进床下,翻了半天,卫思辰有些好奇,不由得也爬起来,伏在床上,好奇地看着在床下爬过去爬过来好似找东西的红线。
“终于找到啦!”红线从床下爬起来,头发上沾了几抹尘埃,她兴奋地举着一个瓶子叫喊道。
打开药瓶,红线用手指蘸了,往卫思辰脸上涂抹,卫思辰也不躲闪,怔怔地由着她。
“听说这药是贡品呢,很管用的!是以前当宠的一位夫人赏赐给我的,我藏在床下一直没用!”红线叽叽呱呱,突然手一顿,卫思辰转头的瞬间,松松穿在身上的衣服又滑落了一截,肩上错综交横的伤口,不经意间落进红线眼里。
鞭伤,抓伤,冻伤……红线眼睛湿湿的,不敢相信,这样小的一个人儿,身上这么多的伤口,还能镇定着脸,淡然地朝自己微笑。
“没事,已经不疼了!”卫思辰抬起酸痛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秀气的眉,她轻轻拭去红线的泪水,主动的抱住她。
两个人紧紧依偎着躺下,瑟缩在一起,抗拒着满室的寒冷。屋内的其他人,这些日子都领了晚上的活,外面的风刮得直响,屋子便格外的空荡荡,只有两个孩童微弱的呼吸声,让这个寒夜,凭空有了几分暖意。
卫思辰埋头扫着地,握着扫帚的手红肿不堪,身上单薄的衣衫实在扛不住寒风的肆虐,她瘦小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卫思辰身上伤痕累累,虽然在逐渐康复,但动作稍大,就痛得呲牙咧嘴。
卫思辰吃力地将枯叶扫到一个地方,堆成一堆,又拣了不少树枝架在上面。使劲地打着火石,噗地一声,卫思辰惊喜地看着面前的火花,那些枯枝慢慢燃烧起来,站在火边的卫思辰感觉周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数日来的劳累让她的眼皮在这温暖的火边越来越沉重。
卫思辰抗拒不住身体传来的睡意,头一点,整个人就要往火中倒去,炙热的火舌席卷着卫思辰娇嫩的肌肤,滚烫的感觉让卫思辰一个激灵,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倒之势,惊恐地睁大眼,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苗离自己越来越近。
“孩子,没事吧?”
有人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卫思辰旁边,将卫思辰一把捞回。卫思辰从惊恐中回过身,就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身上只挂着几片破布,赤脚站在地上。卫思辰好奇地看着他,他也笑眯眯地看着卫思辰。
“没……没事!”卫思辰突然变得结结巴巴,刚刚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看着老人风尘满面的脸上隐藏着的慈爱,卫思辰礼貌地躬身行礼,“谢谢这位爷爷救命之恩!”
“你好大的胆子,连福王爷都不敢闯进这里,你不怕死么?”老头下一刻已经变脸,厉声道,满脸的怒气翻滚着,像要将卫思辰吞没,他身上刚够掩体的破布条随风起舞,让那份怒气变得滑稽起来。
“死?”卫思辰闻言一笑,眼中波光浮动,稚嫩地脸庞像花朵般舒卷开来,那老头被那笑容迷住,有些移不开眼。
“如果死能够得到解脱,死有什么不好?”卫思辰敛住笑,冷静沉着地说道,眼底的波光渐渐变得深邃。
“小小年纪,竟然这般……”老头脸色一变,看着卫思辰单纯的脸上满布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不由得带了几分兴味地摆了摆手,幽幽长叹了一声,声音恢复了温和,“你下去吧!得空多来看看我,老头子看你这丫头,挺顺眼!”
卫思辰应声而退,回到后巷王嫂那交差,才一进院子,就看到满院子的人像见鬼一般看着她。
王嫂呆愣在门口,看着拿着扫帚、前来复命的她,满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王嫂,那个院子,我已经打扫完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下?”卫思辰垂下眼睑,不带一丝感情木然问道。
身上的鞭伤隐隐作痛,卫思辰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将头低得更低。
“不用不用……你……你下去吧!”王嫂慌乱地回答,像避瘟疫一般避过她,居然没有再给她安排另外的工作。
一进屋,红线就忙迎了过来,满脸的担忧。
“你没事吧?”红线将卫思辰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她除了以前的伤痕,并没有再受伤,不由得嘘口气,“还好,还好!”
“那个院子有古怪?”卫思辰并不迟钝,这一群人都这样奇怪,只能说明那个院子,或者自己遇到的那个奇怪老人,很不一般。
“那是天七老人的院子啊,王爷不经同意都不敢进去!”红线恨得远远朝着门外啐了一口,“王嫂真是黑心,天七老人进王府之前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得被人打扰,打扰者,死!”红线都替卫思辰冒冷汗,还好安然无恙回来了,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啊!
“你说王嫂为什么老找我麻烦?”卫思辰有些想不通,王嫂如此费尽心机也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一个小丫头,又不会威胁到她什么。
“我告诉你哦,听说王嫂以前侍候过……”红线看了看卫思辰,这才继续放低声音,“侍候过你娘呢,有天王爷回府大怒,错手杀了一同在夫人面前侍候的王总管,也就是王嫂的丈夫。”
“啊?”卫思辰惊呼。
红线去关了房门,这才继续低声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告诉了卫思辰,想着从此也好让卫思辰对王嫂多些防范之心。
“听说王总管爱慕夫人美貌,所以整日到夫人面前献殷勤,王嫂心中有恨,特地选了个时间将王爷引了过去,王爷看到王总管和夫人有说有笑,当时就大怒,击杀了王总管,夫人从此失宠,王嫂本意是想王爷惩治夫人,诬陷夫人不守妇道,为总管脱罪,从此和王总管离府生活,哪知王总管殒命,王嫂从此便……”红线看了看卫思辰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咬着牙继续说道,“你们俩居住在那个院落里,本来月例这些还是和以前一样,都是王嫂从中作怪,你们才会缺衣少食!”
卫思辰捏着拳头,死咬着嘴唇,微微颤抖着。月例若是每月能够全部拿到手,母亲如何会染上风寒没钱医治,最后凄凉的死去!
红线抬头,只看到卫思辰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厉色。
这样一日忍过一日,天气倒是一日日的暖和起来,思辰依旧每日要用冰冷刺骨的水洗堆得山高的衣,依旧要每日打扫数不清的院落。
这日夜里,卫思辰实在饿得难受。王嫂特别吩咐,每次必须要等其他人吃完她才能吃,可是后巷的人天天做的活都不轻,胃口相应的也不小,时不时的,等到卫思辰吃饭,只剩下可怜的一点残羹冷炙,根本不够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