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来覆去三四个小时,周云轻好不容易睡着。
不料两个多小时以后就醒了。
外面天很亮,但那是因为雪的缘故,实际时间才凌晨。
而且就算天亮了也没事可做。
去吃饭?她胃里昨晚吃的柠檬金汤鱼都没消化完。
周云轻靠着舒服的真皮软包床头板,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空虚。
明明以前也经常一个人,理应早就习惯了。
现在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还犯什么矫情?
她怀疑是自己迟到的更年期来了,激素影响心情,让人患得患失,打算去小药店找点静心口服液喝喝,下床时眼角余光扫过小煤球常趴的角落,不由得停住动作。
救了他的一个多月里,几乎不管什么时候她醒来,都会看到小小的黑色身影趴在那儿。
又脏,又丑,全身上下只有牙齿舌头不是黑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堆蜂窝煤。
如果他还在,此刻她大可以跑去骚扰骚扰他,指使他干活,或者拉他下象棋,随随便便一天就过去了。
要是他还在……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去。
后悔是种不好的习惯。
失去的东西回不来,做过的事情取消不了。
把时间花在后悔上,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揉揉头发,不再想他,从冰库里拿了瓶可乐回到客厅,喝到一半时想起个东西,为自己找到了事做,当即放下可乐跑去拿,回来时手中多了个针线盒,与几件白t恤。
用记号笔在t恤上画了图案,周云轻穿针引线,借着雪地上折射的光,认认真真地绣起花来。
这是一个磨时间的活儿,她又是新手。
绣了拆,拆了绣,不知不觉就过去一周。
周云轻花没绣出几朵,近视眼却快练出来了,赶紧停下,想出门逛逛。
去哪儿逛?
她惦记着小霸王,想去数码城,临出门时改了主意,决定去大学里。
上辈子自己念过的大学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就算没有,总会有其他的学校。
学校里肯定有图书馆,万一找不到游戏机,带点有意思的书回来看看也好。
天气太冷,周云轻翻出超市里最厚的羽绒服,最暖和的加绒内衣,与一双雪地靴。
再配上帽子、手套、围巾,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慢吞吞地朝外走去。
离开超市时,她特地让藤蔓疯狂生长,铺满超市一楼二楼的每一寸墙壁,每一扇门窗。
这样即便在回来之前,有人想强行闯进超市,她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粗壮的藤蔓会抵挡敌人,为她提供赶回来的时间。
做完这些,周云轻才放心出门。
雪太厚,不方便走路,她像上次一样用风系异能托起自己,飞在半空中。
高度越高,寒风就越凛冽。
她将速度放得很慢,一边飞一边欣赏风景。
视野里满是洁白,但偶尔也能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
蹒跚前行的丧尸,探头探脑的幸存者,以及……一群快速奔跑的狗???
周云轻弯腰俯瞰,下意识寻找熟悉的小黑影。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她连忙收回视线。
找他做什么?她现在一个人过得潇洒得很呢。
她不再往下看,狗群也很快跑没了影。
大约寻找了一个多小时,周云轻发现一片熟悉的建筑群。
她的大学!
她加快速度飞过去,落在一个屋顶上,仔细查看,与记忆中的做对比。
熟悉的纯铜大门,熟悉的白色教学楼,熟悉的孔子雕塑,以及草坪上刻着字的巨大石碑。
确实是记忆中的学校!
她有些激动,没有管操场上游荡的丧尸,直接飞进了他们班的教室。
教室里贴着所有成员的名单,上面溅了血,早已凝固成深褐色。
周云轻逐个阅读过去,不放过每一个名字。
但是很可惜,从头读到尾也没有发现自己的。
学校没变,班级没变,世界没变。
只有她消失了。
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失落感,周云轻垂首站着,背后突然扫来一阵风。
她弯腰躲避,丧尸的利爪抓了个空,张开血盆大嘴咬过来。
她当胸就是一脚,踹得对方倒退好几米,而后卷起一阵风,再次回到楼顶。
左面蓝色那栋是图书馆,里面还有计算机房。
右边一小片建筑群,是学生宿舍,估计有不少电脑手机,或者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周云轻看了眼教室,抿抿嘴唇不再理会,直接奔向图书馆。
之后又依次去了宿舍楼、小超市、食堂,挑挑拣拣弄了一堆东西。
她拆了几扇门,拼成一个简易的大雪橇,将东西全放在上面。
离开时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周云轻飘在半空,坐在雪橇上,朝校区投去最后一眼。
这个城市不常下雪,而他们学校的雪景是出了名的美,每次碰到难得的下雪天,都会有很多市民与游客进来观光,流连忘返。
建筑仍在,此刻的景色当然也美。
但植物早因陨石尘埃而枯萎,挤在校园里的也不再是热闹喧哗的游客,是狰狞恐怖的丧尸。
雪地上遗落着不少冻脆断掉的残肢断臂,猛一眼看过去,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周云轻难得出来一次,反倒弄得心情沉重。
移开目光,返回超市。
藤蔓那边没有任何异常,应该没人进去。
她盘腿坐在雪橇上,表情放空,观音菩萨似的往家飘。
抵达超市门口,正要进去,却见几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外徘徊,时而眺望一下,预防丧尸靠近。
周云轻第一反应是小煤球回来了,但仔细看看,里面根本没有他。
有的是泰迪、巴哥、吉娃娃,都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流浪狗。
他们来这儿做什么?找吃的?
她翻翻带回来的东西,找到两包从学校小超市捡来的饼干,打算丢给他们再轰走。
不料小狗们看见她,摇着尾巴跑过来,一脸谄媚与讨好。
周云轻有些懵逼,问:
“你们做什么?”
小狗们显然没有小煤球的能力,没回答,刨开一个小雪堆,从里面挖出来一样东西,放在她面前,接着就一窝蜂地跑远了,连拒绝的时间都没给她留。
周云轻一头雾水,低头看着眼前那东西。
破了口子的塑料小桶里装满新鲜湿润的泥土,中间有棵小绿芽,居然是盆栽。
不过绿芽上沾了点灰黑色的尘埃,看起来蔫儿蔫儿的,半死不活。
一群狗给她送来一盆盆栽,这事儿越想越诡异。
除了小煤球,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要留下吗?
她不想欠人情,狗情也不行。
但外面的植物都死得差不多了,这棵能活下来,实在是运气好。
她看看周围,小狗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煤球也不知道在哪里。
十多个丧尸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沉思片刻,把盆栽一并带进超市。
超市里果然没人进来,一切都跟她离去时一模一样。
周云轻没有管藤蔓,任由它们放肆地爬满墙壁,找地方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好,接着就去看盆栽。
“泥都结冰了,这都没冻死,命真硬。”
她拿来一个麦饭石的炖锅,充当新花盆,把泥转移进去,用火烤了会儿,烤热以后再浇水,等温度降到合适的程度时,再把小嫩芽移进去。
这是什么植物?
周云轻伸出一根食指,指尖萦绕着淡绿色的光。
往嫩芽上轻轻一点,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几分钟后便长到她膝盖一样高,结满红色的果实。
竟然是……辣椒。
还是最辣的那种朝天椒。
送这个算什么意思?对于被她赶走的事怀恨在心,要辣死她吗?
周云轻哭笑不得,又浇了点水,把辣椒摆在卧室的窗台上。
不管怎么说,红通通的东西看起来就喜庆,热闹。
周云轻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吃完整理带回来的东西,从里面找到一本《张震讲鬼故事》,立刻跑去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鬼故事的感染能力就是强。
她上辈子杀的丧尸堆起来都有山高了,却被里面没脸的女鬼吓得一愣一愣的,又害怕又刺激。
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开始变暗。
周云轻很快看不清书上的字,浑浑噩噩地抬起头。
看着眼前昏暗的超市,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这么晚了,做饭吃吧。
她放下书,点燃火球,去冰库里拿食材。
走了几步,背后哗啦一声响,吓得她头皮发麻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火球瞬间从台球尺寸暴涨到脸盆大小,挡在她身前。
仗着火焰的威力,她壮起胆子看过去。
原来是书没放好,从沙发滑到了地上……
周云轻拍拍胸口,走进冰库里,拿食材时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东西跟着她。
她强撑着做了个蛋炒饭,端到客厅吃。
超市太大,黑暗无边无际。
她点燃了上百个火球,放在一楼二楼,让所有阴影无处遁形。
火球的亮度与温度让她安心了些许,低头吃饭,不小心瞥见黑漆漆的货架底下,又感觉有双血淋淋的眼睛躲在下面偷窥自己。
妈妈呀!她不想一个人,来个丧尸也行!
周云轻放下碗筷,跑去窗边,要给自己抓个盟友。
谁知以往赶都赶不走的丧尸,今天竟然一个都没看见!
这群该死的跑哪儿浪去了?不吃人吗?
她咬着嘴唇,回头看超市,以前从不在意的货架底下,此刻扎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鬼故事里的文字,配合着阴森森的男声。
“那红衣女鬼就倒挂在门外,头发像海藻一样垂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门。
他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听见敲门声,笃笃笃——”
笃笃笃——
这文字怎么还带外放的?!
周云轻冲进卧室,用被子盖住头,心脏怦怦狂跳。
敲门声持续响起,她纠结了一阵,猛地站了起来。
管他呢!
自己都七十岁的人了,再过些年也要变鬼,用得着怕?
是丧尸是鬼,都放马过来吧!
周云轻冲到窗边,手中捏了团火,预备把对方烧得灰都不剩。
然而白色的雪地里,没有丧尸也没有鬼,只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青年,披挂着条破窗帘,姿势拘谨地站在那儿,等候大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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