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弹烟灰,很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何遇没什么表情的将协议放进包里,然后说:“昨晚并不是交易。”
“我知道。”他把烟蒂摁灭扔进一旁的易拉罐,起身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走,送你去上班。”
两人是散步出去的,踏着一地的晨光走去了公交车站,何遇对公交车的记忆停留在很多年前,那时候还在上学。
没想到多年后的现在,乘坐公交车的人依旧那么多,挤了满满一车厢。
段孟把她护在怀里,减少了很多冲撞,除了污浊的空气,其他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到站后下车,这边离公司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临告别前,何遇说:“你今晚还去上班吗?”
段孟双手揣在口袋里:“我并不是出台的鸭子。”
“嗯。”何遇点点头。
段孟看了她一眼,说:“不过我做陪酒可能也不太合适,酒量不太够。”
内在意思就是没那个陪酒技能,迟早得完。
何遇听出来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下。
今天没化妆,这个笑容多带了点稚气,瞬间变得显小很多。
告别后,何遇到达单位,她到办公室先把协议放好,随即准备去会所取车。
她路上甚至想着等会是否要先回公寓去换身衣服,一晚上了总归有点皱,加之聚餐过,也带了点味道。
“何经理,你今天没休息吗?”路上有部门同事突然问。
何遇愣了下。
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盘着门框又说:“刚才余总还打电话过来找你了,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呢。”
何遇愣了下,说:“今天星期几?”
“周日了。”
因为昨天加班,何遇完全忘记已经到周末了,她连忙朝电梯走,一边拿手机打电话,结果发现已经没电了。
她皱了下眉,更加快了速度,取车完到家,手机充上电,刚开机便震动了几下,余一洋的未接来电有两个。
何遇连忙给他回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
“抱歉,我忘记今天周日了。”她说。
余一洋静了几秒,说:“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何遇刚才走的忙,这会又有点口渴,她随手捞起一旁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杯,将里面的半杯水给喝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电还有点,以为能撑到单位,谁知道失算了。”
“昨晚怎么没充?”
“忘了。”
余一洋:“没睡家里?”
“没,原本想回来的,后来太累了,就另外开房睡了。”何遇将杯子一放,“你知道的,昨晚在减压。”
余一洋“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的说,“我马上来接你,准备一下。”
何遇将手机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卫生间。
头发半干时余一洋到了,少有的居然还抱了一束鲜花。
两人关系特殊,情侣间的浪漫行径从来不曾有过,哪怕他们时常在一张床上翻滚。
何遇说:“我这可没花瓶。”
这个屋檐下除去必要的家用,其他多余的装饰摆设一样没有。
“没事,下面包了营养水,够它活的。”余一洋左右看了看,“放哪里?”
何遇说:“就鞋柜那放着吧。”
“待遇是不是差了点?”
“餐桌?”
餐桌也是几百年没用的,上面放过最多的也就是外卖盒子。
余一洋说:“得靠墙的,万一不小心倒了。”
要求这么多,何遇懒得再废话,说:“你随便找个地方放吧。”
余一洋在屋子里晃悠了圈,最后放在了电视柜旁。
“走吧。”何遇已经准备妥当,注意了下时间,“这个点过去会不会太晚?”
“没事,”余一洋在她背后轻轻抚了下,“就让他们等着。”
车子过去还得上一次高速,全程下来需要两个多小时。
两年前搬过一次家,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新开发出来的高档别墅群。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余家全员到齐,听到声音全都望了过来,脸色都不好看。
堂的表的都在,何遇有印象的没几个,她跟余老爷子打了声招呼,随后被安排入席。
余家的家宴很不好吃,有点血缘的亲戚,彼此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且家家情况不等,攀比数落齐发后就更没什么多的话可以聊,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余一洋过的还算自在,中间还帮何遇夹了几筷子菜。
何遇说:“我自己来。”
“无妨。”
何遇能感受到对面数道含义颇深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被余一洋当枪使了。
饭局结束后,余一洋被余父叫去了书房。
余建中今年六十二岁,他结过两次婚,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余一洋排第二。
他是最有出息的,也是余建中最看好的,更是父子情最差的。
余一洋有能力,自己主意大,早早脱离家族,现在混的风生水起。
余建中一直想让他回来,接手自己的事业,前后多次提起,余一洋无动于衷。
然而年岁越大,余建中对操控的事业越来越有心无力,想要余一洋回来的欲、望也就随之增大。
“你大哥前段时间又犯了事,我把他送出国了。”余建中观察着余一洋的表情,对方把玩着茶杯,态度平平,他又说,“你妹妹性子随她妈,几句话下去摸不到重点不说,声音稍微大个点都能给你哭出一个太平洋来,多少还是让人闹心的。”
余一洋手机响了,他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余建中:“……”
他摆了摆手。
余一洋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余建中默默的给自己又满上一杯普洱。
然而普洱一杯又一杯,余一洋的电话再没结束,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直接准备打道回府。
余建中一股气瞬间憋在了嗓子眼。
“这么久不回家,现在难得回来一趟,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
余一洋捞着手机看他,说:“还有什么话吗?”
一脸“我再施舍你点时间,你尽快的模样”瞬间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将余建中的耐心给压垮了。
他猛地往茶几一拍,吼道:“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余一洋皱眉,他最不耐烦应付眼前的状况,然而只要跟余建中碰上面,不管开头多美好,最后都会变得不欢而散。
他说:“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我回来接手家业吗?那我也是那句话,不可能。”
“你不姓余是不是?你就准备眼睁睁看着余家倒是不是?”
“我姓余,我没倒,余家怎么就是倒了?”
余建中捞起一只茶杯就砸过去。
余一洋躲了一下,胸前还是湿了一片。
他脸色一沉,起身就走。
当下何遇在二楼阳台坐着,这边打造成了一个花房,上面挂着两只鸟笼,靠窗边是茶几和藤椅。
坐何遇对面的则是余老爷子,她是被这位老爷子给叫上来的。
何遇在余一洋身边这么多年,有点交情的人都知道,余家人更不例外。
“一洋在这一点上倒是挺专一的。”他给出评价。
余老爷子今年八十好几,身体依旧健硕,精神饱满,留着一撮山羊胡,套了一身黑色唐装。
何遇只是笑了笑。
他又说:“年纪不小了,都好好过,这样也挺好。工作不忙吧?”
“还行。”
他点点头:“空了多出去玩玩,像我这样种种花养养鸟也好,我养的鸟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
何遇点点头当回应,老爷子便又很高兴的往下说。
直到余一洋开门进来,牵着何遇往外走。
老爷子摇了摇头,意料之中的模样:“又崩喽!”
他们上了车,直接往回赶。
余一洋看过去情绪倒还算可以,中间还问何遇有没有吃好。
“吃的还行,”何遇说,“不过服务区停一下,我去买几个粽子。”
余一洋:“怎么想着吃粽子了?”
“服务区的肉粽我一直很喜欢。”
到服务区后,何遇直接买了两大袋,余一洋一脸的好笑。
之后又提了句正事:“下个月要出差,你到时跟我一起。”
余一洋出差是常事,只要他出差,何遇都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样,抓着这些间隙能放松的呼吸。
余一洋没带过她,一次都没有。
何遇说:“这次怎么我也去?”
“那边风景不错,可以趁机玩一下,我好像还没带你好好玩过。”
何遇说:“我对游玩没什么兴趣的。”
“嗯,”他说,“去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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