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军队和京城军队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派系,这其中的利益纠葛由来已久。
京城的世家子弟为了巩固地位,名正言顺的进入朝廷中枢,历来最简便的法子就是去边关捞取功劳,而这就无可避免的会损害边关将领的利益。
今日慕府的练武台上就好比这个利益场的一个缩影,姚澄代表的正是边关将领,徐公子则是京城世家的公子哥。
京城世家历来不将边关将领放在眼中,只不过每每关键时刻却又不得不借助边关的势力。
姚澄拒绝了留在京城,决定镇守边关,这在百姓眼中是无私奉献,然而在世家眼中和挡路石无异,既挡了某些世家子的路,也打了世家的脸。
所以今日多数人都是来者不善。
“姚澄,你竟然敢如此羞辱徐公子,你当真是熊心豹子胆了!”坐在宴席上的另一位世家公子见练武台上姚澄剑指徐公子,顿时怒不可遏。
清风徐徐,拂过面颊,发丝随风飘扬,姚澄剑眉微挑,很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可是由此时此刻的姚澄做出来,偏偏让人不可抑制的想到英姿飒爽这四个字,不,这四个字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怎么?难不成你不服气?要不然你上来和我打一架如何?”姚澄目光之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本公子乃是读书人,怎么会和你这个只知道使用蛮力的女子动手,你这般女子只怕连女诫都不曾读过,古人曾云女子应当修身齐家,以柔顺为礼节,然而你言行举止,一颦一笑哪里有半分柔顺,你这般女子只怕是一生都嫁不出去了!”李家公子厉声道。
姚澄笑了,爽朗大笑,岂止是没有柔顺,简直是符合这个世道对于女子的约束,她没有看向男席的李公子,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女席这面,看着这面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的各位大家闺秀,她偏了偏头,扬声道:“你们也都认为女子应该如那个人所说的活着吗?”
女子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之声。
五公主沉颜眯了眯眼睛,唇边掀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她低声道:“这个姑娘好大的胆子,她难不成想要逆天而行?”
慕文君静默,没有出声,目光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统论、后德、母仪、孝行、贞烈、忠义、慈爱、秉礼、智慧、勤俭、才德……”姚澄一字一顿的念着,“这些字眼将女子束缚在了牢笼之中,逃不脱,挣不开,男子都希望女子活的柔顺,能够依附他们,自己不必有思想,一切都以他们为主,可是凭什么?”
最后一句反问掷地有声,仿佛在诘问天下所有人。
“姚澄,这不是你该说的,大夏定国以来就是男尊女卑,你现在说这些想要表达什么?难不成你看不惯祖祖辈辈立下来的规矩吗?”李家公子恨声道:“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若是说姚澄的话,在场的各位大家闺秀未必会往心里去,即便是往心里去了也清楚有些规矩早已定下,非一日可破除,更何况她们已经这么生活了多年,即便心有不甘,也不会因为姚澄的几句话有所动摇,可是李公子的气急败坏下的最后一句话却得罪了很多姑娘。
刷的一声,长剑归鞘,姚澄看也不看倒在台上的徐公子,冷笑道:“我并不是想要破除以往的规矩,我只不过想要告诉在场的大家闺秀们,为何要让旁人口中的所谓的规矩束缚住你们,世人重男轻女我们无法改变,可是最可怕的是你们自己放弃自己,你们明明也可以有自己的兴趣,在各自擅长的天地之中闯出一片天地,而不是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男子身上。”
姚澄微微一顿,又道:“我自幼习武,十五岁上战场,立志于保家卫国,现如今却因为直言,而遭到嫉恨,呵,真是可笑至极,有这个背后使坏的时间为何不想想如何建功立业,为何不想想如何保家卫国?”
姚澄将长剑立在台上,一声震响,她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姚澄今日便站在这里,有谁不服气尽管上来就是,我手中之剑只要还在,我绝对不会放下心中信仰!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能够保家卫国的不止是男子,女子同样可以!”
一声声,仿佛是在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又仿佛是在对天下人所说。
场下一时之间静寂无声。
便是李公子和徐姑娘也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无人出声。
沉崇抬了抬酒杯,道:“在边关之中,能够和姚姑娘并肩作战,实在乃是本王之幸,这杯酒,敬姑娘。”
说罢,沉崇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沉崇打破了静寂,宴席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三王爷和淙王爷纷纷起身敬酒。
这在无形之中表达了对姚澄的支持。
五公主沉颜站起身拿起了两杯酒,径直走向了台上,长裙曳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姚姑娘说的真好,只不过姚姑娘,你可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你一般鼓起勇气的,这天下终究还是男子的天子……”
沉颜最后这句话压低了声音,其中的苦涩不言而喻。
姚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微微一笑道:“何必如此沮丧,路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谁能够知道最后如何呢?”
沉颜释然一笑,道:“你说的对。”
沉颜敬酒之后,又有女子拿着酒杯走上前,姚澄不过一会儿就被大家闺秀们围在了中间。
沉颜并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停在了慕文君面前,将空酒盏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道:“你不是想帮沉妩吗?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带我去个好说话的地方去……”
慕文君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来,她站起身,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台上被众星捧月的姚澄,随后抬手道:“殿下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