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白衣人下了青城山,然后并不停留,直接往东越去,期间有很多江湖人士看见过这袭白衣,却无人敢上前交谈。虽说现在江湖上有不少江湖儿女喜欢模仿那位白衣剑仙打扮的,但这位无论是形态还是气势都和那位传说中的剑仙相差无几的白衣人却无人敢接近,按理说,总该有江湖儿女要上去攀谈一番,但都没有。
也或许是畏于白衣人手中拿的那柄古剑。
白衣人走的极快,快到不过数日,便已经走到了大楚与东越的边境。
这日午后,当白衣正式踏上东越的土地上的时候,山林之中,有个和尚缓缓走来,而他脚下,穿着一双草鞋。
对着这个已经是第六境的白衣人,才不过第四境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轻轻道:“阿弥陀佛。”
白衣人听说过这个和尚,当然听说过和认识不同,认识这个和尚的人不少,但相比听说过,就要少太多太多。
白衣人的岁数比和尚的岁数大,但论练武的年数,和尚比这个白衣人要长的多,在白衣人没有练武之前,这个和尚被誉为天才。
在白衣人提剑之后,这个世间所有形容天才的形容词,就都给了他。
有很多人不满,也有很多人不甘。
这个和尚也是其中一个。
修佛二十余年,更是远去过佛国的和尚已经比世间大多数高僧佛法都要高深,但仍旧有一件事让他想不通透,为什么自己会不如柳青和叶长亭。
一个不是很难的问题,却让这个注定会成为下任禅宗主持的和尚纠结了数年之久,为此,这个和尚去了佛国找答案,佛国的高僧却让他回来找。
前些时候,这个和尚在江畔和柳青打了一架,结局虽然和他所料相同,但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如柳青。
现在,他站在叶长亭对面,为的就是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如他。
和尚挡在白衣人前面,一言不。
从青城山下来便从来没有开过口的白衣人终于开口,“不与。”
声音清冷,如同寒冬的冷风一般。
不与和尚微笑开口道:“贫僧不与,想向施主问一剑。”
叶长亭淡淡开口说道:“你接不下这一剑。”
只这一句话,场间便是剑气横生。
不与愕然抬头,眼前的叶长亭,仍旧一动不动。
不与定神,不去理这股已经围绕在他周围的凌厉剑意,而是不紧不慢的挥出一掌,先前对柳青的时候,他便挥过一掌,此刻对叶长亭,他又是一掌。
这一掌击出,场间剑意顿时消失,而对面的叶长亭忽然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清冷。
不与蹙眉,以第四境对第六境,虽说胜算微末,但也并不是没有,史书上记载了太多例子。但不与知道,哪怕自己是不与,也没有胜的可能。
因为对面站的是叶长亭。
这个从握剑开始,便被剑阁视为李青莲第二的人物,要想击败他,在同代人中,那便是任何一人都找不出来。其实自从他踏入第六境开始,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敢说可以稳胜他。
叶长亭剑意内敛,看着对面不与,轻轻开口道:“我等你一刻钟。”
仍是不忿于叶长亭的轻视,不与冷声道:“要战便战。”
叶长亭此时选择下青城山,不是说待在山上对于剑道再无裨益。只是待在山中悟剑时间太久,让他想要出去走走。至于会不会去陵安,便要看他是否想去。至于说放下那段执念,这些年师兄劝了不知道多少遍,但该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
世人皆言叶长亭放不下执念,成不了第五境的大宗师,结果叶长亭用一剑破心魔告诉世人,我虽有执念,那又如何?
世人眼中的叶长亭,跟他何关?
不在有剑意显露于外,便显得叶长亭的剑道修为越高深。普通剑客能够剑意外放,在一州之地也能称得上高手二字,这便是古书上讲得水满则泄的道理。
杯子未装满水,何来外泄一说?所以剑道中人只称能够剑意勃的剑客才算踏进剑道门槛。
至于之后,剑道修为越高深,能可把剑意收到体内,隐忍不。便可称之为高手二字。
至于像叶长亭之流的剑道宗师人物,便无所谓剑意外不外泄一说了。
隐去剑意的叶长亭,手中古剑陌上草出鞘寸许,便已经惹得周遭树木尽数摇动。待古剑陌上草完全出鞘。不与得以观到这柄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神兵。
剑阁修剑亦铸剑,剑阁弟子及冠之后,便可到洗剑池选一柄或者铸一柄自己心意想通的剑,并且一生都只用一剑。十大名剑,除了吴钩与离皇两柄名剑不再剑阁之外,其他名剑,剑阁独占八柄。
叶长亭手中的古剑陌上草在剑阁的八柄名剑中,可排第二。仅次于李青莲曾经用过那柄旧酒。不思尘则位居最末。其实古剑相差不多,决定排名的,不过是握剑的人罢了。
出了鞘的古剑陌上草被叶长亭握在手里,轻轻向前递出一剑,叶长亭缓缓开口道:“开。”
剑意剑式尽佳的叶长亭不以剑意对敌,反而拿起世间剑道宗师所不屑的剑招来用就本来让不与倍感疑惑,等到这一剑挥出,不与才明白了为什么他比自己强。
看似平常的一剑,便让不与身后的树木尽数倒塌。
论气势,不与自知绝不是叶长亭的对手,第六境那浩大气机,并不是其他未入第六境的人能够想像的。要是叶长亭以气机压人,不与就算败,也决不会服气。可眼前的叶长亭完全一点都没有动用自己属于第六境那股凌然与世间大多数武夫之上的气机,而是递出了一剑。
就这一剑,打破了不与的全部幻想。
一剑挥出,叶长亭收剑入鞘,缓缓走过不与身旁,离开这里。
并不打算置他于死地的叶长亭,这一剑绝没有任何杀意,有的只是他对剑的感悟。
不与摇头,眼中有泪流出,脸上却是自内心的笑容,不与亦离去。
不多时,听说叶长亭下了青城山便一直追逐叶长亭而来的青衣女子到了此处,看到走的不远的和尚,她冷哼一声,“和尚,叶长亭呢?”
不与不语。
再度冷哼一声,青衣女子一闪而逝。
........
没有停留的叶长亭踏进东越都城,那座信佛者天下最多的巨城都阳。
城里有座在东越地位仅次于菩提寺的寺庙——白马寺。
传说当年有菩提寺高僧去佛国取经归来,路经都阳,驼经的白马在此处休息良久。信佛的东越皇帝便在此处建造寺庙,命名白马。
之后白马寺在历代东越皇帝的支持之下,已经隐隐有了东越第一寺的名头,不过这是将菩提寺算在之外的。
展到今天,这座白马寺已经扩建多次,也是为了适应每年的礼佛大会。
今年的礼佛大会算来还有些时日,又正是黄昏,香客不多,寺中僧人正好得以休息片刻。
大雄宝殿里此时更是空无一人,倒是门外有个正在清扫院子里那颗菩提树落叶的年迈僧人。
僧人法号觉心,论起辈分来,算是方丈的师叔,这打扫庭院的事本不该他做,只是寺中的小和尚嫌打扫庭院枯燥无味,平日里也不肯好好打扫。
这个辈分甚高老僧也不多说,只是接过了扫帚,自己年复一年的在此打扫。
此刻老僧打扫完庭院,转而去看院里那颗菩提树。
庭院里响起脚步声,来人不刻意掩饰,所以以老僧的耳力倒也听的清清楚楚。
老僧转头,看见那袭早已经是名动天下的白衣,便不由得唏嘘长叹道:“施主,你终究还是来了。”
面无表情的叶长亭开口说道:“终究还是让我知道了。”
老僧觉心,双手合十,低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叶长亭手中剑出鞘半许,老僧身后的石塔便轰然倒塌。
不去看这副骇人景象,老僧平静道:“施主,你入魔已深。”
古剑出鞘三分之二,大雄宝殿已然出现裂痕,支撑整座大殿的两根巨大石柱已经开始寸寸龟裂,整座大殿开始摇晃。
等到老僧开口说出“孽障”二字,已经完全出鞘的古剑轻易洞穿了老僧的胸口,而那座大殿轰然倒塌,碎石和断木溅起烟尘无数,久久不能消散。
趁着老僧生机还没有完全断绝,一向寡言的叶长亭终于开口说道:“你为此间寺庙负她,那我便让你死不瞑目。”
觉心死不瞑目。
等听到巨大声响闻讯赶来的护院武僧,便看到十分惊骇的一幕:
白马寺内众多建筑,包括藏经阁这等重要地方,皆是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寺内的几位佛法高深的武僧,皆当场暴毙。
而那股导致这一切的凌厉剑意,在消散前,更是重创了一位在寺中闭关的师祖,使其终生无望第六境。
而那袭白衣,则是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