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耿朝忠不说话,赵春来赵老头更加慌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盒哈德门,手指头啪的一弹,弹出一根烟递到耿朝忠面前,耿朝忠脸一歪,完全不屌他。
赵春来尴尬的收回香烟,含在自己嘴里,点着猛吸了一口,说道:
“咳,现在有钱了,看不上哈德门了哈!”
耿朝忠依然没有说话,直接从抽屉里掏出一根雪茄,用油灯烤了烤,然后点上——索性给找老头来个默认。
“你这家伙,”赵春来苦笑,“你也别怨我,这是玉真自己的想法,她跟我说,跟着你这段日子,她感觉自己的能力有很大欠缺,不仅帮不了你什么,还尽给你添乱,所以才想到去进修一下。再说了,咱俩什么关系?我能棒打鸳鸯?我巴不得给你俩做个月下老人呢!”
“呵!”耿朝忠冷笑了一声,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赵春来看耿朝忠不相信,也不再解释,开始大口吸烟,耿朝忠那边也拿着雪茄吞云吐雾,两人像比赛似的你一口我一口,将整个屋子搞得乌烟瘴气。
其实赵春来早就看出了玉真的不对劲,但是纪律明确规定,谈恋爱,尤其是和党外人士谈恋爱,一定要向组织上报备,而玉真又是一个十分懂事的孩子,所以赵春来在第一时间里就得知了两人的关系。
不过这件事情却很难处理。
棒打鸳鸯,不是赵春来的性格,更何况,一个是他最看重的后辈,另外一个又数次救组织于水火之中,虽然没有入党,但好歹也算是友好人士吧!
思考了好几天,赵春来都拿不定主意,他甚至打算,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以后看情况再想办法。
哪知道,上海中共中央发出征集令,从各地秘密调遣头脑聪明,做事细致的女性骨干,去上海接受电讯培训。赵春来一拍大腿,就想到了傅玉真,这个事情,正好解决了他的难题,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就将玉真报了上去,果不其然,组织上同意了。
不过,现在见到耿朝忠,难免就有些尴尬了。
说到底,这是把耿朝忠的爱人“夺走”,说是“夺妻之恨”好像也不过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愣了一会儿,耿朝忠终于开口了:
“掌柜的,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这边忙的很,你要有事就赶紧说,没事的话就赶紧走,你送一个蛋糕,呆久了也不合适。”
一声掌柜的,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了原点。
看样子,耿朝忠的怨念很深啊!
赵春来无奈的站起身来,开始往外走。
他知道,短时间之内想要让耿朝忠原谅自己根本不可能,自己那套说辞忽悠别人可以,忽悠耿朝忠还是有难度的。
“好,没什么事,就是一周多没看见你,怕你出了什么事,过来看看。既然没事,我就走了。最近也没啥大事,党调科最近忙着跟日本人斗法,顾不上理我们,所以我们最近正在抓紧发展组织。我先回去了。”
耿朝忠点点头,屁股略微抬了抬,算是送客了,那边赵春来突然又来了一句:
“再说了,玉真又不是不回来。你不知道,这姑娘从小跟我最亲了,除了老柳,她最听的就是我的话。我说一句,绝对管用。”
“哦?”耿朝忠站了起来——老赵说话这么管用,自己倒不好得罪了,毕竟,老赵说的对,玉真总是要回来的嘛!
想到这里,耿朝忠的脸上露出假笑,几个箭步拉住了老赵,问道:
“说说,说说,还有,老柳是哪个老柳?”
赵春来橘子皮似的脸上一副惊讶的表情。
“还有那个老柳,就是监狱里那个。玉真是他的侄女,你不知道?”
柳直荀!
玉真竟然是她的侄女!
耿朝忠摇摇头,这件事情,玉真从来没跟他说过。
“玉真这姑娘傲得很,长这么大就没搭理过别人,你以为,她凭什么看上你?还不是因为,你去监狱里救他舅舅?要知道,舅舅可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原来如此!
耿朝忠突然明白了。
怪不得,玉真对自己的接受程度那么强。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你不知道,我和柳直荀很早就认识,要不,我怎么会加入共产党?”
赵春来又坐了回去,开始跟耿朝忠诉说自己的陈年往事。
耿朝忠这才知道,赵春来其实早就认识柳直荀,不过那时候,赵春来也只是想卖自己的鞋,并不想掺和政治的事情。
不过他的儿子,却多少受了些影响,所以在黄埔军校的时候,表现的也较为激进,最后死在了四一二清党中。
从那以后,赵春来才开始为共产党做事的。
“行啊,老赵,看不出,你还瞒着我不少!既然你是看着玉真长大的,那以后等他回来多劝劝她。我的人品,你还不放心嘛?”
老赵无语。
就是因为担心耿朝忠的人品,所以自己才一直不敢把玉真介绍给他!
“对了,最近你们是不是来了个洋上级?”
耿朝忠突然开口问道。
老赵一凛。
这事是绝对机密,耿朝忠是怎么知道的?
耿朝忠一看赵春来的额神色,就知道猜的没错。
这契卡的新话事人苏斯洛夫果然不甘寂寞,想要和岛城的共产党联系了!
“是。”赵春来仔细想了想,开始回答耿朝忠的问题。
“他是不是要和国内的某些军阀见面?”耿朝忠又问道。
赵春来更惊讶了,难道这家伙以前开的玩笑是真的,他还真是契卡的人?要不,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赵春来皱着眉头,狐疑的看了耿朝忠一眼,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在山西的同志联系了阎锡山,那边已经派了特使来青,不日即将会面。”
耿朝忠一听,果然是有这么回事——跟苏斯洛夫的谈话,他已经判断,苏联政府想要在军阀间下注,苏斯洛夫来此就有这方面的任务。
只是这苏斯洛夫看上去年龄不大,办事也不是很牢靠,很有点自作聪明的意思,为了赵春来的安危,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
想到这里,耿朝忠开始嘱咐赵春来:
“这不重要,我告诉你,无论是他联系阎锡山和冯玉祥,你都不要露面,更不要亲自出面安排,找个由头,去烟台避避也行。我觉得,这家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少跟他接触为妙。”
“这是组织任务,我无法拒绝。再说,那个人年龄不小了,不是你说的嘴上没毛的年轻人。”赵春来摇摇头。
耿朝忠有点疑惑,难道苏联还派了一个人?
“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耿朝忠又打探。
两人一番核对,才知道,苏共果然是派了两个人来此,苏斯洛夫接触的是耿朝忠,不直接跟中共发生联系,而那个叫做切洛夫的,则作为特使,由中共负责接待保卫,与阎锡山洽谈合作。
不过,赵春来最终还是拒绝了耿朝忠的提议,耿朝忠也无可奈何。
实际上,此时中共作为共产国际的一员,在人员,组织,活动经费上都十分依赖苏联,根本不可能对苏联的命令做太多违抗。
中共真正当家作主,还是毛委员去了延安以后,发展出自己的根据地和经济体系以后才独立的。
“好了,我走了。”
老赵弹弹烟灰,站起身来,然后把烟头掐灭,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开始往外走。
耿朝忠点点头。
老赵这家伙,虽然以前没干过情报工作,但是人老成精,十分细心,比绝大部分干情报工作的人都要精明。
有时候,这种性格还真是天生的。
“我一会儿让小易去你店里再拿些蛋糕。”
老赵待的时间有点长,两人必须商量一个合理的说辞。
等老赵出去,耿朝忠把蛋糕端下去,吩咐小易:
“小易,你一会儿去蛋糕店,再拿一些蛋糕,我和蛋糕店商量好了,给会馆备了一些。”
然后和众店员一起,给自己过了个生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往友谊会馆赶——自己这段时间和溥仪一大家子混的很熟,也算半个主人,自然要提前过去打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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