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山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傅来音和两个小孩一起,贡献了人生第一次杀鱼。刮鱼鳞、剖肚皮、清内脏,傅来音从抖着手闭着眼到眼都不眨一分钟一个,进步神速。
邱郁也是动作迅速,干脆利落,和傅来音不相上下。只有柳啾啾,在家没做过家务活儿,一来就杀鱼,磕磕绊绊十几分钟才处理一条。
吃的时候柳啾啾却是吃得最多的,一只手上四条鱼,咔吱一口,咔吱一口,享受得眼睛都眯起来。
傅来音并不爱吃油炸食品,觉得腻。但也不知道陆霄怎么做的,小鱼干外酥里嫩,虽脆不油,还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像是某种香料,傅来音这种不爱吃的人都连着吃了三四个。
陆霄把小鱼干放在大厅桌上让三人吃,自己在厨房不知道做什么。
傅来音吃够了,想到他一点儿没吃,用小碟子装了两个,端去给他吃。一进厨房,发现陆霄正坐在窗户上抽烟,地上已经有了两个烟头。
陆霄看她一眼,默默掐了烟,“吃够了?”
傅来音把碟子递给他:“尝尝自己做的。”
陆霄一次性把两条鱼都扔嘴里,随意嚼两下,胡乱吞了。
“小心有刺。”
“没关系。”
这人真是糙得可以。傅来音无可奈何。
晚饭是在露天院子里吃的。今晚大月亮,星星也多,天空高阔,明天该是一个大晴天。
四个人围着石桌吃饭,可乐是用绳子拴了垂进井里冰镇,不至于太冰,但也凉意逼人。
傅来音自己用花草纸糊了一个四面灯罩,给石桌边的灯泡罩上,院子里的光线一下子柔和下来,原本野趣浓郁的老院子平添几分雅致,老院子的气质温柔下来。
陆霄从不阻止她对老院子进行的一切改造,她想做的,又无法做的,隔几天,陆霄会默默做完。他突然惊觉,老院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手绘墙、新招牌、里里外外的灯、吊床、秋千架、花圃……
姜奶奶在世的时候花圃里的绣球每年都开好多,葱葱郁郁,一团一团。后来她生病,无力照看,绣球枯了一个冬天,后来虽重新长出来,但经常只发叶不开花,即便是开花,也不过营养不良两三朵。
陆霄一介粗人,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随它们爱开不开。
但今年,傅来音时不时给它们施肥浇水,分枝修剪,花圃里的绣球又重新含苞,花朵硕大,数量暴增,过不了多久,等这些绣球重开,必不比姜奶奶在世时差。
除了绣球,老院子的其他植物也被傅来音照顾得郁郁葱葱,焕然一新。不知不觉,老院子变得精致许多。
陆霄看着她。
傅来音正逗柳啾啾和邱郁背有关月亮的诗。
陆霄看了她很久,傅来音像是没感觉似的,三个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等柳啾啾和邱郁跑进去端小鱼干,她才眼波流转,看了陆霄一眼,似瞪非瞪,含羞带嗔,警告了他一下。
陆霄喉结动了动,他起身,出了院子,隐隐约约似乎站在竹林下。
傅来音不明所以,瞧了瞧他,又等了等,陆霄没有回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柳啾啾狠狠吸了一口气:“荷花好香啊!”
傅来音在荷花香中闻到似有似无的烟味儿,这才明白陆霄去干什么了。
他的烟瘾似乎很重,每次抽烟都是两支起。今天陆霄抽烟的次数额外多,傅来音隐隐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傅来音并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对烟味敏感,但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抽烟,也并没有料到有一天她会对他有好感,加上陆霄从不在她面前抽烟,尽量避开人群,傅来音就勉强接受了这一事实。
没有人是完全按照另一个人的喜好长成的,傅来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晚饭后四个人乘了凉,吃了西瓜,柳啾啾和邱郁为了还有机会吃小鱼干,主动请缨洗碗。陆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们。
吊床下午已经绑好,傅来音眼馋了一晚上,现在终于闲下来,忍不住躺了上去。
星光璀璨,银河梦幻,蟾宫里神话上演,傅来音闭上眼,大大吸了口气——妙哉,妙哉。
在旦河村的一年,她实在快活。这样轻如飘絮的日子,太难割舍。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这学期马上到头,她在谨言小学的生活即将结束,史闻已经找好下一个国学老师,傅来音也已经在着手交接资料。下半年,她又将回到学校,开始迥然不同的生活。
陆霄……
这一学期两个人是有进展的,但近了多少,傅来音不怎么确定。
或许……她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二十多岁没有感情经历的可能只有她,陆霄说不定也有一个白月光……
陆霄像是对她特别,又像是一个实在人对待朋友。除了偶尔的口头调戏,看起来如此不羁的男人一点儿出格的事都没做。沈青霭还忍不住牵过她的手呢,陆霄……
傅来音嘴唇抿了抿——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继续相处……
胡思乱想间她发觉有人靠近,睁了眼。
吊床被男人摇起来,傅来音躺着,陆霄俯身看着她。
距离太近了。傅来音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跳又乱又快,她有点儿慌。
陆霄此刻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看着她,目光沉沉,半晌开口:“你还喜欢沈青霭吗?”
傅来音一惊,摇摇头,想解释什么又无从说起。
陆霄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很好。”然后他的眼神渐渐充满攻击力,牢牢盯着傅来音。
傅来音躺在摇晃的吊床上,避不开,逃不了,渐渐感觉到压迫。
陆霄凑近了一点,问:“介不介意我抽烟?”
陆霄一定听到上次她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时说的话了。想到他今天心情不好,傅来音不敢老虎头上拔胡须,乖乖摇头,“不介意呀。”
陆霄盯着她,又凑近了一点:“处不处对象?”
傅来音瞳孔蓦地放大,他说什么!两个人四目相对,傅来音心跳骤停,怎么突然!
不行不行,太快了,他们根本没到那一步……傅来音颤声道:“不……不了……吧?”
陆霄眼神一厉,“为什么?”
“太快了。”
男人眼神更加危险:“哪里快?”
“……”傅来音说不出来。
“每天约会,连着约了两个月,你还想暧昧多久?”
“不是!”傅来音瞪着他,“不是这样算的!”顿了顿,小声道,“每天过来吃饭是约会吗?哪儿有这样约会的……”
“陆霄是这样约会的。”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傅来音说得再小声男人都听得到,他不仅听到,还回了,“哪个男人会平白无故给一个女人做饭,嗯,傅来音?”
傅来音闭上眼,心跳咚咚咚,“真的太快了。”
温热的呼吸徒然靠近,陆霄冷而沉的声音近在耳边:“你闭上眼只会让我吻你。”
傅来音瞬间睁开眼睛,陆霄的嘴唇已经贴上了她的唇瓣!她推了推他,陆霄咬住她的下唇。男人眯眼看她:“处不处对象,嗯?”
傅来音睫毛颤得厉害,偏过头,心跳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脸更是烧得厉害,她说不出来话,咬了咬唇,又羞又急瞪着他——她没有答应!他怎么这样!
陆霄不再摇吊床,双手将吊床固定住,也箍住了傅来音,“要吻第二次吗?”也不等傅来音说话,轻轻啾了一下。
傅来音捂住自己的嘴,“陆霄!”
陆霄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烫。”
傅来音挣扎着从吊床上起来,陆霄一推,又将吊床摇起来,她又气又委屈:“陆霄!”
陆霄一把抓住吊床,欺身近了,将人牢牢控制在自己领地内,“傅来音,处不处对象?”
“处,处,处……”傅来音委屈地瘪嘴——混蛋陆霄,臭流氓!
“你在心里骂我。”
“我没有!”
陆霄看着她,又亲她一下,笑了笑:“最好没有。”
傅来音热得爆炸,推开他,眼波潋滟,“走开,我要起来。”
等她落了地,几乎瞬间落荒而逃,陆霄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
傅来音一头撞进屋里,发现柳啾啾和邱郁蹲在窗户下,正猫着腰打算离开。
三个人撞了个正着。
傅来音瞪着两个人小鬼大的小孩,不知道该不该指责她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柳啾啾冲她笑了笑,甜腻腻的,又充满揶揄:“傅老师你脱单了吗?”双手抱拳,“恭喜恭喜呀!”
邱郁跟着笑了一下。
傅来音被两个小孩打趣,脸上更是烧得慌,一头钻进里屋,将房间反锁了。
“混蛋!”
“果真在骂我。”
傅来音吓一跳,朝窗户看去。陆霄趴在窗边,“傅来音,谁给你的胆子?”
该低头时要低头,傅来音迅速泄了气,怂哒哒走到窗边,“谁叫你不经允许就亲我呀……”
陆霄眼神变深,“谁会傻到亲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询问?”
喜欢的女人。傅来音心跳又快起来,一句话里只听到这五个字,她瞥了他一眼,欲拒还迎,眼波荡漾,动人不可方物。
陆霄声音微哑:“现在你可以选择主动亲我或者我亲你。三秒钟——”
“一。”
“二。”
“……”
傅来音隔着窗给了他一个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