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狄奥多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敲着桌子,长桌的两侧,坐着以麦希穆斯为首的主要将领们,还有元老院的希罗多德,外交大臣维吉尔等人。
杰纳斯站在长桌的尽头,狄奥多视线的终端。浑身污黑的背着手站在那里,神色紧张,绑着绷带的肩膀让他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所以我们的这位客人,叫做布伦努斯是吗?”狄奥多敲着桌子,自问自答着:“而且还带来了一支一千人的军队,五十名骑士。”
“来者不善。”贝利撒留没好气的说道。
“我们仍应尽地主之谊。”狄奥多回道,看向杰纳斯:“那两个人还说了些什么?不管什么都说说看。”
“没有了,其实大部分都是那个叫博德的家伙说的。”杰纳斯有些郁闷,还是照实回答了:“至于那个叫鲍里斯的,直到刚才还在一直不停地寻死,只好把他打晕了。”
“也就是说我们知道的,都是他们可以告诉我们的。”狄奥多略微做了下总结:“还能想办法弄到些吗?”
“恐怕不能,那两个人一个只是个小军官,另一个……”杰纳斯摇了摇头,有点难以启齿,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巴不得敌人赶紧宰了自己。
那根本就是疯了。
“麦希穆斯。”狄奥多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是的,凯撒。”麦希穆斯抬起头来:“这就要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了。”
“说的详细些。”
“如果仅仅是为了获取利益而来,那么我们就还有商讨的余地,想办法逼他们谈判,让他们明白想要得到这里是不可能的。”麦希穆斯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如果对方是像那人说的,为了维护他的尊严,那就只能与其一战。”
“是,无论是战,还是和。”顿了顿语气,他紧接着说道:“我们都必须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只有那样才能在之后与其或是别的原住民建立友谊。”
“因为对他们来说,我们是陌生的!而未知总是会引起别人的敌意。”
“我不这么看!”贝利撒留打断了他:“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实力,就不用担心其所谓的敌视,只要够强硬就行,对于这种势利眼的家伙,没有比这更好用的法子了!”
“如果没有所谓的兽人,我们的确可以这样。”麦希穆斯沉声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也同样需要帮助,而将来的罗马想要强大,就必须得到这些原住民的认可。”
“至少,能让他们接纳我们,而不是将我们视作敌人。”
“将敌人化作朋友,拉拢所有可以拉拢的力量,让邪恶势单力孤。罗马曾因此而强大。”狄奥多站起来,看了在座的人们:“而我们也将如此。”
“集结军队,麦希穆斯,三个步兵联队和一个骑兵联队。”狄奥多开始分配任务:“昆图斯,新组建的步兵联队是否可以投入战斗?”
“随时可以,凯撒。”昆图斯低下头:“他们随时可以为您而战。”
“这次是为罗马而战。”狄奥多重复了一遍:“为了罗马。”
“把那两个人放回去吧。”狄奥多摆了摆手,眼神很随和:“反正对方估计也已经知道了,勇敢作战的骑士,多少还是要受到一些礼待的。”
“军队尽快集结,是尽量不要影响到民众,麦希穆斯。”他转过身,希罗多德微微鞠躬:“您是凯撒,而这是战争,元老院不会过问,就像过去那样。”
“当然,我和维吉尔会与您同行。”希罗多德微笑道:“这是作为臣子的义务。”
狄奥多点了点头,走到杰纳斯的身边,用力拍了一下杰纳斯的肩膀:“还能战斗吗?”
“随时听候您的命令!”杰纳斯嘴角咧开,紧紧地锁住牙关,瞪大了眼睛,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就出发!”说完,狄奥多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紫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划过所有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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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遇到了一群实力强悍的骑兵,在人数基本相等的情况下,仅仅是一个回合就被对方全灭?”
略显老态的布伦努斯大公有着一头橘黄色的头发,身材魁梧。穿着一件绘着黑色猎鹰的纹章纹章罩袍,手里握着一柄镶了宝石的银色大剑,带着有意无意的笑容看着正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骑士。
“是的,我的大人。”虽然很不想承认,在自己的主人面前,鲍里斯红着脸低下了头。
“然后对方还很大方的将你们放了回来?”布伦努斯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是的,我的大人。”鲍里斯羞愧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头低得更深了。
反倒是一旁的博德倒是打从一开始就闭嘴,一句话也不说,弯着腰,头低的像是要掉下去。
“大人!”站在公爵身后的一位中年骑士看不下去了,从腰间拔出长剑,大步走到两个人面前,却被身后的公爵拦了下来。
“稍安勿躁,我的兄弟。”公爵把他拉了回来,低下头看着鲍里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是求情?”
“没有。”鲍里斯带着绝望的神色仰视着布伦努斯:“请您……作出裁决!”
“你呢?”
“任凭大人吩咐。”博德乖得像只小狗,与其力总是透着一股很随意的感觉。
“很好,既然这样我想你们也一定能接受我接下来的任务。”布伦努斯托着下巴,就像是在准备创作一个新作品的画家:“我要你们担任领地北方哨所的监守长官,提防北方高地人的一举一动。”
“遵从您的命令。”小小松了一口气的博德赶紧应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很好!那就下去吧,在我允许你们回来之前。”
“大人!布伦努斯大人!”鲍里斯突然站起来,趁着公爵还没有离开赶紧又跪倒了在他面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摆。
“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作为一名骑士,战败就是最大的耻辱。”鲍里斯神色紧张的仰望着公爵:“还希望您听我说完,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强盗,土匪!而且他们至少有三万人!军队,领民,甚至还有骑士!”
“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领主啊!”
“我知道了,鲍里斯,你果然是我最忠心的臣子。”布伦努斯拍了拍他的头:“你永远是那么诚实可靠,虽然能力欠佳。”
“是你说错了一件事,对于一名骑士来说,战败并不可耻,也谈不上罪无可赦。真正罪无可赦的,是无法明白自己为何而挥剑的骑士。”
“感谢您的教诲。”鲍里斯低着头,倒着步子离开了。
…………
“布伦努斯大人。”中年骑士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面前的这位老人:“您真的相信他们的这番鬼话?”
“我亲爱的兄弟,你要学会相信别人。”布伦努斯站在那里,身旁的仆人正在帮他穿上铠甲,系上佩剑。
“博德也许会为了占点小便宜骗我,是鲍里斯不会,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个孩子有些胆小却很傲气,对于骑士精神的信奉甚至要超出了很多很出色的骑士,而且对我忠心耿耿,我相信这一点。”
“那么,我们就要和一个有三万领民的领主作战?”骑士疑惑的问道。
“不不不,为什么一定要发动战争呢?和平的解决其实更符合我的心意。”布伦努斯笑的很狡猾:“我想这位罗马人的领主,一定不会拒绝一位老人的提议,嗯,和平的提议。”
“您真是智慧无比,我的大人。”骑士也笑了。
“世事维艰呐!”布伦努斯苦笑了一声,他也希望能给这个胆敢侵占他领土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至不济,也要是让对方低头,称臣纳贡。
现在的情况是,南方的兽人们随时都很有可能北上,尤其是这样刚刚收获的季节,北方迷雾山的部落们越来越活跃,听说已经有一个高地人的城堡被攻占了,虽然只是一个很贫瘠的小城堡,这也表示这些高地人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团结了,否则那些迷雾山的强盗部落早就被围剿了。
南方把守分界山赛文克罗城堡的老贝斯特,一直是布伦努斯最不愿见到的一个人,仗着地处南北交接,长年累月的从两边的商队抽取大笔的税金,一袋从赛兹运来的香料,居然能卖出三个小弗洛林(金币)的天价!
一直巴不得他死,现在却希望这家伙能活得久一些——最起码他还是懂军事的,他的儿子却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赛文克罗一旦有失,几乎无险可守的北方就会变成兽人的狩猎场!
“让军队出发!”公爵沉闷的声音好似冬天的雷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做出一副姿态来,让那家伙明白!”
“遵从您的意志!”骑士猛地一捶胸。转身朝外面的军营走去。
黑色的猎鹰旗在风中高高的摇摆,惨白的底色映在太阳光下,整个军阵化作一片黑云,在大地上缓缓的移动着,不时还能听见凄凉的号角声。
布伦努斯和骑士们就在阵列的最前面,表情严肃,却又显露出万分的威严,高高的挺直了腰背,饱经风霜的面容时不时会掠过士兵们的眼中,让有些松懈的他们登时精神一振,赶紧跟上队列。
“要这样一直到阿多芬尔城堡去吗?”一个年轻的骑士骑着马兴冲冲的跑到布伦努斯的面前,双腿踩在马镫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马缰:“父亲!”
“你应该叫我公爵大人!”布伦努斯猛地瞪了他一眼,看到青年骑士一缩脖子,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又大声的笑了出来。
“到阿多芬尔?不不不,我的儿子,我们并不是来夺取城堡的。”公爵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只有十六岁就已经超越了诸多成年骑士的儿子,不论勇武还是他的求学好问,都让公爵自豪万分。
看看,这就是我们布伦努斯家族的种!完美!
尤其是在遇见老贝斯特的时候,总是有一种遇见穷亲戚时候的快感!
“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战争才能解决矛盾,有时候和平的谈判也可以。”公爵耐心的为身边的少年骑士讲解着:“是和平谈判的前提,是有足以应对战争的力量。”
“为了避免战争,又时刻准备战争?”少年疑惑的看着父亲:“这似乎自相矛盾?”
“不,那是因为这世界上总是会有语言说不通的敌人。”公爵解释道:“比如迷雾山的强盗,比如兽人!”
“嗯,我明白了!”少年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老公爵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你的士兵们吧,记住你现在是一个军人!”
“少爷将来会是一个优秀的骑士,也会是一个好领主。”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中年骑士感叹道。
“也许吧。”老公爵摇了摇头:“他现在还需要学习。”
“呵呵。”骑士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
苍凉的号角声回响在大地上,前行的大军逐渐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骑士们的呼喊声中慢慢重组队形。
“他们会来吗?”骑士依然很好奇,带着疑问看向老公爵:“您就如此有把握?”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了!”布伦努斯信心满满的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如果他们不来,那就证明这些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守护家园的勇气,又何谈与我平等谈判?!”
“或许如此。”
微风拂过大地,翱翔天空的苍鹰吟出凄美的歌声,鲜红的太阳照耀在所有人的头上,仿佛为他们戴上了金色的桂冠。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个金色的旗帜缓缓升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地微微震响,却又是那么的沉着稳定。
红色,涂满了整个地平线。
“他们来了,罗马人。”
布伦努斯自言自语着,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一道鲜亮的红色。
“就让老布伦努斯看看,你是否有与我平等谈判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