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被罗琦逼视的倒退一步,觉得这样不对忙挺起胸脯往前迈了一大步,罗琦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很淡然的面对贾氏,看得贾氏觉得自己底气都要不足了,心里的怒气化成了一声尖叫朝着罗琦扑过来,“反了你个小蹄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十郎被吓了一跳,就看见姐姐一把架住了娘想打耳光的手,他心里一慌,下意识的就去抱住了贾氏的腰,“别打我姐姐!”
“反了,反了,都反了!!”
“你醒醒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日里都去干什么,赵家那几个钱怎么够你这样吃喝赌下去,你要是但凡拿我和十郎当成自己的孩子看,也该为我,就算不为我,也该为十郎考虑一下,他如今正是长身体上学要用钱的时候,你只想着享乐,就没想着给我们留一条后路吗?”
“姐姐……”
“你别说话,”罗琦喝止十郎,有些话有些窗户纸还是早点捅开的好,她逼视着贾氏,“赵家给的那些钱不是你一个人,如果今天你拿出那些钱交给十郎,我以后赚的钱也都拿出来给他用,反之,你要是霸占着不管我们的死活,那就不如趁早分家!”
十郎吓傻了,贾氏也懵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唯有罗琦一口气说完心里松快了起来。
下意识的,贾氏伸手紧紧的抓住了十郎的胳膊,哭丧着个脸,“你也不要你老子娘了?”
“我……”十郎的胳膊被贾氏掐的生疼,他忍不住使劲挣扎出来,不敢接近眼神要杀人一样的贾氏,颤巍巍的本能的躲在了姐姐身后,贾氏突然疯了一样的哈哈大笑,“好,好,分家,你们这些白眼狼都恨不得我立马死了,分,明儿我就和你们去里正那里分!分了我看以后谁敢娶你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有您这样的娘,结果有什么分别。”
“娘!”
“你别叫我娘!你还真是赵家的种,和你那个冷血冷情的爹一样,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滚,给我都滚出去!”
“滚不出去,”罗琦丝毫不为贾氏的哭骂所动,“虽然是分家,但是这所房子是赵家施舍的,我与十郎都姓赵,你姓什么不用我提醒了吧,说破天去闹出去,赵家老太太要是知道你还住在赵家买下的房子里,你猜咱们谁先滚出去?”
“姐姐……”十郎在后面拉她衣袖,罗琦回头看看他震惊陌生的眼神,咬了咬牙,“好吧,十郎忠孝,你也只有他一个儿子,以后也必然是要他给你养老送终的,他不愿意与你生分了,那我也不当这个坏人,从明天起,你只管你和十郎的生活,我自己管我自己的,明儿,我与你去里正那里,把户籍拆开。”
贾氏自然不依,哭骂到后半夜里才停歇,罗琦看着十郎也责备自己的眼神,差点摔门一走了之,可是不能,只能忍气收拾了几件衣服,在凳子上坐到天明,晨鼓一响,她就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夜未眠起得猛了头晕的很,但是她还是咬咬牙坚持走出去,请了里正来,当真与那贾氏拆了户籍。
赵绮罗,女,武德八年生,小,千乘县人,父早亡,柳眉杏眼下唇含痣,身长中等,无残;贞观十三年自成一户,居井巷。
墨迹新干的户籍拿在手里,罗琦心里透进了一丝光亮,十郎默然的站在门边,屋子里贾氏摔摔打打的,无非是骂她不孝不要脸……随她去吧。
“你这小娘子,算我看走眼!”
里正气的胡子一颠一颠的,却也不想和钱作对,没好气的把租赁的条子和钥匙扔给了罗琦,摔门而走。
里正一走,罗琦拿好钥匙,一回头,十郎正茫然的倚在门框上。
她冲着十郎招招手,十郎犹疑了一下才扑进了她的怀里,呜呜的哭,罗琦却是笑着的,她轻轻摸着十郎的脑袋小声说,“乖,姐姐只是搬到别处去住,还是住在井巷子里的,你想姐姐了,就到那边去看我,好不好?”
十郎拼命摇头,罗琦鼻子也有些酸,可是,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十郎,如今你也八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十郎不要姐姐走。”
“傻孩子……”
“就是不要姐姐走,不要,不要!”
罗琦深吸一口气,摸出三十枚铜板悄悄塞进十郎腰里,附耳叮嘱,“十郎长大了,娘是个没有节制的,我不在,她以后指望着你终归还会收敛一些,以后每个月我给你三十枚铜板,你自己一定要收好,千万不能拿出来被娘发现,万一遇见不时之需……明白吗?”
“这……”
“难道你想家里所有的钱都被娘输光了,然后去大街上要饭吃?”
“记住姐姐的话,要是这个家没法呆了,就来找姐姐。”
“可是娘……”
“有得必有失,十郎,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所有的事都是要自己权衡和选择的,她与我有生身之恩,我自不会忘,可是,不代表我要与她一起浑浑噩噩下去,”罗琦指指自己的心口,“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我自问这十几年已然问心无愧。”
十郎自小和罗琦亲近,其实,不是不知道娘根本就不喜欢姐姐,甚至于说,在赵家,娘根本就不管姐姐的死活,可是,这边是姐姐,那边是娘……
“好了,”罗琦给十郎擦擦眼泪,“我走了,以后记得常来看我。”
贺家院子里,贺子庸倚在屋门口,隔着矮墙,审视着那个背着包袱较小却挺直的身影,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便不再关注。
乔迁新居,罗琦站在空荡荡落满灰尘的新家里,心里五味陈杂,呆立了好一会儿,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脸,“罗琦,高兴点,你自由了!”
可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很快又塌掉了,我没错,我只是想要过上正常的生活,我没错,十郎……
使劲摇摇头,驱赶心理得不忍和愧疚,她挽挽袖子,让自己遗忘在打扫卫生里。
老房子的家具擦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露出了一些原本的颜色,唯有床上的被褥撒发着一股恶臭,想到那个老死在家里的婆婆,罗琦一阵恶寒,天色也黑了下来,又冷又饿的她,坐在包袱上蜷缩在屋子的一角,被黑暗淹没。
“咚咚咚。”
外面传来叩门声,罗琦下意识的一把抓起身边备好的木棍,“谁?”
却是小小声的一个回答,“我,你贺姨。”
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罗琦几乎是冲到大门口的,一开门,就看见月色下贺姨抱着被褥还有一个提篮站在门外。
“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快别哭。”
罗琦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眼泪横流,忙擦了擦,可总是擦不干净,只得抽噎着让贺姨进屋。
屋里黑,贺姨只得先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从竹篮里摸呀摸,摸出一个旧灯来,点上。
“这昨儿晚上就听见在闹,唉,可你这孩子也忒鲁莽,哪能说拆户籍就拆户籍,十里八街的光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你是还想不想嫁人了,你还有心思笑,快,先趁热把饭吃了。”
贺姨平日一向温婉贤良的少言少语,今晚上破天荒的唠叨了许多,可罗琦却听得甘之如饴,喝着热乎乎的野菜粥,整个人从心里到外的暖和起来。
“哎呀,这些被啊褥啊的是不能用了,赶紧吃,吃完一起把他们拿出去丢掉,等一下,跟我悄悄回趟家,搬一些干茅草来,把床上重新铺了。”
“好。”
“恩,我那里还有一些香纸,一会儿也拿些来,烧一烧送一送。”
“好。”
“你说你这孩子,真是……叫我说什么好……”贺姨回头看见端着碗傻笑的罗琦,她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有些恍惚的,她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跟着小姐从家里逃出来日子艰辛极了,小姐即便是哭了却也脸上总是笑,努力的笑……
“贺姨?”
“啊?哦,你吃完了?呵呵,人老了总是容易走神……”
“贺姨一点都不老,年轻的都像是七娘的姐姐。”
“你啊,还有心情打趣我,真是……”
两个人说着话,收拾了一下悄悄回了贺家的院子,隔壁贾氏屋里亮着灯,有一声没一声的骂着小贱蹄子,养儿没用之类的。
来来回回搬了三趟,贺姨在床前点了香烧了黄纸,念念叨叨的,领着罗琦磕了三个响头,才合力把床上的被褥掀起来,连着下面的茅草一起,抬出院子去,扔进井巷子里的垃圾堆上。
一直忙到半夜,终于是把床铺好了。
“晚上锁好门,拿大些的木头顶着,屋里的小门插好再顶上板凳,窗子底下的柜子上摆一碗水,那根棍子你放在床里面,晚上要是……反正有不对的,你就大声喊,这巷子里一家挨一家,一喊就都出来了。”
罗琦听的一愣一愣的,“谢谢贺姨……”
她不舍得贺姨走,可是,她也知道不能留下贺姨住在这里。
“哦,差点忘了,这是我去年在玉露观求的平安符,你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底下。”
送走了贺姨,罗琦没有熄灯,按照贺姨说的关好门窗,又掏出仅剩的四十枚铜板数了又数,叹了口气,小心的把钱藏好,和衣躺下。
院子里老枣树被风吹的沙沙响,罗琦有些害怕不敢睡,捂着被子不敢出声。
贺姨送来的被褥虽旧,可却干净整洁,还有这阳光的味道,罗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现代,半躺在阳台的大摇椅里,盖着一床夏凉被,听老妈念叨顽皮的弟弟,等着老爸炒好菜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