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大雪之下,官道难行。
大楚这条在大汉朝原先的基础上建造出来的官道,在平日里倒是四通八达,可遇上今年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时节,大楚南北都是大雪的境地下,官道上早已经堆积大雪,让行人走的异常艰难,期间不是没有各州郡官府派出衙役清扫各自所辖范围内的官道,可大雪不停,使得收效甚微,当这老天爷好似有些不讲道理开始,这些措施便显得很是让人觉得苍白无力,可大雪不停的情况下,总是还有百姓冒雪出门赶路的,不管何种原因,但能使得这些百姓不顾风雪出门的理由应该不会简单,在陵安和北边燕州的一条蜿蜒官道上,此时正有一对夫妇结伴而行,这两位不是那等雇不起马车的苦寒百姓,事实上反倒是那女子存下的银钱真的比一般陵安的小门小户都要多出不少,之所以不雇马车,原因大抵简单,就是男人对于这天气实在有些担忧,怕若是雇一架马车,那驾车马夫和马都要遭受这天寒地冻,颇为不忍,最后想了想也就算了,以往若是这样,那女子肯定是要指着这男人的鼻子骂道说你赵李青怎么了,不过是个读书人,有点慈悲心肠就算了,可既然你是雇马车,是要给钱的,不是白白的坐马车,你用得着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就算用得着你担心,说不定那些马夫巴不得你多坐几趟,能够多挣几分银钱,为什么偏偏你这样的人要去担忧,就不怕好心当做驴肝肺?
可这一次,那女子却并未如此行事,自家男人说是不雇马车她便只是点头,将银钱携带之后便头也不回从陵安启程,同这个男人一同前往燕州,按照着赵李青的说法,这走过燕州之后便是去边境,看看边境风光,看看那些替中原戍守边境的士卒是有多不易,实际上这位男人在决定要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在油灯下说了好久,说的尽是些她不爱听的大道理,可这一次她没有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他也没有因为她不喜欢便住口,男人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一晚上,最后在清晨时分才总算是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他看着她已经疲惫不堪的面容忽然紧张问道:“这一次我想去做一个极有风骨的读书人,可能会死,本来是该自己一个人便走的,可实在是舍不下你,便斗胆在这里问一问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同赴死。”
她当时也说了不少,她本来读书的年生里就不算认真,这丢开书这么多年之后,更是没有大道理可讲了,再说她的大道理再多,能说过这一位考中过大楚朝试状元的男人?因此这一次她只能说上些家长里短,最后反正是胡乱说了太多,只是摆摆手,说了一句,“想丢下我,没门。”
于是赵李青看着这个多年都在身旁的女子,忽然便泪流满面。他觉得哭不丢人,更何况这眼前不过只有一位他喜欢极了的女子而已。
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哭,更是一点都不丢人!
——
青城山诸峰上的大小道观都在这场大雪之中宣布封山,原因到底都简单,归根结底都是怕大雪之中,前来上香的香客在山道上出了什么事,毕竟这种天气登山,若真是没有个什么硬把式在身,一旦跌倒,说不定便是摔落山崖的结局,性命两个字开不得玩笑,因此就算是这举动会被山下香客诟病,那些山上道士都极有默契的做出了同一个举动。在这些山峰之中,那座剑峰上的剑阁也是如此,其实早在那位剑仙一剑破开天门之后,在有心人看来这座剑阁还就真是比之前要差了不少精气神,那场冷寒水的一人一剑屠戮大楚剑林,虽说剑阁有掌教余留白的拦剑,但结局仍旧是没拦得住,最后若不是叶如晦斩杀了那位南唐剑道魁,说不定这大楚剑林真是要被那冷寒水屠戮到剑士十不存一的地步,这让不少江湖老人唏嘘,这青城剑阁贵为世上四大宗门之一,这些年来哪里缺了天才剑士,除去前后两位剑仙不说,光是剑王柳吹雪之流,剑阁这百年之间便出了不下一位,可这最后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堪称是江湖千古第一剑士的叶长亭,还没让剑阁真正成为这天底下最顶端的宗门,那位剑仙便登天而去,这剑仙一走,又看着这好似鱼龙混杂的江湖,剑阁便觉着实在有些捉襟见肘,虽说这新的榜十人之中,掌教余留白得以跻身上去,可毕竟是最末,又是唯一一位第五境的,不用旁人如何渲染,都能看出来这剑阁的困境。
剑阁最危之时局便是今朝。
只不过这些不好的消息之中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那位新任大楚剑林魁,其实同剑阁关系匪浅,是那位剑仙的子侄不说,当日也是他出剑救下余留白,最后还将其亲自背回青城剑阁,更加坐实了这位新剑道魁和青城剑阁的关系,这使得那些打剑阁主意的宗门也不得不掂量下自己这点家底挡得下那位大宗师几剑?
同时,也有不少剑士都在希冀那位现如今能排到天下第二的剑道大宗师夏秋和这位天下第七一战,好分出高低,正式确定这叶长亭之后的剑林到底是以谁为尊,只不过这场大雪之中,却是没有传来过这个消息。
江湖在这场大雪之中安静的可怕。
就如同这位剑阁掌教一般,一辈子都安静的不像话。
大约是午饭光景,剑阁以往最调皮的小弟子思尘,现如今不知道是好多师弟师妹的师兄的思尘在一处小竹楼之中生起一炉火,和好几位师弟师妹围炉而坐,听着他讲着已经翻来覆去讲过不知道多少遍他和叶师叔走的那趟江湖,几个少年少女听得津津有味,就算是在他们脑瓜子里其实大约已经能把这些故事梗概都背下来了,可是总是无事的时候还喜欢听思尘师兄讲上一遍,他们总觉着自己脑子里的那个故事,和思尘师兄讲的,不一样!
小姑娘豆角坐在火炉旁,感受着火炉传来的暖意,她没有多说什么。背后依旧是背着那柄新剑微雨,其实早在当日陵安叶师叔的借剑而返之后,她便觉得这柄微雨有了些变化,可大抵是什么变化,她说不上来,但总归是好处,这些天练剑好似也更容易了一些,山上人对于她这位有望成为这江湖上第一位女子剑仙的弟子一向是极为关心,再加上她年纪也小,就算是在山上受了什么委屈,也有许多师叔伯愿意为她出手教训那些弟子,毕竟这样一位同长亭也差不了多少的剑道胚子,谁不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思尘一遍故事讲完,拿起火炉子旁温着的竹酒喝上一口之后,这才笑道:“咱们这位叶师叔,一出生便是练剑的天才,才上山的时候轻而易举便拔出了那柄甲子没有人拔出的名剑陌上草,就连当时的师叔祖都说叶师叔是剑道天才,本就该成为这世上最惊艳的剑士,最后你们看看,现如今这世上的人谁不知道咱们叶师叔的名字?”
思尘言语之中满是自豪,对于这位叶师叔,山上人都知道这思尘对其推崇备至,容不得别人说上他半点不好。
小豆角对于这些事情不怎么上心,但对那叶师叔也是打心底钦佩,这烤暖了身子之后她便想着出门练剑,可刚刚起身走到门口,便撞上一身月白剑衫的剑阁掌教余留白。
小豆角行礼,轻声喊道:“掌教师叔。”
余留白脸上满是笑容,看着这位练剑根骨不差,心性不差,练剑又吃得苦的小姑娘,知道她这是要出门练剑了,因此便呵呵一笑,劝道:“今日大雪,天寒,练剑不差这一日,没谁说天天练剑便能练出一个剑仙来的。”
小豆角抬起脑袋,认真道:“掌教师叔,好似也没人说过这天天练剑练不出剑仙来的。”
余留白莞尔一笑,对此一笑置之。
小豆角行过礼之后便自顾自离去,在大雪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站在门外,余留白看了一眼思尘,后者片刻之后便来到门口,看着自家师傅。
余留白沉默片刻,总算是轻声道:“为师今日便去闭关了,以往有长亭在,这山上之事虽说都是为师在打理,可对于境界一说,并不奢求,可现如今不同,若是山上没有一位第六境大宗师坐镇,不行。”
思尘早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玩闹的少年,他一怔之后随即问道:“师傅这一次闭关有几分胜算?”
余留白平静道:“一步而已,说是十分也行,说是一分都没有也可,反正这一步不得不走,你倒是不必如此担心,为师自有打算。”
思尘沉默不语。
余留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山上之事,前面有你叶师叔与我一肩而挑,之后便看的是你们这一代弟子了,你师妹小豆角,抛开她剑道胚子的身份也好,你这位做师兄便理应护着她,再说了,你这孩子的心思,师父明白的很。”
说到后面,便有些不正经了。
思尘脸红了红,倒是没有说话,他自然是不知道,在许多年之后的江湖,总算是有一个女子剑仙横空出世,以一介女子之身成为这世间剑道魁,那时候,他早已经不出剑好多年,虽说除她之外的天下任何剑士都不敢在他面前出剑,可一遇上她,这位气态被称为有当年剑仙遗风的剑道大家只能轻声喊一句师妹,全无剑士风范。
而那个从未和这位剑道大家打过的女子剑仙丢开剑之后便会对他一笑。
一笑敌过千万剑。
让他如痴如醉,觉得练不练剑都没关系了。
ps:昨晚章节里的双手合十已经改了,只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得到,长亭脑袋昏了,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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