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一转，王思含在心里偷偷地乐了一把，又把糖还给了程鹏：“这糖我不要，至于我想让你怎么样，还没想好，等哪天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赶紧去吧！那边的人估计都等急了。”
话说完，王思含就走了，不想给程鹏拒绝自己的机会，得让他欠着她的情，往后使唤起来，利用起来也理直气壮。
瞧着小丫头走路飞快的背影，程鹏把糖塞进了口袋，跟在她后面去了小姑父住的房间。
他的小姑父叫牛正刚，明面上是京都大学的教授，一年起码有十个月不在家，也不在学校，到底干什么没人知道。
爷爷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说，程鹏也不敢问，就听吩咐一直在牛正刚的身边照顾着他。
推开房门，牛正刚躺在用土砖架着一块破门板，上面铺着一张破了个大洞的草席的床上，脸色蜡黄，眼眶深凹，像是久病不渝，了无生气。
“小姑父！你晚上吃东西了吗？”
瞧着这样的牛正刚，程鹏的心里也怪难受，他一心求死，急的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爷爷的嘱托他是否能完成。
“我给你带了个红薯来，你多少吃一些吧！”
牛正刚缓缓睁开眼睛，空洞无聚焦，过了会儿又闭上了，声音虚弱，暗哑：“小鹏！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姑父了，你小姑姑不要我了。你以后也别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这个世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太难了。
以前他有自己喜欢的科研项目，有漂亮的妻子，还有一双听话懂事的儿女。可不知道怎么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科研项目被人顶替了位置，妻子跟他离婚，带走了他的儿女。如今他孤家寡人一个，还被丢到了这种地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已经苦苦挣扎一年了，不想再挣扎下去了，太累，太没尊严。
也许眼睛一闭，就什么都解决了，他何苦要苦苦挣扎。
“小姑父！在我们的大家庭中，就只有我们两个被幸运地分到了一起，要是您走了，那我怎么办？难道也学你的样子跟着走？”
“小鹏！你不用劝我。”牛正刚打断了程鹏接下来的话，虚弱地道，“我什么都想过了，活着既然痛苦，为什么不解决掉这种痛苦？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年轻，总归熬的过去。我熬不过去了，太累了，连睁开眼睛都累，累到了极致。”
牛正刚说的是心里话，他以前是教书的，是做科研的，有理想有抱负。没想到忽然之间风云突变，他仿佛处在了风暴中心，把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吹没了。
连曾经同床共枕，海誓山盟的妻子都背叛了他，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他。父母遭受不住打击，双双病倒逝世，他远在农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还活着干什么？为人儿子，连父母的丧礼都无法参加，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为了遭受良心的谴责？
日日活在痛苦里的日子是真的很不好过，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就想找个办法寻求解脱，一了百了。
“不行。不管多累，都得强打起精神来面对。”程鹏掰开一点红薯，塞到了牛正刚的嘴里，“小姑父！有我在的一天，我都不会让你走那条路。”
牛正刚咬着牙关不张嘴，程鹏就捏开他的嘴巴硬塞进去：“对不起！小姑父！我不想看着你走，我要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我们都好好的，将来一起会京都去。我们是一起从京都出来的，必须一起回去。”这是爷爷的命令。
红薯太干了，牛正刚被迫咽下，估计是红薯掰的块儿大，他又没咀嚼，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卡的他喘不过气，噎的两眼翻白。
“小姑父！我去给你弄点水来。”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程鹏吓坏了，马上出门跑去王思含家里。
“给我点水，快，人被噎住了，晚了就得出事。”
王思含正坐在门口乘凉，看程鹏急吼吼的要水，马上舀了一大碗给他。
“多谢！”
接过水，程鹏边说边往外跑，王思含交代二丫看护好妹妹，自己也跟着跑了过去。
“小姑父！水来了！你起来喝点儿。”程鹏一只手抱起牛正刚，一只手把碗放到他嘴边，催促，“快呀！喝点水把红薯咽下去就好了。小姑父！我求你了，赶紧喝呀！”
原本就一心想死的牛正刚哪里会听他的，宁愿被噎的脸色青紫，也不肯喝水。王思含进来，在他的背上“砰砰砰”砸了三拳。
程鹏觉得这小丫头是疯了，他小姑父都这样了，还下的了手打？这都什么山野丫头，也太疯了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三拳过后，卡在牛正刚喉咙里的红薯滑下了胃里，呼吸瞬间得到了缓解，脸色也好了许多。
抬眼瞧了瞧站在床边的小姑娘，牛正刚苦笑：“丫头！你何必救我？”
王思含看了看坐在床上瘦嘎嘎的男人，脸色鄙夷：“原来是想寻死？可惜了我的力气。程鹏手里还有红薯，再咽一块下去吧！红薯要是噎不死的话，墙壁上有泥巴，外头地上还有石头，随便咽点什么都能死。”
听了小丫头的话，程鹏手一抖，碗里的水一下子倾斜出来，倒在了牛正刚的胸前，湿了一大片。
他一个激灵，脑子里像是猛地被人敲了一棍，混混沌沌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
瞧着小小女娃眼底的鄙视十分刺心。
“我最瞧不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男人。”王思含说这话时还不忘翻了个白眼，“要死就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死，闹的人尽皆知算怎么回事？在七星农场你咋没死成？跑我们王家村来死？欺负我们农民是不是？”
看程鹏和牛正刚眼里的疑惑，王思含敢断定，他们两个肯定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本着好心解释了一遍：“你们要是在我们村死了，大队长第一个就得吃排头，不是欺负我们农民是什么？你要没死，他需要为你担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