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皇后(1 / 1)

“嗯。”姬皇后只淡淡应了一声,既未睁眼,也未过问一句东宫的情况,继续缓缓转动着手中的凤眼佛珠。

这是叶昭为她亲手打磨的佛珠。

瑶姑姑也不敢扰她,只是恭敬安静地退至一旁。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才见得姬皇后将双手合十,朝前轻轻一拜,只见瑶姑姑当即上前来,在她站起来前将手伸过来将她搀住,扶她至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旋即便有宫婢送上来热茶,瑶姑姑接过茶盏,从杯壁感受茶水的温度,确定不会烫嘴后才将茶盏递给姬皇后。

姬皇后饮了茶水后便让瑶姑姑将放在一旁高案上的一只针黹藤盒拿了过来,只见藤盒中放着一个石榴针插以及各色线团,针插上的一根长针尾端还穿引着金色的丝线,一只竹绷子上扣着只绣了一半的平安竹,盒中还有一个尚未完成的香囊以及各种晒干的花瓣与药材。

香囊同前边瑶姑姑转交给叶昭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荷包的材质一样,上边绣着的平安竹也一样,便是所用的针线及颜色也都一样,唯独香囊另一面绣着的字不一样。

给叶昭的香囊上绣的是一个“昭”字,而姬皇后手中的这一只香囊则是绣着一个“晞”字。

她这会儿正在缝香囊上的系绳,神情专注,满目温柔与慈爱。

“娘娘,您眼睛本就有疾,近些日子又总是在做这些针黹,会将眼睛熬坏的。”瑶姑姑看姬皇后又一心专注于这些伤眼睛的事儿,忍不住劝她。

“无妨。”姬皇后语气平静,并不以为意。

瑶姑姑本还想再劝,可她张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担忧地无声叹了口气。

少顷,才听得姬皇后问道:“阿昭可还好?”

“殿下他很好,只是……”瑶姑姑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姬皇后既未停下手中的针黹也未有抬手,好似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只是殿下的脾性似是比从前更大了,这般下去,恐是不好。”瑶姑姑自小便跟在姬皇后身旁,伺候她亦陪伴她,虽是主仆,但情如姊妹,旁人从不敢在姬皇后面前说的话,唯有她敢如实道来。

从东宫殿中的满地狼藉与匆忙离开的宫婢面上的惶恐来看,她想,海东青挣脱链子飞至殿中捣乱不过是殿下的借口罢了。

姬皇后听得瑶姑姑的话,拿针的手顿了顿,却又什么都没有说,须臾继续缝荷包。

反是瑶姑姑又道:“若是娘娘能劝一劝殿下,兴许他便不会是这般。”

瑶姑姑观姬皇后对太子之事总是漠不关心的平静模样,她的语气禁不住急切起来:“娘娘,奴看得出来殿下很是想在您跟前好好孝敬您亲近您,殿下他只想与您用一次膳而已,娘娘您……何不答应了他?”

“娘娘您怕是不知,他听得奴将娘娘的话转告他时的眼神有多失落……”说来叶昭也算是瑶姑姑看着长大的,看见他难过,她亦忍不住心疼。

姬皇后面上神色不变,平静清冷依旧,然而这短短时间内她的手指却是被针尖扎破两回,扎得深,血珠子大滴地落在了香囊上,使得她不得已停下手中的针黹。

“芝瑶,你觉得楚国江山的这把龙椅,叶家能坐得多久?”姬皇后毫不在意地拂去自己指尖上的细小血珠,垂眸盯着香囊上的那个“晞”字,忽然慢悠悠地问道。

瑶姑姑顿时吓得变了脸色,若非身份有别,她这会儿怕是已经捂住姬皇后的嘴了,只听她惊慌着急地小声道:“娘娘您可万万莫要再说这般的话了!”

姬皇后却是充耳不闻,自言自语般又道:“我只求我儿平安康健,旁的我一概不求,楚国这江山,来得太容易,迟早是要亡的。”

“娘娘!”瑶姑姑终是捂住了姬皇后的嘴。

姬皇后缓缓抬头看她,瑶姑姑这才惊觉自己以下犯上,连忙收回手来,正要认错,却见姬皇后忽然笑了起来。

“芝瑶,你是担心隔墙有耳将我这话传至皇上耳中然后赐我死罪可对?”姬皇后边说边笑,“如此我倒是求之不得。”

“可他还舍不得杀我,他还没有完成他的江山大业,怎舍得就此杀了我?”

“做这楚国皇后有什么好?做这叶家嫡子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呵!呵呵呵——”

姬皇后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清冷平静的模样,哪怕是这会儿冷笑出声,面上依旧是冷静如是。

然而她看起来愈是冷静,给人的感觉便愈是癫狂,也愈是凄楚。

她说着笑着便哭了,眼泪失控一般滴滴落在她手中的荷包上。

瑶姑姑此时也已满面泪痕,想说些劝慰的话,却又迟迟无法启齿。

任何劝慰的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只能拿着帕子为姬皇后拭去她眼角与脸上的泪,伤心道:“娘娘您别哭了,您再哭的话,瞎了双眼便再也见不到小殿下了。”

许是这句劝说起了作用,姬皇后渐渐止住了眼泪。

仅是这片刻,她双眸已是充血般通红,便是眼角的泪都已浸着缕缕血丝在里边。

她的一双美人眸,好似随时都会盲掉。

只见她垂眸,用指尖反复摩挲着香囊上那个用金丝线绣成的“晞”字,喃喃自语道:“我想见他,可是我又怕极了见他。”

她每一次见他,都是他性命垂危时。

她见不到他,便证明他还好好活在这世上,她多见他一次,便证明他又多了一次苦难。

姬皇后痛苦且绝望地闭起眼,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继续缝手中的香囊。

阿阮站在禁苑的阔屋里,站在微微打开的窗边,看着院子里那迎风飞扬的五彩长幡子,安安静静地等着东屋里的叶晞醒来。

她已经细细想过,那杆五彩长幡子,除了王爷,不可能是旁的任何人来立的。

这些日子来虽然从不见王爷过问过世子任何事情,给人感觉好似他眼中根本就没有世子这个儿子似的,但他心底其实是很疼世子的吧,否则又怎会天还未亮就顶着冰冷亲自来给世子立这一杆祈福的长幡?又怎会特意从宫中带回来那般精致的甜糕给世子?

她向厨房的师傅打听过了,食盒里的那些甜糕是禁中的御厨才有的手艺,她还从秋茶那儿听说了,王爷每年的除夕与元日都是要进宫参加宫宴的,她敢肯定那食盒里的甜糕必是王爷特意从宫中带回来的。

却也正因如此,阿阮才愈发想不明白,既关心在意,为何又要装得满不在乎?

太多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叶晞在入夜时分醒来,阿阮先给他递了水,才将荣亲王塞到她手中的那只食盒里的满满两盘甜糕给端出来放到叶晞面前。

她认真地观察叶晞的反应,只见他本是死水一般的眼神里在瞧见甜糕时仿佛有一小簇火苗在其中亮了起来。

单纯得没有一丝掩饰,仅仅是因为好吃而欢喜。

阿阮忍不住抿嘴偷偷笑,叶晞抬眼睨她,她连忙比划:“这是王爷亲自给世子带来的,只是这甜糕叫什么,奴也不知晓。”

叶晞面上不做任何反应,伸出手便拈了一块椰汁桂花糕放进嘴里,让阿阮正给他递筷子的动作僵在了半道。

他对阿阮递来的筷子视而不见,且见他只动了动腮帮子便又再伸手拈了一块贵妃红放进嘴里,如此这般一连拈了数块一并塞进嘴里直将腮帮子撑得胀鼓鼓的,才见他开始慢慢嚼动满嘴的甜糕。

然他嘴里甜糕塞得太满,只见他本是紧紧抿着唇不让甜糕自嘴角漏出来,紧着许是唇抿不住了,他只好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知是饿极了,还是因为太好吃。

阿阮目瞪口呆,紧着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将水递给他一边比划:“世子你慢着些吃,上回你吃枣糕就给噎着了你忘了吗?”

叶晞白她一眼,非但没有听劝,反还故意似的又往嘴里放了一块桂花糕。

阿阮如今倒是不怕他这些反应了,她只是担心他会噎着,她甚至觉得他这会儿的反应就像个故意跟人作对的熊孩子似的,让她愈发忍不住笑意。

叶晞将再一块甜糕塞进嘴里后忽地朝她伸出手来,又用食指在她扬起的嘴角轻轻戳了戳。

这一回,阿阮不再同前几回那般被叶晞这般举动给吓得笑容顿失或是发僵,她笑容依旧,叶晞眸中的微光便也未有褪去。

他情不自禁在她含笑的嘴角再戳了一戳。

他并未察觉自己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阿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叶晞又拈起一块桂花糕本是要放进嘴里,但瞧着撒在面上的桂花时他停住了手上动作,只见他又抬起眼眸看向阿阮。

看着阿阮安静听话的模样,他将手腕一转,把桂花糕递到了她嘴边来。

阿阮吃惊,连连摇头摆手。

却见叶晞拧起眉心,神色不悦。

阿阮这才微微张嘴,小心翼翼地咬了小半口桂花糕。

“甜不甜?”叶晞一瞬不瞬盯着她。

阿阮抿嘴笑着用力点点头。

叶晞舒展眉心,转手便将她咬了小半口的桂花糕放进自己嘴里。

动作自然得仿若这本就是件寻常事。

阿阮登时红了脸,羞得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抿嘴浅笑,心生欢愉。

“小哑巴。”叶晞边吃糕点边说话,凉冰冰的声音有些模糊,“继续给我说说外边的事。”

眼里从来只有偃甲的他第一次想要了解外边的世界。

原因何在?

他想,兴许是因为眼前这个总会拉着他的衣袖在他掌心里放一块饴糖的小哑巴。

他有那么一点儿……想多了解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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