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阿得答应着,提着草木浆站上凳子,用刷子沾了开始刷墙“村里都是不识字的人,你何苦费事画什么图纸呢。”

“这么多零件,不画个图哪能记得住啊,再说,造的过程如果出了问题,也好在图纸上检查哪里不合适——这图纸是给我自己看的。”

“哦……”

“阿得,咱们得找个会盖房子的人。”

“做什么?”

“总得起个棚子遮一遮吧,不然下雨了还怎么磨啊?”

“你连这个东西都会做,还不会盖房子啊?”

“你让我盖,我一会儿哪里算错了,还没盖好就榻了。”

“村头的徐叔好像会一点,咱们这间屋子就是他帮忙搭的。”

“嗯……”

“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做你说的那个东西了?”

“嗯,明天先造空水车,剩下的齿轮和轴承根据水车架好以后的高度再做。”

“那是什么?”

“空水车就是被河水冲着转的东西;齿轮和轴承是用来带着磨盘动的。”

“真要像你说的”阿得从凳子上回过头来“那你可是咱们村里的大恩人了。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东西的?”

“我……”这真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啊“以前在画上看到过。不过现在自己动手才发现,纸上得来终觉浅,一切都比我想象中麻烦得多……”

“麻烦就麻烦,我都跟村里人说好了,到时候找几个男人来帮忙,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麦子让村里婆姨帮收两天……这东西要真像你说的,往后这田里活可就省事多了。”

“阿得,你先不要抱这么大希望好不好,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来呢,万一是个失败品怎么办……”

“不会的。我觉得你能成。”

“唉……”夏轻尘握着炭条低下头去,无奈笑叹“压力比考试还大……”

数天中,阿得与村里几个有力气的男子都暂时歇了地里的活,在夏轻尘的指挥下,用浸过水的竹片围造水车,用木头拼合齿轮。

空水车完工的那一天,全村的老少都跑来观看。只见巨大的水车轮立在河边的木架上,随着河流缓缓转动,扬起漫天的水花,连着石磨的木轴缓缓转动,带动石磨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

“太好了,这真的可以动啊!”

“那以后咱们磨面就不用牲口了……”

“这可真是神了……”

“快,快拿麦子来,咱们先磨磨看……”阿得兴奋地叫着,从一旁独轮车上拿下早已预备好的一簸箕麦子打好的麦子,添进磨口里。不一会儿,乳白色的面粉就从石磨的缝里,下雪一般地掉下来。

正当众人欢呼称奇之时,随着嘎吱的声音,只听啪啪几声裂断,石磨也跟着停止了转动。

“轻,轻尘,这是……”

“呃!”夏轻尘一眨眼睛,头皮一凉,弯腰一看,果然是镶着齿轮的木轴断了“木轴不堪重负,看来得弄两根铁的才行了。”

“村中没有铁匠,我们明日去县城,定做两根。”

“嗯,先把那根断的拆下来吧,明天带着去,也好做个样子。”

阿得跟几个青年弯下腰去,将那两根断裂的木轴卸下来。

“好了,大伙儿先回去打麦子吧,等铁轴做好了再来看。这磨先放这儿,徐叔,你先给搭个棚子吧……”

阿得像个领导一样地一项一项指挥着,众人也听从他的指挥慢慢地散了。夏轻尘拖起那些断裂的木条,放在歪倒一旁的独轮车上。阿得看见了,连忙上前抢来。

“轻尘,我来……”

“没事儿,我一个人推车回去就行,你也去打麦子吧。”

“你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一直祈祷千万别出问题,结果还是失败了。”夏轻尘摸摸自己的眉头。

“这又不是打仗,什么失败不失败的,”阿得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呀,就是想得多。你看看这田里,大伙种了多少年的麦子,可这麦子的收成,哪一年好哪一年坏,谁能一开始就料得准?更何况你造的是谁都没见过的东西。”

“阿得……”夏轻尘看着他那深深的五官,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鼓励过他了?他一直在小心翼翼中紧绷着,留意着每一个举动,避免着每一个可能的错误,以免被骂被厌恶,这么久以来忘记了谁都会犯错。阿得小麦色的脸上爽朗地笑着,那坦然而无保留的友好,那平常而友好的一笑,为夏轻尘脆裂的心填充上了粘合的胶水。

“走吧,别难受了。明日到城里铁匠铺做两根铁的,回来换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来,你坐上来,我送你回去。”说着推起独轮车。

“我自己能回去,你去打麦子吧。”

“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你自己回去,一会儿再像上回那样连人带车栽到田里可怎么好。你都好几天没好好歇过了,明日还要出门,千万别累着,赶紧给我坐到车上去。”

“唉”夏轻尘坐到独轮车的木板上“你一天不让我练习独轮车,我就一天不会推。”

“你不用会,我会就行”阿得推着独轮车在田埂上娴熟地走着“只要咱俩在一块儿一天,我就推你一天。”

夏轻尘听后笑道:“要是咱们一直这么住着,你还能推我一辈子不成?”

“有何不可?”阿得瞪着大眼,十二分认真地说道。

“哈”夏轻尘伸了个懒腰躺倒栽板车上,仰面朝天,举起袖子遮着头顶刺眼的太阳“说你年纪比我大,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对结婚没有概念。他日你若娶了媳妇,还能跟我一起住着?”

“怎么不能?你要是不喜欢啊,我就一辈子不娶媳妇。”

“快二十的古人说出这种小白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装清纯吗?”夏轻尘倒着脑袋看着他憋红的脸。

“我不说了……到时候我老了还没娶媳妇,你别问我为什么……”

阿得撅着嘴嘟哝着转过脸去,看着田里被风翻起的麦浪,边走边静静地出神。

第一卷:落魄江湖第七章

独轮车停在简陋的茅屋前,夏轻尘从车上爬下来。

“这的东西你都别管,赶紧进屋去,能躺就躺一会儿。”

“是——”

“饭等着我回来做,别总找活儿干,这几天打麦子,地里谷壳扬得漫天都是,你可千万别来送饭,听到了没有?”

“嗯。你也别太累了,明天还要出门呢。”

“哎。”阿得答应着,在屋前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光,横过肩上的衣服擦了擦嘴就匆匆走了。

夏轻尘用袖子遮着太阳,看着他远远消失在小路上。

阿得的屋前屋后堆满了割下的麦子,门前架子上还用簸箕盛着去壳的麦粒。夏轻尘拉下袖子抖了抖衣服,走到架子前开始给麦子翻面。刚翻了两下,忽听得屋后“啪嗒”一声,只道是竹竿被风吹倒在地上,于是放下簸箕转到屋后。弯腰捡起竹竿重新立好,转身要走之际,脚下不由一滞,只见地上点点滴滴,竟是鲜红的血迹。

夏轻尘心里一抽,倒吸一口冷气,余光瞟那血迹,一路零星顺路面蔓延到屋后的麦垛里。于是慢慢抓过手边耙草的铁叉,哆哆嗦嗦地抄在手里,猛地指着那麦垛:

“谁,谁……出来……”

见那麦堆没有动静,夏轻尘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慢慢朝着那堆麦子伸过铁叉去。

突然,只闻“嗖”地一声风啸,寒光逼眼一瞬,夏轻尘虎口一麻,手中的铁叉应声落地,麦穗飞扬中,他脱口而出的一声轻呼被凌厉的剑锋卡在了嗓子里。面前之人血染半身,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手中宝剑却依旧精准无误指着夏轻尘的咽喉。

夏轻尘大气不敢喘一下;层层麦秆下那人一双猎鹰一般的眼睛,同样惊诧地看着夏轻尘。

“你……”

“啊……你是……”那人沉声开口的一瞬,夏轻尘的心猛地漏了一拍。不料那剑尖向前一寸,冰凉的触感点上他的喉头。

“休得出声!”

不是他吗?他怎会不认得他?那剑尖轻轻陷入他的咽喉,划出一滴血珠子来。

“别……别杀我……”顶着一阵阵的眩晕,夏轻尘强撑着几欲昏倒的身体。

那人一声不响用剑指着他,隔着一层麦秆,两双眼睛无语地对视,彼此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流动。忽然,那人的双眼缓缓地合了起来,身体顺着麦垛滑了下去,手中宝剑应声落地,整个人昏了过去。

“啊……”夏轻尘瘫软在地,摸着淌血的咽喉,颤抖不止。半天了,才偷眼去看一旁昏迷的男人。

“喂……”一脚踢开地上宝剑,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推推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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