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一时分不清周驰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直到烟灰落下烫到手心,陆烟才恍恍惚惚地看向那通已经结束的记录。
不过两分钟,陆烟却觉恍若隔世。
这样的周驰,多多少少让她有点后怕。
正想着,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是余笙的手机,不是她的。
陆烟收回思绪,瞧了眼那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没有接。
缓缓站起身,掐灭手上的烟头,拿着手机往面摊走。
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走到一半,陆烟被人叫住,“陆记者。”
陆烟下意识转头,只见祝宴握着手机,正一脸复杂地盯着陆烟手中的手机。
见祝宴脸色不怎么好看,陆烟抿了抿唇,解释:“余小姐让我给她老板打个电话,她在吃东西,不大方便。抱歉,毕竟是她的手机,我没好接。”
陆烟话没说透,只捡了两句大概说了出来。
祝宴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只默默挂断电话,将手机收进兜里,脸上浮出淡淡的无奈,客气道:“没关系。”
说完,祝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又说了两句:“手机就算在她那儿,她也不见得会接。”
“她前两天刚跟我提分手,我跟她四五年了。我都准备好求婚了。结果倒好,不要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烟总觉得祝宴说最后一句话有那么点委屈。
虽然她好奇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到底是个外人,还是不怎么熟悉的外人,也知道分寸。
只安安静静地将余笙的手机递给祝宴,同祝宴指了指余笙的位置,说了句:“麻烦祝医生替我将手机还给余小姐。”
说着,祝宴接过手机,朝陆烟道了谢,绕过人群走进不远处的面摊。
陆烟站在原地看了两眼祝宴的背影,见他脚步有些急促,陆烟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停车的地方。
车子被后面的车围了起来,没法开出来。
陆烟皱了皱眉,瞥了两眼边上几辆车的车牌号,正想问车主。
一道身影突然蹿了过来。
陆烟来不及后退,肩膀被身影猛地一撞,没站稳,身子往里一偏,撞在了一辆大众车身上。
骤然,警报声响个不停。
不少人往这边看。
陆烟腰撞到棱角处,疼得她抽气。
刚想起身,陆烟的胳膊被人抓住、扶了一把。
还没站稳,就听一道小心翼翼、满怀歉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腰上的疼痛加剧,陆烟此刻实在挤不出笑脸跟肇事者大大方方地说一声没关系。
缓了缓,陆烟抬眼打量起肇事者。
是个20岁左右的女孩,年轻活泼,穿着白t、阔腿牛仔裤、白鞋,扎了个丸子头,长相可爱、清纯。
手上还拿着一根咬了两口的烤肠,这会儿满脸无措,看她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满是小心翼翼。
估摸着是被吓到了,担心她出什么事。
陆烟到嘴边责备的话在对上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那一刻,突然说不出口了。
“欸,姐姐,你没事吧?哪儿撞疼了???要不要紧,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医院,你等等我,我去找祝医生给您看看。”
听到祝医生,陆烟一愣,下意识问:“哪个祝医生?”
“啊?就祝宴哥啊。姐姐认识?”
陆烟:“……”
看来挺有缘分。
她没有猜错,这姑娘应该是两个大学生中的一个。
怕出乌龙,陆烟再次确认,“你是跟祝医生一起的?”
女孩眼睛特别亮,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对啊,除了祝宴哥,还有几个人呢。”
不用再问了,陆烟基本确认眼前的姑娘跟她一路的。
“欸,我车没事吧?”
正说着,大众车的车主赶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问。
到底是陆烟自己撞上去的,见车主这么担心,陆烟紧着跟人说了几句状况,又承诺要是出什么问题她赔。
车主听完,这才将目光落在陆烟身上,扫到陆烟的脸时车主的脸色好了不少,闻言摆了摆手,嘴上一个劲地说没事不用赔。
陆烟这才笑了笑,说了句抱歉,绕过大众车往边上走。
周嘉月扫了一圈,没见着祝宴他们,又默默跟在了陆烟背后。
走到空旷一点的地方,陆烟蹲在边上、掏出手机给阮娴发了条消息。
刚发出去边上便多了一个人,陆烟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机,看了眼边上不敢吭声的姑娘,陆烟有些好笑。
“……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陆烟笑得周嘉月心虚,连带着声音都弱了好几分。
陆烟没再笑,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知道,没怪你。”
“那就好那就好……”
周嘉月得到陆烟的原谅,立马扯了个笑脸,跟川剧变脸似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陆烟禁不住羡慕,觉得这姑娘好哄、性格开朗,活得开心。
被周嘉月的开心感染,陆烟也跟着笑了笑,话也多了起来:“你是去玩的?”
周嘉月咬了口烤肠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听到陆烟问话,来不及嚼一下,直接囫囵吞了下来。
吞完,周嘉月着急地摇了摇头:“不是。”
陆烟被周嘉月这憨厚的模样惹笑,抬手拨动两下耳边的碎发,提醒:“不用紧张,我就随便跟你说说话。”
“噢噢噢,好。”
周嘉月没吃那半截烤肠,依依不舍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扔完,周嘉月严阵以待地蹲在陆烟身边,紧张地问:“姐姐想说什么话,我都可以。”
噗呲一声。
陆烟没忍住,笑了出来。
下一秒,陆烟抬手揉了揉周嘉月毛茸茸的脑袋,笑着问:“你一直这么可爱?是不是很多人喜欢你?”
周嘉月仔细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嘉月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不,我哥最烦了。他嫌弃我。”
陆烟眨了眨眼,配合问:“你还有哥哥?”
“对啊。我哥简直了。又冷又无趣,整天只知道工作、压榨我,动不动就不给我零花钱,反正……我很烦他。”
看得出来。
确实挺讨厌哥哥。
陆烟没好跟着吐槽,只笑了笑,安慰:“你哥哥可能是不善言辞,不过哥哥肯定很爱你。”
不久后,陆烟知道周嘉月嘴里的哥哥是周驰,只想说一句,“我他妈说了什么?”
—
江城,银安总裁办。
周驰挂断电话,重新坐回办公桌。
看了两眼文件,周驰按下内线电话,吩咐:“订一张去成都的票。”
办公室外,许晶握了握电话,下意识问了句:“只订一张?”
“两张也行。李延什么时候回来?”周驰想了想,问了句。
“可能……还有两天。上海那边还没松口,李特助还在交涉。”
周驰沉默两秒,说了句:“那你准备准备,晚上出差,飞一趟成都。尽快。”
许晶看了眼手上的航班消息,今天晚上并没有飞成都的航班。
“老板,晚上没有飞成都的航班。您很急吗?要不我跟航班公司交涉一下?”
许晶这一问倒是让周驰忍不住愣了愣神。
很急?
倒是不急。
揉了揉眉心,周驰改口:“不急。明早也行。”
“那我订明天早上八点的?”
“嗯。”
电话挂断,许晶手心全是汗。
她刚刚撒谎了。
不出意外,李延今天晚上就可以抵达江城。
心跳不停加速,许晶深呼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翻开李延的微信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李延哥,你现在还在不在上海?】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一样,迟迟没见回复。
许晶手心冰凉,再发了一条过去。
【能不能麻烦李延哥帮我带点东西?我托朋友从国外寄回来的,刚好明天上午到上海。要是可以,我一会儿把地址给您?】
这次,许晶没有等多久。
对方爽快答应。
地址发送成功的那一刻,许晶心里紧拉的弦突然松下来。
等回神才发现后背已经打湿。
到底做了亏心事。
—
陆烟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
从服务区出发,副驾驶上依旧坐着余笙,只不过后座多了一个周嘉月。
自从周嘉月知道陆烟跟他们一路的,小姑娘兴奋得不行。
在车里说个不停,只差没把刚没说完全都说出来。
本来余笙和陆烟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周嘉月一来,车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余笙姐,你跟祝宴哥还在冷战啊?”
周嘉月脑袋趴在前排座椅,抓着余笙的头发问。
陆烟一听,也忍不住偏过头扫了眼垂着脑袋没说话的余笙。
余笙闻言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捏了捏周嘉月的鼻子,反问:“月月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周嘉月吐了吐舌头,一脸娇俏:“我实在是太好奇了啊。”
“我刚刚上车,正好撞见祝宴哥。啧啧,祝宴哥脸色可难看了。”
“我长这么大,没见过祝宴哥那么垂头丧气过。余笙姐,祝宴哥犯了啥错啊?总不能这么一直冷着祝宴哥吧,怪可怜的。”
余笙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周嘉月会做和事佬。
沉默一阵儿,余笙脸色淡了淡:“月月还小,不懂这些事。我跟你祝宴哥已经分手了,没有和好的余地了。”
“也没有谁对谁错,就是不合适。”
周嘉月小脸一皱,愤懑不平地说了句:“哪儿那么多不合适啊。你们明明那么相爱啊。总比我哥好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姑娘。”
“我哥真是越活越不如从前了,想当初,他高中的时候多风流倜傥的一个人。身边不少女孩子,那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成浪子了。”
“现在,别说姑娘了,我连一个雌的都没见过。上回儿我送他一条哈士奇,还被他嘲讽,说我跟那哈士奇一样蠢。”
余笙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开车的陆烟听到笑声,忍不住往余笙那处看了眼,见她笑得开怀,陆烟嘴角扯了扯,问:“你们都认识?”
余笙强行止住笑,只是到底没憋住,眼里溢出笑意,捂着肚子解释:“她哥就是我老板啊。不过我真没想到老板嘴那么毒。”
“平时在我们面前很严肃,基本不爱笑,也不怎么说话。”
“出去跟人谈判,我们私底下都说,老板一出去压倒一大片。绝对的秘密武器。”
陆烟脸上的笑容一滞。
周嘉月是周驰的妹妹?
周驰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耳边周嘉月吐槽的声音不断,陆烟却没听进去几句。
那次电话里说的“月月”,所以是周嘉月?
想到这,陆烟心底一沉。
不知道想了什么,陆烟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后半段路陆烟没怎么说话,只cue到她了才回一两句,兴致并不高。
—
他们是后半夜到成都的。
还在下小雨,街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酒店,陆烟最终给徐进打了个电话。
徐进有一个朋友开客栈的,正巧在成都有分店,陆烟打过去,徐进立马让他朋友安排了几间。
等找到客栈,已经凌晨四点半。
几个人舟车劳顿,多多少少都有点疲倦。
拿到房卡,全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陆烟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吵醒。
陆烟迷迷糊糊地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接了起来。
是徐进。
电话一通,男人豪放、深沉的声音穿过电话落到了耳朵:“醒了?”
“有事?”
“昨天晚上太晚了,没跟你说,我到成都了。正往你那边赶。”
电话里徐进不疾不徐地说着话,听得出,他在走路,身边还有旁的说话声。
陆烟一听,立马清醒。
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头发,一脸茫然:“你到成都了?”
“来运货。有人捐了些衣服、书,我顺便过来取。”
徐进之前什么都玩,搞过乐队、码头扛过货、做过背包客,什么都会一点。
前两年走到川藏没走了,这两年一直在帮忙运送物资,时不时地出去一趟筹资。
陆烟倒是不好奇,只轻轻嗯了一声,“一会儿见。”
“行,我买个打火机,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徐进站在小超市收银台前,一边揣手机,一边翻牛仔裤兜,从里面掏出十块现金递给老板娘。
找完零钱,徐进连着打火机和那把零钱一起塞/进了裤兜。
刚准备走出超市,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同老板娘说了句:“老板娘,再来两包黄鹤楼。”
说着,徐进又掏了一百放在了收银台。
补完钱,徐进一手拿着烟,一手握着车钥匙往门口停的那辆黄色皮卡车走。
这边徐进的电话刚挂断,转头,周驰的电话便进来了。
陆烟彻底被吵醒,也没什么脾气了,只耐着性子问:“有事?”
电话里男人嗓音低沉、透着一两分疲倦:“在哪儿?”
“成都。”
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周驰懒懒散散地坐在vip休息室的座椅,翘着二郎腿,手随意搭在座椅扶手,一脸闲适地问:“我不知道你在成都?”
陆烟:“……”
“有事?”
周驰煞有介事地嗯了声,“是有点事麻烦你。”
“……”
“我这边不好拦车,来成都双流机场接我?”
陆烟一脸惊愕,没想到周驰真到了成都,说话时也带了两分疑惑:“你认真的?”
周驰神色不变,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薄唇轻启,反问:“不然,跟你开玩笑?”
陆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对面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要骗你,我是小狗。陆记者,劳驾您现在来接一下我这个闲人,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周驰故意拉长声调,听着有那么一点无赖,又带着一丝讨好。
搞得陆烟思绪混乱,脸上滚烫,即便知道那人看不见她现在的窘迫,可那低且愉悦的笑声从听筒里溢出来惹得陆烟浑身发烫。
到最后,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跟牵线木偶一样呆愣地答应了。
直到挂断电话,耳边再没有那男人的调笑声陆烟才恍然意识到,她被耍了。
机场怎么可能打不到车!
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深呼了一口气,陆烟自认倒霉。
等彻底清醒过来,陆烟掀开被子起床。
没再穿裙子。
选了身运动套装套,又扯了件羽绒服放在了床上备用。
简单洗漱完,陆烟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时间还早,客栈安安静静的,其他几个人还没起来。
陆烟刚准备出去,就听背后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是徐子说的那个朋友吧。昨天晚上太晚了,没来得及打招呼。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老板是个随性的人,身上穿着一身宽松睡衣,脚上踩着拖鞋就那么走了出来。
应该是刚醒,跟陆烟说话还在打哈欠揉眼睛,额前的头发还翘起了两个卷。
看着有点好笑。
陆烟打量了两眼,点头,搭话:“昨晚多亏了老板。不然可能还得折腾一晚上。”
“客气什么,徐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什么,你现在是要出去?”老板双手揣在兜里,扫了扫陆烟的装扮,问了句。
“出去有点事。”
“成,什么时候退房都行。附近有家包子店还不错,记得吃早饭。”
“行,谢谢。”
陆烟刚准备走,老板又问了句:“一会儿徐子要过来,他跟你说了?”
“说了。”陆烟顿了顿,回。
老板沉默两秒,又说了句:“徐子跟我提过好几回。确实,姑娘挺漂亮。”
陆烟脊背一僵,装作没听见,径自走出客栈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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