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读到第二年,宁栀的课更少了。
到第二个学期，她几乎都不怎么要去学校，主要忙的就是毕业论文和实习的事。
也许是写论文太费脑子了，宁栀最近总是很困,没什么精神,午觉一睡就能睡好久。
今天也是的。
她中午吃完饭，对着电脑敲了没一会儿键盘就犯困了,哈欠一个连着一个,到最后她坚持不下去了,只能阖上电脑去睡午觉。
本来只想小憩一下的,一觉睡醒，已经快到晚上,落地窗外的天色都黑了。
睡得太久，宁栀醒来时头还有点晕乎乎的。
她在床边找到拖鞋穿上，心想明天再睡午觉，一定要设个闹钟！
做饭的阿姨今天请了假，宁栀不太想吃油腻的，就没点外卖，她走到厨房，拆开一袋饺子，数了十二个丢到锅里。
饺子煮好还要几分钟,她去卧室拿了手机出来,解锁一看，上面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都是陈也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他最近去外地谈事情了,还得一个多星期才能回来。
宁栀回复他：我才睡起来，什么事呀？
一分钟不到，陈也直接电话打了过来。
他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但顶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很少会睡到晚上才起来。
“你昨晚又熬夜写论文了？”他问。
语气听着和家长问孩子昨晚上是不是熬夜躲被子里玩手机简直一模一样。
“没有呀。”宁栀一手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起碗，接了凉水倒进锅里：“我有听你的话，晚上不熬夜。昨天晚上我十点多就睡啦。”
“嗯。”他闻言，笑了声，“栀栀真乖。”
接着又嘱咐：“你最近总是对着电脑，记得让阿姨去超市买菜时多买几盒蓝莓，别把眼睛搞近视了。”
“我记住啦。那你也要听我的话，在外面也少喝点酒。哎呀！饺子皮快煮破了，我等会儿再和你聊了，先挂啦。”
她匆忙放下手机，手忙脚乱地把锅里的饺子盛出来。
第二天是周末，宁栀没待在家写论文，回了爸妈家。
沈静溪见到她就笑着道：“你爸爸前两天去钓鱼了，特意留了条最大最肥的，就等着你今天来炖鱼汤给你炖鱼汤。”
宁栀也甜甜笑起来：“谢谢爸爸。爸爸真厉害，每次钓鱼都能钓好多。”
姜平潮被夸得很受用：“下次钓鱼，满满你和我一起去，我教你钓。”
宁栀想到钓鱼在湖边一坐就要坐一下午，不能玩手机，也不能聊天。
她连忙摆手：“我最近好忙，要写论文还要找实习，爸爸你还是和舅舅一起钓吧。”
沈静溪笑话丈夫：“别说满满了，我都不愿意和你去钓鱼，干坐一下午无聊死了，也就你们这些中年男人有这个爱好。”
姜平潮：“……”
没多久，一锅熬得奶白色的鱼汤被阿姨端上饭桌。
沈静溪给宁栀盛了一碗：“你学习辛苦，多喝点补身体。”
宁栀舀了一勺，吹得不烫了放到嘴里，刚喝下去，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忙捂着嘴巴，急匆匆往卫生间跑去。
沈静溪连忙也跟了过去，站在她身后给她轻拍着背，担心的不行。
宁栀干呕了半天，稍微好了些，她站直身子，接过沈静溪递来的水，漱了漱口。
沈静溪看着女儿一下变得苍白的脸色，皱着眉担忧问：“满满你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没有呀，我最近都在家里吃的，连外卖都没有点过。”她拿毛巾擦了擦嘴。
沈静溪是有这方面经验的，她立刻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满满，你例假多久没来了？”
宁栀闻言回想了下，她那个好像是两个星期前就该来的，但迟迟没来。
“有两个星期了。”
她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脸红了红，小声道：“我们每次都做了措施的。”
陈也比她还在意，每次都戴那个。
有一回到关键时刻，他拉开抽屉发现用完了，哪怕那天是她的安全期，他也愣是忍着去冲了凉水澡。
沈静溪考虑了下：“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哦，好。”
检查结果出来，宁栀呆住了，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妇产科的女医生五十多岁了，她看着小姑娘眼睛睁大，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给她科普：“夫妻生活中并不是做了措施就能百分之百避孕，要是中途有破损脱落的情况，也是有可能怀上的。”
宁栀想到什么，脸上又是一红。
回到家里，沈静溪马上要她躺到床上好好休息。
她生过孩子，知道从怀孕到生产这十个月女人有多难受。
沈静溪一直想让她晚几年再要孩子，结婚时也提醒过她要做好措施，没想到还是有了这样的意外。
看着女儿还有点茫然的表情，想到生孩子要受的苦，沈静溪有些心疼。
不过这终归是喜事，她的女儿要当妈妈了，她也要当外婆了。
沈静溪摸了摸宁栀的头，笑着问：“满满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宁栀软声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妈妈给我煮碗面条就好了，谢谢妈妈。”
“好。”沈静溪笑起来：“你快把这事告诉小也，他知道一定很高兴。”
宁栀想了会儿，摇头，笑笑道：“还是等他回来再和他说吧，也没几天了。他现在忙正事，告诉他会分心的。”
等沈静溪离开后，宁栀低下头，垂眼看了好久还平坦的小腹，还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她其实并没有打算这么早要宝宝的，书都还没有念完呢，她也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心理准备。
但是小宝宝好像迫不及待来到他们身边呀。
她小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眼睛弯了弯：“虽然你的到来有点突然，但我还是很开心的。你放心呀，我会学着当一个好妈妈的，你的爸爸，也会是一个很好的爸爸。”
陈也还在外地谈事情，沈静溪不放心女儿一个人住家里，干脆要她暂时先搬回家里住。
沈静溪买了孕妇防辐射服，让宁栀只要用电脑的时候就穿上，一日三餐换着花样煲汤给她喝。
没过几天，舅舅舅妈还有表哥也过来看她了。聊着聊着，沈问就被骂了。
沈青石道：“满满年纪比你小，现在结婚成家了，还有了孩子，你看看你，成天还不着调的，女朋友谈了没两个月又分了，真不让我和你妈省心。”
沈问心说自己上个女朋友明明谈了三个半月，但现在他也懒得和他爸掰扯，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升级当小舅舅了，他就高兴得咧嘴笑。
他开始好奇自己是会有个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了：“我记得有句话是酸儿辣女，满满你现在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啊？”
宁栀想了想说：“辣的。”
昨天晚上她没胃口，妈妈就给她弄了一小碗辣白菜，她吃得可香了。
沈静溪笑着说：“这个又不完全准的，我当时怀满满那会儿还喜欢吃酸的呢。”
“我就觉得满满生女儿好。”舅妈握着宁栀的手道：“女儿又乖又懂事，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不像我，生了儿子之后，就没一天不操心的。”
又被间接骂了一顿的沈问：“……”
虽然如此，沈问也觉得小外甥女更好。
他还记得满满表妹小时候软糯糯的模样，一笑萌甜得心都化了，简直不能更招人疼。
相比起来，他小时候上蹿下跳的，确实是皮了些。
要是他有这么可爱的小外甥女，一定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还要带着她出去玩，羡慕死自己一帮狐朋狗友！
宁栀听他们热闹地讨论孩子的性别，自己要当妈妈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
也忍不住想，肚子里的小宝宝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不过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她都会很喜欢的。
下午，宁栀回自己的房间睡午觉。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床上多了一个人，将她轻轻抱到了怀里。
那人身上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她没有醒，下意识地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小脸也埋进男人宽厚温暖的胸膛。
又睡了好久，宁栀睁开眼，发现自己像只树懒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抱着床上的男人。
刚睡醒她脑袋晕乎乎的，还没觉得有什么，平常在家她经常这么抱着他睡，等意识清醒了点，她意识到不对了。
咦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还在外地谈事情吗？
陈也见怀里的小姑娘醒了，亲了亲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嗓音低沉温柔：“口渴了没，要不要喝点水？”
“要。”她点头，嗓音软绵绵的。
陈也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想着孕妇容易饿，又拿来一袋她爱吃的蔓越莓饼干。
宁栀喝下半杯水，仰着小脸看他，表情疑惑地问：“你不是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的吗？”
“你都怀孕了，我哪还有心情待在外面。”他撕开饼干的袋子，交到她小手中。
“你怎么会知道的呀？”她惊讶得睁圆杏眼。
明明这几天讲电话，她都很辛苦地憋着这个秘密没说呢。
“夏筱桐知道之后和薛斌说了，薛斌知道后马上就告诉了我。”
宁栀“哦”了一声，小脸上流露出有点担心的表情：“那你提前回来了，谈的事情怎么办呀？”
陈也揉了揉她脑袋，语气温和：“谈的都差不多了，负责的项目经理还留在那儿，没什么问题的。”
宁栀放心了些，吃下那块蔓越莓饼干，冲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嗓音特甜兮兮的：“陈也哥哥，你要当爸爸啦。”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但这么重要的事，她还是想要亲口和他说一遍。
说完她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等着他的反应，一秒，两秒，三秒过去，她都没见到他笑一下。
诶？什么情况？
就算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兴奋地抱着她转一圈，至少也不该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表情吧？
她拉了拉他的手：“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呀？”
她之前看到书里说，一个男人若是真心爱你，就会想要和你生儿育女。
宁栀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爱自己，因此也就感觉特别奇怪。
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没有特别喜欢小孩子，有没有都无所谓，甚至还觉得要是这辈子就他们两个过也挺好的。
她体质有些弱，那次又伤得那么重，哪怕后来调养了很长时间，抵抗力也明显下降了很多。
这两年每到冬天，哪怕穿得很厚实，还是会感冒一次。生孩子又疼又危险……
好半晌，他才开口：“小的时候，住我们楼上的女人就是因为生孩子大出血死的。”
宁栀愣了愣。
那个阿姨她也记得的。阿姨四十多岁了，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可她一心想要儿子，就对女儿很不好，初中一读完就让她去打工了。
夏天的晚上，家家户户开着窗户乘凉，七八岁的宁栀经常听到她打骂女儿的声音。
后来那个阿姨又怀了几次孕，每回都去私人的小医院偷偷做b超，要是检查出来是女儿就打掉。
不知道打了几个，最后她终于怀上了儿子，她高兴坏了，逢人就讲家里终于有传宗接代的了。
后来儿子是生出来的，但她却因为产后大出血死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读小学三年级。
有一次放学，他牵着她手回家，突然戳了一下她脑袋，语气严肃认真地说：“你以后别生孩子了，会很疼，还会死人的。”
陈也当时也就十岁，还不懂得女人怀孕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既然生孩子有可能会丢了性命，那就干脆不生了。
大出血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就很恐怖。
被他牵着手的小姑娘娇滴滴的，跑步摔破了皮都会疼得哭，要是大出血了，那得哭成什么样子啊。
当时，比他还小半岁的宁栀更不可能知道怀孕生孩子这些事。
她被他的话吓住了，傻乎乎地点头，嗓音糯糯的：“好，我以后不生孩子了。”
小少年见她这么乖又这么听自己的话，很是满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大方道：“我身上还有一块钱，给你买雪糕吃。”
小少女笑起来：“不要雪糕，要棒棒冰，这样我们就能一人一半啦。”
模糊又遥远的一段回忆，宁栀在此刻突然就想起来了。
她也突然明白了那一晚，家里的那个用完了，为什么哪怕她在安全期，他也没有碰她。
她凑到他身前，亲了亲他略紧绷的唇角，轻言细语道：“妈妈已经带我去做了很全面的检查，医生说我肚子的小宝宝很健康，我的身体也很健康。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小孩子超级可爱的呀！”
宁栀撒娇般地抱着他的胳膊，努力给自己老公安利：“刚出生时软乎乎的一团，身上还有奶香味。等再长大一点，还会用咿咿呀呀的声音喊你爸爸。”
“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俩的孩子呀！”
她笑起来，嗓音轻又软：“也许鼻子像你，也许眼睛像我。等很多很多年之后，我们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们两个爱情的延续还在的。”
陈也被她的话打动，心口变得柔软，终于笑了起来。
她见他笑了，也弯了弯杏眼。
然后脸颊一边就被他手捏住了。
宁栀：诶诶？
陈也又恢复到了刚才的严肃表情：“现在出息了，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不和我说了，嗯？”
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被揪起，赶紧替自己辩解：“你说过的，这次去谈的生意很重要，我怕耽误你正事嘛。”
“傻。”陈也轻笑。
他松开手，指腹转而落到她唇角，轻轻蹭掉上面沾着的一点饼干屑：“世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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