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看着化妆师上前捯饬季寒薇的头发和妆容，有些不忍心，小声凑上去开口：“薇薇姐……你早晨不是跟我说腰酸……是不是例假要来了。”
季寒薇一愣，她没料到栀子这么细心。算了算，确实差不多快到日子了。
“嗯，可能。”
栀子这下不淡定了，她着急的拉了拉季寒薇的手：“刚刚我去问过场务，近景是在十米高的水柱下，远景咱们要开车去二十公里外的紫淮山瀑布！”
紫淮山是桐城一处僻静的风景区。剧组包了两个月，既然要补录，远景也还得在原处。
那瀑布落差极高，水压迫人，水声近五公里都清晰可闻，是个天然中型瀑布，这也是最开始剧组选择男替身完成的原因。
季寒薇心里也犯怵，可是她已经答应了莫莉帮忙两场戏都补，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相应去做准备了，这时候临时反悔，就是不合时宜的摆谱了。
季寒薇安抚的拍了拍栀子：“没事儿，大不了晚上喝点生姜红糖水。我一直不太准。”
圈里许多女演员都是这么扛过来的。
季寒薇早就知道有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例假也照样在数九隆冬天扑冰窟窿，别人可以，她也可以。
准备好一切，季寒薇径直去补第一场戏。
滕遇在一旁闲的无事开着微博和粉丝们互动直播。他一抬眸就看到刚刚擦干身体的季寒薇又“雄赳赳气昂昂”的上战场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眼尖的粉丝立刻捕捉到了滕遇的不对劲，有人在直播间里刷起了问号。
滕遇扫了一眼解释道：“剧组遇到一个小姑娘，挺拼的。”
粉丝们有些吃醋的追问滕遇是哪个小姑娘，他有些无奈，把镜头翻转了一下，给了季寒薇一个三秒钟的镜头。
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还是许多粉丝看到了屏幕里一晃而过的，身材曼妙的女孩。
她很年轻，皮肤像是会发光的白，殷红的嘴唇，头发盘成了一个简单潇洒的发髻。上身穿着素色的裹胸打底，下身是一条古装襦裙，捏着一把剑往瀑布的方向走去。
三秒后，滕遇把镜头翻转了过来，开始按照经纪人给的脚本撒撒鸡汤，对粉丝问的诸如“这是新剧，这是女主，这是哪个演员”之类的问题一律视而不见。
第一场戏过的很快。季寒薇有跆拳道的底子，身体素质不错，挥起剑来飘逸潇洒昂扬有力，哪怕是镜头扫不到的地方，她的一双眼睛也锋芒毕露，闪着寒意，情绪管理细致入微。
更绝的是季寒薇的身材，那种瘦而不柴，灵动又有力的身材是常年健身自律才可以雕塑出来的，与许多女明星刻意凹出来或者饿出来的完全是一天一地的差距。
滕遇下了直播，眼睛盯着季寒薇，有些失神。
导演亲自上前，拿了一条毛巾笑眯眯的递给了季寒薇：“小姑娘武打底子不错嘛，以前特意练过？”
圈内能打的女星不少，但都“武打戏黄金纪元”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观众叫得上名字的女演员现在大多都迈入四五十岁的关卡。放眼娱乐圈，年纪轻轻身段这么好，打戏拍的浑然天成的少之又少。
季寒薇头皮嗡嗡嗡的，耳朵进了水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她摇摇头，谦虚道：“刚刚武行老师指导的好。”
她还不忘莫莉，再补了一句：“莫莉的原版也好看，我就模仿了一些。”
导演丝毫不接她谦虚的话茬，使劲儿夸：“那你可以称得上是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下一场戏车子跟过去要一段距离，季寒薇准备躲在保姆车上再回看之前的远景片段。她左右找了找，没有看到莫莉，倒是一眼看到滕遇慢悠悠的朝着自己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热饮。
“前辈。”季寒薇微微颔首。
“喝点儿。这天已经不凉快了，你看你嘴都冻紫了。”
那是一杯奶茶，季寒薇一眼瞥见奶茶已经被拆封了，瓶盖上吸管戳了一个洞，往外热腾腾的冒气儿。
在洛市季寒薇曾经在秦珂的酒吧驻唱过。那种声色场所最不缺的就是别有用心的男人。
季寒薇见过不少也听过不少，出门在外，保命要诀第一条就是——不要喝陌生男人递过来的水，尤其是开封了的那种。
眼看着吸管就要碰到自己的嘴唇，季寒薇摆摆手：“谢谢前辈，我车里有热茶。”
滕遇挑眉：“怎么，怕烫？”
他睨了一眼季寒薇，直接凑过去吸了一口奶茶：“真不烫。”
季寒薇：……
这下，是真倒了胃口了。
她脸色冷却了两分。
滕遇也敛了不正经的笑：“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下一场远景别去了。我在一旁看着，光是这近景的水柱都砸的你生疼，远景的你吃不消的。”
季寒薇疑惑：“是导演让您来做说客的么？”
也不知道是该说季寒薇热血还是天真，滕遇嘴咧的更大：“我单纯怜香惜玉，你不用想有的没的。我告诉你这整个剧组，没有人比我更有良心了。”
季寒薇：我信了你的鬼。
她纯属把滕遇的话当做耳边风。车子准备启程去紫淮山之前，季寒薇依然没有看到莫莉，只看了她的助理从自己的保姆车前一闪而过。人也很快消失了。
远景的拍摄筹备工作更久。等一切安排妥当时，中午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滕遇也跟了上来，不近不远的看着。
季寒薇还是上午的那一身装束，搓了搓胳膊沿着深潭边缘走去。
真瀑布和假瀑布是有天壤之别的。隔着瀑帘还有二十米，季寒薇已经听不到身后任何人的声音了，耳膜里除了轰鸣还是轰鸣。越往近处走，冷冷的水汽就扑面而来。
她全身上下都在瞬间失去了温度。小腹也微微酸疼起来。
季寒薇回头，看到一排人在不远处朝着自己挥手，特别是导演，怕天黑的快，摆手让季寒薇抓紧时间。
在瀑布下有一块不易察觉的凸出石块。季寒薇的要求就是站在那里完成几个转身，时长只有十秒，也许后期可能还会剪的更短。
可是为了这十秒，季寒薇要在瀑布下呆满三分钟。副导演会用手势告诉季寒薇什么时候出来。
雪白飞溅的瀑流近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气把整个身体都探了进去。
天真，她太天真了。
季寒薇原以为自己也会如近景拍摄一样自如，可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冷，彻头彻尾的冷，水温接近零度，而且每一秒瀑布的冲击如同数千把尖刀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耳朵失去了听觉，连眼睛也被强烈的水流冲的睁不开。
季寒薇微微往外挪了一点，试图站在水压不那么大的地方，可就这十几厘米的距离也几乎透支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聚精会神，越是想要集中注意力完成那几个动作，身体的痛苦就越是敏锐。
转身完成，为了让后期好剪辑，季寒薇还多加了两圈。她的手已经冻麻了，剑也快握不住了。
隔着水帘，季寒薇想要去捕捉副导演发来停止的手势，却发现，那人却不见了。
该不该出去？季寒薇没了底。
按理说她已经完成了这番场景，可如果机子没有捕捉到……
她木然的站着，强迫自己像是一个机器，再次重复了剧本上要求的动作。
一遍，再一遍……
不知过了多少个三分钟，连导演都觉察出了不对劲。他骂骂咧咧的扭头，发现刚刚沟通好的副导演不知人去了哪里。
等他再回过头，水瀑下透支了所有体力的季寒薇像是被大水冲走的洋娃娃，头一栽，直接摔进了深潭里……
看起来轻轻浅浅的潭水深的可怕。除了呼吸，季寒薇已经累的忘了求生本能。
她一抬手，那把剑直接向着水面更深处坠落而去。
呛了水的肺部生疼无比，季寒薇绝望的挣扎着想要往上游去，可是越是努力，越无力逃生。
她要死了……意识遁入无境之地之前，她想到了男人年轻俊美的脸庞，想到了他说的那些总能轻易惹怒自己的话……紧接着，她看到了水面之上，大脑里的画面幻化成了真实的存在。
秦珂。
季寒薇伸手，水面之上，男人的手穿透了屏障，精准的勾住了她的手。
赤红的眼眶，震怒的模样……可惜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她软绵绵的倒在秦珂怀里之后，季寒薇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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