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族退了。立下百年誓言,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得擅自离开千水江底。
水神岛外留下了上万具海玄兽尸体。江正祠的百艘楼船缓缓驶离,千水江很大,血红江水随着流淌,慢慢就淡了。但是这一次教训,铭记于每一位海族心中。
三天后,祝馨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如果可以,她还想多躺一阵。清云子再次与她疏远,恢复了往日那种和煦面容,实际却又拒之千里的冰冷。
海族将水神岛搅得一团乱,船家一时间也不敢靠近。云天他们想离开,估计得等些时日了。
在云天他们落脚的客栈里,常常能看见那位大祭司现身,这已经不是什么怪事了。当地老百姓也习惯地见面时行礼。
“云兄,你说去原初之地只是看望几个弟兄,那之后呢?也没听你提起过有什么打算。”清云子毫不客气地从陈桥手中抢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当当一杯。
陈桥一脸肉疼,这酒可是云天许给他的,他喝一小口都得咂巴很久去回味,这天杀的清云子一下倒走了一大杯。得有小半两了?
“我打算去东土传武界看看,听说那里高手云集。是武道圣地。”云天如实说道。清云子为人他也算是比较认可,就不把他当外人了。
“哦?我看云兄武道不错,有入武宗的打算么?”清云子问道。
云天摇摇头,“只是看看。”
清云子还想添酒,见陈桥一副要把他生撕活剥的模样,讪笑一声,转而看向云天,道:“每十年一度开启传武界,为期一年。汇聚天下武道有成之人,入界内试炼。那位武传奇只挑最出色的三位作为亲传。不过纵观往届,那位武传奇似乎也并非挑选最强三人,至于‘出色’的定义是什么。只有那位武传奇自己才知道喽。因为他的那位大弟子,可是出了名的资质平庸。而二弟子却又武道天赋与天齐,极有望成为继那位止步六阶的大宗师之后,又一位超凡入圣的武道大宗师。当然,那位二弟子估计也只是止步六阶,因为在十年前,他已经是六阶,十年过去,修为未进半分。倒是武道一直往上窜。”
云天也点头,“是啊。武道大宗师境极为难得。不入传武界,更是一生难求。多少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选择呆在传武界内。每十年才出来一次,传武界关闭,便是与世隔绝。”
陈桥趁着两人谈天,多喝了几口,顿时面红耳赤,上头了。
“嗝~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剑华先生成名前,也曾去过传武界,一呆就是十年,出来后一举入境。更是顺利登上帝位,传武界可是个好地方。”陈桥晃头晃脑道。
清云子嫌弃地用手撑住陈桥,再不撑,陈桥就要吐他一身了。也没见这货喝多少呀。满打满算,也就一小壶。
“他一喝酒就这样?”清云子无奈道。
云天嘴角扯了扯,“还有更狠的......上回偷偷喝酒,发酒疯把客栈的小二给揍了一顿。还嚷嚷着什么,脚踩地下妖魔鬼怪,剑挑天上神佛飞仙。结果给人丢大街上,我差点没敢上去认他,免得给客栈一并赶出去。”
“嗯......好酒量。”清云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天也伸出大拇指,“好酒品!”
然后两人重开一桌,跟陈桥撇清关系。
洛施晴成天抱怨岛上无聊,大街小巷被她逛了个遍,东西买了不少。都塞进云天的枫玄戒里,云天敢怒不敢言。
清云子从客栈告辞离开后,回水神宗,特意绕了一段路,就是想避开一个人。他有事要觐见祀水娘娘。
水神宫作为历任千水江天帝的寝宫,存在时间相当悠久。这里有着三十二代千水江天帝残留的气息,一般修士如果能长期呆在此处,对修为精进大有好处。对于清云子这样的修士,只能是锦上添花。
“清云子有事禀告。”清云子双手作揖,低头等候。
不一会,有道声音从水神宫内传出。
“如果是正事,你进来便是。”
清云子一拜,正了正衣襟,大步走进这他曾经呆过几年的水神宫。那还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当时他与南方一位名为陈满的天才并称双绝。祀水娘娘破例为他传道,亲自教导了不少水法与神通。
“说吧。什么事?”祀水娘娘高坐堂内,底下是三十六莲座。她常年在此打坐静修。
清云子深吸口气,道:“启禀娘娘。是原初之地那边事,战天帝传信。希望娘娘能去原初之地一趟。”
祀水娘娘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一直站在门外未敢踏入堂内的清云子。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具体原因呢?”
清云子四下看看,有些犹豫。
祀水娘娘又开口道:“你直说便是,量那帮家伙也没这个胆子窥视水神宫。”
清云子这才放心道:“战天帝说,教派极有可能会在十年内有大动作。现在正值南方两个帝位的交替,教派必然会插手。一切以最坏打算来论断,如果两个帝位皆被教派所得。那么娘娘就必须出手了。教派内有帝位强者八位,但是原初之地的花落宗态度暧昧,可能已经被古一神帝说动了。那位天下第二人,更有天下第一玄气修士之称的叶掌门,估计不会比古一神帝弱多少。届时两大神帝联手,我们三十六域联盟将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原初六神帝,古一自始至终都是第一人。而叶掌门,在那位道教老祖消失后。便是唯一能紧跟在古一身后的强大存在。
祀水娘娘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清云子说完后便恭敬站立。
稍许,祀水娘娘才开口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清云子身子一颤,双眼紧闭。良久,他睁开眼睛,直视祀水娘娘,深吸口气说道:“娘娘,我还有话想说。”
这是两个谈话以来,第一次对视。之前清云子说话时都是看向堂内的地砖,未曾高抬自己的头半分。
“想清楚再说,注意你的身份。”祀水娘娘冷声道。
清云子看着堂内身着白纱的娘娘,沉声道:“这一刻,我只是清云子。”
祀水娘娘加重语气,道:“本座说了。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有些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今日如果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觉得造成的影响,只是对你自己的么?想想水神宗,想想千水江万民。”
清云子直起胸膛,想要不顾一切。但是最后,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开。如果是年轻的清云子,或许不计后果,说了也就说了。只是二十年过去,他改变了太多,承起的责任也太多。有些事情终究不能如他所愿,身不由己,实在可悲。
清云子失神地从水神宫离开,忘了特意绕路。
“师兄?怎么每次见到你都在发呆,在想谁呢?”祝馨双手背后,身子前倾,笑脸凑近清云子,有些俏皮。
清云子这才回过神来,“哦。没事,可能是累了吧。”
祝馨才不信嘞,每一次师兄都是用这种理由搪塞她。不过她很识趣地没有点破。“师兄你啊,要多注意休息才是。水神宗可不能没有你。”
清云子忽然打断道:“师妹,能陪我走走么?”
祝馨愣住,“我没听错?师兄你该不会是神志错乱了吧?要不我去告诉水婆婆?”说着还想伸手摸摸清云子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清云子轻轻拍掉那只蠢蠢欲动的手,笑骂道:“哪有得病的修士,更何况是我清云子。走不走,不走我可自己一个人了?”
祝馨蹦蹦跳跳,雀跃道:“走走走!师兄去哪我就跟去哪!”
清云子轻轻抚摸祝馨的脑袋,这是自祝馨懂事以来,相隔已久的亲密动作。曾记得小时候,祝馨还称呼他为叔叔。现在少女长大成人,一切都变了。叔叔变成了师兄,他成了大祭司,与她渐行渐远。
“伤好了么?”
祝馨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下地走路绝对没问题!”
生怕师兄把她揪回病床。
“师妹啊。以后师兄会对你好一点的,因为我不想你像我现在这样难过。”清云子接着说道。
祝馨歪歪脑袋,道:“师兄你为什么会难过。是因为海族的事么?你好像真的很累耶。如果太累的话,不陪馨儿散步也可以的。”
清云子哭笑不得,“不是让你陪我走走么。怎么成我陪你了。”
祝馨嘿嘿笑道:“我聪明着呢。师兄平日里都不见踪影,哪会喜欢这样散步。虽然馨儿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躲着我了,但是馨儿不愿想那么多,就当你是想陪我散步好了。”
清云子笑着摇摇头。有时候想通只在一瞬间而已。当祝馨重伤的那一刻,他仿佛暂时忘却了那个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变了,大概是没有勇气,更可能是心已死。
“师妹,下次一定要听师兄的话。”
女子点头,“知道啦,知道啦。水婆婆都批我好几次了。以后师兄说的话,我就都奉为圣旨。”
清云子看向远方,低声呢喃。
“圣旨么?你就因为一道圣旨,狠心切断了我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