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形容一支军队雄壮,世人大多会说其彪悍。但若是说一支军队能够无敌于世,便是以雄甲天下来形容了。
东越这支剑门关的守军自然算不上是彪悍,雄甲天下就更不用说,偏安一隅多年的东越军伍不说和大楚的边军比,就连大楚的州兵,可能都要比其战力高。
受东越皇帝诏书调遣到剑门关的士卒远比剑门关本来的士卒多了不少,这也导致了身为主将的天赐将军调动这些士卒也越的困难。
十数年未逢战事的东越人,已经快要忘记了战争的味道。
天赐将军披甲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战甲都未统一的士卒,眉头微皱。
作为东越国内为数不多的几位和北匈打过仗的将军,他自然知道,下方的这些号称东越最精锐的士卒,面对凶悍的北匈人,完全不会有任何一点胜算。
东越当年不敌北匈是事实,但却也不至于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东越皇帝不惧群臣反对,将那块与大楚和北匈接壤的土地送给大楚,经过时间的证明,确实是无比正确的抉择。
这些年的东越之所以能够国泰民安,完全都是大楚的功劳。不过这也有隐患,那就是当年号称是百万控弦之士的东越这些年的士卒已经远不如当初,至于战力,更是江河日下。
旁边的那个魁梧将军看着远处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微微凝神,轻轻问道:“将军,真能留下他?”
天赐将军看着这个在东越军伍之中有“万人敌”之称的魁梧将军,他轻轻道:“他若是一点伤都没有,莫说这几千人,就算是十万人,也一样留不下他。”
在天赐将军右侧所站的是一名青年将军,身材矮小,至于相貌,更是不堪入目。此时站在这名魁梧将军身旁,显得更矮小,就好比站在大人身旁的稚童一般。
这名奉旨随军来到剑门关的矮小武将叫陈余,在本就不多的东越将军中名头尤为响亮,和那号称“万人敌”的魁梧将军不同,东越军伍上下更喜欢叫他“野狗”将军。
至于为何叫他野狗将军,说的就是这名武将身后并没有什么靠山,而是凭着自己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在极重门第的东越,要想在没有战事的东越军伍中爬起来,实话实说,并不容易。因此出了这个野狗将军之后,大多东越军方大佬除了表面上的嘲讽以外,心里是暗暗的把这个不过而立之年的矮小将军当成了未来自己的劲敌,且多加防范。
身材本就不高大的陈余听着两人的交谈,冷不丁开口道:“就算他只剩半口气,也不知道得用多少士卒的性命才留得下他。”
那名魁梧将军转过身看着这个本来就互相看不对眼的陈余,嘲讽道:“陈余,你是怕你手下的兵不堪一击吧?”
陈余抬起头,看着这名魁梧将军,冷冷道:“要是让我带兵去和北匈蛮子打,我陈余不会退半步,你让我用手下的士卒性命去堵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堵住的江湖人士,这买卖,老子不做。”
天赐将军转头轻轻说道:“陈将军,这关乎着咱们的颜面,况且这还是陛下的意思,你也想违抗?”
这个论品阶要比他高不少的天赐将军出来当和事佬,陈余也并不买账,他讥讽的看了一眼天赐将军,冷笑道:“脸面,当年打不过北匈把土地送给大楚就有脸面了?老子的兵可以死在战场上,但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一个楚人手里,让老子怎么去向他们的父母交代?”
天赐将军不再说话,反而是身边的魁梧武将冷声道:“陈余,你这是以下犯上,你想做什么?”
陈余不去理他,反而去看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
在城楼之上,这个在东越军伍中所有青壮武将中可排第一的陈余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竟然感受到了那股凌厉的剑意。
城下的士卒早已经列阵相迎,没有其他阵势,就是是挡在关外而已。
握着陌上草剑柄的叶长亭面无表情,只是在脑海中想起了自己的师兄。
临近阵前,陌上草终于出鞘,一股冲天的剑气狠狠从叶长亭身上炸裂进阵中。
陈余闭眼,不忍心去看接下来快要生的一幕。
不过很快,他眼睛又睁开,转头去看身后。
在陈余视线所及的地方,尘土飞扬。
不等陈余惊讶,有一杆大旗便出现在远处,然后便是一股人数在千人的骑军出现在剑门关远处,正朝这里疾驰而来。
那魁梧武将也注意到了,惊骇道:“大楚的征东边军?”
天赐将军脸色阴沉,看着这支尚在远处的骑军,一言不。
陈余紧握着腰间的战刀,眼里没有畏惧,反而是有些狂热。
对于任何一个有追求的东越武将,踏入军伍之初,几乎最大的愿望的就是和大楚最强的镇北边军交次手。
不止一次,许多东越的武将在闲谈时曾把天下的军伍排名,镇北边军在第一位,北匈的狼军在第二,而大楚的征东边军,以他们看来,最多也就和自家士卒相差不多。
此刻再见到这支虽然人数不多,但显得尤为彪悍的征东边军,陈余微微一叹,只是黯然神伤。
魁梧武将惊道:“难不成大楚要与咱们开战了,咱们不是世代交好么?”
陈余此刻没有了嘲讽这位同僚的心情,转头去看天赐将军。
天赐将军清楚这支骑军的战力,在东越,很多武将因为太久没见到过大楚军伍的威势,便喜欢用其和自家军伍相比,只有天赐将军自始至终都知道,东越军伍不及大楚任何一支边军这一悲哀的事实。
当年与几位老友在酒后闲谈倘若大楚要攻东越需要多久。
在座的都是东越名将,但都一致认为,不过三月,东越不存。
若说大楚不强,为何南唐十数年在南境不敢兴起战事,为何以北匈的彪悍性子,这些年未曾南下一步。
要知道在大楚之前,历朝历代都没少受北匈的欺辱。
想到这里,天赐将军颓然道:“收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