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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花朝(1 / 1)

公主府寝殿内,紫香炉青烟袅袅攀升消散,香云纱帘帐半搭着,隐约露出榻上纠缠起伏的男女。

喘气声都变得松软婉转,像是伸懒腰的猫儿般,透着舒适慵懒。

容曦半撑着身子,柔顺如缎的黑发有韵律的晃晃荡荡,她咬了咬牙,低声骂了一句:“你聋了不成……出去!”

她看不见赵勉的表情,只听他轻笑了一声,手指摸上了她的后颈,微热的手指点在那里,又缓缓摩挲到了她的脉搏跃动处。“公主不喜欢吗?”

赵勉的语气带着酥人的温软,言罢就收起笑,眼神冰冷地看着容曦。

容曦和侍卫的事被人暗中告状,捅到了太后那儿去,太后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将侍卫打死算作一个警告。其余人都不知道其中内情,而容曦被罚禁足一个月,连带着京城都安宁了不少,遭罪的只剩下公主府。

赵勉是士族子弟,曾经也是有名的翩翩少年郎,对待容曦百依百顺也没有不良嗜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为人太古板良顺,与骄矜跋扈的公主正好相反。公主府的下人们已经习惯了驸马被呼来唤去,就算偶尔公主不高兴了要责打赵勉,他也只是好脾气地哄劝。

然而这一个月里公主被迫留在府中,整日与她不喜欢的赵勉面对面坐着,赵勉却一反常态没有在府中陪她,反而是三天两日在外留宿。

容曦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却没过几日就发脾气摔了赵勉的东西,将他的衣物也给烧了。

赵勉回府后还连着甩了他两个耳光,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竟又和气地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府中的下人瞠目结舌,就是神仙圣人来了都要不得不佩服赵勉的好脾气。

容曦起得很晚,等她醒来的时候赵勉已经吩咐人备好了热水。他穿着常服正坐在书案前看书,桌边摆了一个木匣子。

她掀开被子,几步走到赵勉面前。也不过问,直接将沉甸甸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做工精巧的八宝璎珞的冠子。

容曦斜睨着他,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赵勉起身给她披上外衣,如实回答:“是容莺前几日得了赏赐,她说这冠子要你配了才好看,让我拿来送你的。”

听到是容莺送的,她脸上霎时就变了,直接将匣子踢翻在地,骂道:“什么贱货,她的东西我才不稀罕要!”

赵勉不明白她为什么火气这么重,也不急着去捡起地上的东西,向她解释:“姐妹之间何必交恶,容莺还托我问你与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我还答应她收了这冠子,替她也寻支簪子……”

容曦冷笑一声,不屑道:“簪子?她还敢寻?你尽管让她来府上,我看她敢不敢要!”

赵勉皱起眉,疑惑道:“曦儿知道是什么簪子?”

容曦懒得理他,压下火气准备睡个回笼觉,赵勉反而跟着她絮絮叨叨地说:“容莺说那是她生母留下来的遗物,之前被六妹妹给要了去,她本想拿赏赐去换,结果六妹妹反说簪子让她丢火盆里给烧坏了。前日里她还因为这件事哭得眼睛都红了,怎么曦儿你也知道?”

容曦掀被子的手停在半空,她回过身,面色古怪,问道:“你方才说那簪子……让容昕薇给烧了?”

赵勉点头,努力回想了一下,又说:“我记得没错,容莺说那簪子早两个月前就让六妹妹给要走了。”

话说完后,他就见容曦的表情变了,从惊异到恍然,最后是震怒,说出来的字几乎是从咬紧的齿缝中透出来的。

她直起身,指甲陷进被褥,“好啊,好啊……容昕薇,也难怪了……真是好啊。”

——

花朝即将到来,不过许久就是皇帝寿辰。

容莺的脚伤养好了,却因为风寒还在喝药,在她等着养好病去继续上课期间发生了不少事。太子容霁主张彻查官盐走私案,背后牵连出了一大帮人,包括平日里作风清廉的几位老臣,以及如日中天的平南王府。

太傅去替同僚求情被打入大牢,书院的夫子去求情,下场还要更惨烈,直接血溅宣政门以儆效尤。

平南王府出了事,连带着萧成器和他的妹妹都几日没进宫。前朝后宫息息相关,不少嫔妃的母族也受到牵连,几位公主也无心上学。夫子没了,公主也不来,书院索性不开。

容莺借来的两本书还没等还,莫名其妙就不能去书院了。

只是好在李愿宁的哥哥李恪官职在身,李愿宁也被加封县主,进宫并不算难。宫中气氛压抑谁也不好过,加上皇帝寿宴在即,宫里正在张罗准备,她索性叫来容莺一起出宫散心。

出宫的事,李愿宁稍微向皇后撒个娇就允了,容莺穿了轻便的衣裳欢喜地跟着她走,临行前还问过闻人湙有没有要捎带的东西,他只让她不必管自己。

出了宫门后没多远,与另一辆马车迎面相遇,车夫一打量就能看出这富贵马车是公主府的制式,连忙和李愿宁说了。她便命马夫让马车靠边,好叫公主先行。

容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让路的马车,瞧见是镇北将军府的马车,未及多想正要放下帘子,就见另一边莲子下探出个脑袋来,发髻上插着的蝴蝶小钗颤颤巍巍地摆动,像是要飞走了一般。

容莺撞见她也是吓了一跳,怯怯地往回缩了缩,小声道:“三姐好……”

容曦想起自己之前让容霁把容莺送去匈奴的和亲的事,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歉疚,但一想到父皇没答应,那点愧疚就不剩多少了。但好歹是没吓她,只面无表情地问:“你去哪儿?”

“阿宁说明日是花朝节,我想出来看看。”

容曦想起她以前在宫里生活,应当是没见过寻常百姓庆祝花朝的样子,加上她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语气就好上几分,说道:“既然出了宫就要有公主的样子,别丢了我们的脸。”

说完又对李愿宁交代:“既如此,华阳县主就多照看着,别让她干出什么蠢事来。人满为患,容莺没见过世面,别让她被人骗走了。”说完放下帘子,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李愿宁挑了下眉,问她:“三公主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话里还算关心你这妹子。”

容莺也没回过神来,只跟着点头。

换作以往,容曦应当是冷哼一声不搭理她才对,怎么现在突然与她说话了……

虽然她心中疑虑万千,但身边有李愿宁陪着,那点小插曲很快就被抛到天边儿去了。前朝是庆祝花朝的鼎盛时期,时至今日还算是朴素了许多。花朝一连几日,卖花的小贩挑担子挎篮子走街串巷,品貌不同的花被摆在一起争妍斗艳。

容莺没见过这景象,只觉得十分新鲜,挑起的帘子几乎不曾放下,没多久就有挎着花篮的童子小跑着追上马车,费力地将玉兰递向她,口中喊着:“漂亮女郎,一文钱一枝,收了花能觅得如意郎君!”

她正解开钱袋准备拿出银两,然而小童跑着没看脚下,结实地摔倒在地,一篮子花抖落出来好几支,让路人不慎踩了。

容莺叫停了马夫,李愿宁问她:“怎么了?”

“方才那卖花的童子为了给我花摔到了,我去把钱给他吧。”

李愿宁拉住她,让她好好坐着,随口道:“一个卖花的孩子,你把银两从出小窗扔出去让他自己捡到就是,自己下去做什么。方才三公主还交代呢,这么快就忘了……”

容莺摇头,并没有反驳,还是将银两递给马夫身边的侍者,交代她将钱送过去,并没有真的掀开帘子丢出让童子来捡。

过了一会儿,容莺听到车壁被人从外面敲了敲,还以为是侍者有话要交代,然而帘子一掀,确实萧成器坐在马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哟,听说将军府的马车里坐了一位美人貌若神女,我还当是胡扯呢?原是九公主,那看来此话不假。”

萧成器将方才童子手里挎着的篮子递给她:“方才是要这个?”

李愿宁没好气道:“你怎么连人篮子一起拿来了?”

他不以为然道:“我给的银钱够他再买百千个篮子了,这有什么?”

“不喜欢篮子?”他将篮子里的玉兰花枝抽出来,掀开帘子就往里塞,接着随手将篮子扔给路人。“拿着。”

玉兰花香在马车中晕开,清雅的甜香溢满了小小的空间。

李愿宁:“真是没个正行。”

分明萧家正遭难,这位世子却跟没事人似的出来玩闹。

萧成器跟着将军府的马车走,不断向马车内的二人搭话,甚至话说:“将军府有什么好玩的,公主来平南王府罢,满京城你找不着比这更气派的宅邸,还有兔狲给你抱。”

容莺被他说得有点好奇,忍不住小声问李愿宁:“是真的吗?”

李愿宁虽然不屑,却也没有否定。“有什么好炫耀的。”

见李愿宁面色不好,容莺果断拒绝了萧成器,他也不恼,笑嘻嘻道:“那我得了空再来找公主。”

等萧成器走了,李愿宁面色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更凝重,严肃道:“公主近日不要和萧成器走太近,朝廷局势不稳,平南王府势头大好,几次行事都落了僭越的话柄。如今被牵扯进贪污一案并非偶然,虽说平南王府实在权势滔天,可这些在身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何况是一个平南王府……”

容莺疑惑道:“那平南王府的人就意识不到吗?”

“傻子也意识到了”,她冷哼,“可惜事到如今被盯上也没法子,临时示弱不如一直装傻,只要慢慢收敛锋芒,也许能避过去呢。”

言罢见容莺若有思索的模样,以为她在想萧成器吹嘘平南王府的话,于是又说:“按例说,平南王府的宅邸算是逾制了。但这府邸并非一朝修成,而是敏华太子妃的母族,曾经的靖昌侯府所在,那才是当真显贵的世家名门。后来靖昌侯府被抄了家,宅邸被烧,平南王有功在身就赏给了他。事到如今还有好些当年烧毁的地方没修葺呢。”

容莺又一次听到了与前朝太子有关的人,宫中对于废太子的事下了禁令不允许提起议论,她也对那些往事十分不清楚,只好小声问李愿宁:“那靖昌侯府的人如今还剩的呢?”

李愿宁想起了什么,不愿再说,只道:“公主还是莫要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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