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桃抬起头,惊喜地看着纪廷琛,嘴角扯开小弧,吸着鼻子喊道:“阿琛,你总算出现了!”
纪廷琛握着她的手,能感受到她身上拔凉拔凉的,眼神里不禁带了点责备,语气还是不太好,“为什么不去家里等我?”
他拉起帽子套在明桃头上,想都没想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住她,“你先上楼去。”
地上的司机捂着腰站了起来,明桃有点害怕,如果就这么走了,阿琛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啊。
而且,她看着肩上的衣服,她是暖和了,他会冷的啊。
“我陪你。”她站到他的身侧,拉住了他的袖子。
纪廷琛低头看了眼,有个皱眉的动作,倒也没有说什么。
纪绅从后视镜把这边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他从车内下来,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廷琛。”他喊了一声。
纪廷琛和明桃同时看向他,纪绅没有那么老,五官都是很立体的,鼻梁高挺,眼睛很深邃,黑亮有神,眼尾有个勾,让人会不由自主陷进去。明桃看了眼身边人的眼睛,这对深情款款的桃花眼原来是遗传的,都好看。
纪廷琛和她对视了一眼,向前站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脸,并握住她的手。
明桃突然被挡住视线,有点不知所措,她想擦下鼻子,握住她的大掌就加大了份力,意思不许她动。
阿琛他似乎很忌惮那位伯伯,她如是想到,小声说,“我不乱动的。”
她站的再往后一点,对着他的手哈气取暖,再搓搓,反正没人看见。
纪绅意味深长地笑,说道:“你来的倒是挺快。”
纪廷琛知道他的动向,他自然也知道,在这么地说话挺不方便的,不能撕破脸。
“有事吗?没事我上去了。”纪廷琛不想多留,看着这张脸,恶心。
“你总不来看我,我想儿子,只能自己来。”
纪绅露出歉意,“小姑娘等你很久,我见她冷,才想把她请上车坐坐。”
司机连忙跟着道歉,“是我做的不周到,对不起董事长,对不起纪总。”说完还自扇了两巴掌。
“够了。”纪廷琛打断,“人你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要多吃点,都消瘦了,毕竟身体是本钱。”
纪廷琛拉着明桃往前走,纪绅又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对了,你最好把心思都花在事业上,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纪廷琛一顿,斜睨向身侧的男人,“放心,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以及还有眼神里的话——
我会重新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
苏琼自杀,直觉告诉他,是为了掩饰什么。
当初她被车撞成植物人就很可疑,司机肇事逃逸至今未捕,如果事先没有严密的策划,不会这么容易逃脱。
想来想去,都像是跟这件事有关。
纪绅笑而不语地走了。
黑色轿车一离开视线,纪廷琛就把明桃扯到了面前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明桃看他紧张的神色,心里一软,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鼻子里又酸又涩,“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无论你到底是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阿琛你不是坏蛋,不是,你也不是我的玩具,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想陪着你,我们都好好的,行吗?”
纪廷琛用了很久才把这段话消化掉,他深深闭上眼睛,不去看她,然后把人拉开。
“不用了,你去关心裴鹤吧。”
明桃不松,解释道:“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所以来找我吗?”
明桃愣了一下,“啊?”
纪廷琛一字一句强调说:“现在,是我不想和你玩了。”
他用指腹按住明桃的眼泪,“从今往后,离我这种垃圾远一点,别那么容易再被骗。”
“毕竟已经没有人再帮你擦屁股了。”
说完,他伸手,“把外套给我。”
“不要。”明桃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模糊呜咽道:“你别逗我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快点。”纪廷琛催促道,这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哑到不行。
明桃一被吓,继续是本能反应听对方的话。
她把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以前他从来没问自己要过东西,这个意味着什么,她再迟钝,心里也是有数的。
纪廷琛接过,衣服的一角却被人死死拽着,他一用力,对面根本抓不住。
他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明桃傻傻站了会儿,也走了。
等她走了些路,纪廷琛从楼里出来,盯着她的背影看,他单手抄兜,另只手臂上搭着大衣,就这么看着,也不穿,等从头到脚都凉透了,有人经过和他打招呼,他僵硬地转身离开,没理。
容言最近诸事不顺,老婆没了,班也上不好,得知苏琼死的消息,他估摸纪廷琛又得心里堵,便打了个电话过去,谁知道那头还真的挺惨的,竟然叫他去喝酒。
他去了,来到了纪廷琛的家。
纪廷琛已经喝上头了,话变得都比平时都多。
他才喝了半杯,就摸清楚了前因后果。
“我去,我竟然也不知道她有个青梅竹马,兄弟你真惨,来碰个。”他强行举起纪廷琛的手碰了碰杯子,干完后擦了嘴角继续嘲笑道:“你也太他妈没出息了,别说人家现在已经分手了,就算没分,你说这是个事吗?只要锄头挥得好,什么墙角挖不了。”
纪廷琛不说话了,容言反而更起劲。
“纯情装久了,还真当自己是好人了?纪总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手段,但凡拿出一分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下场吧。”
他也真好奇,“你说她们姐妹两怎么一个比一个心狠。”
“那是你作。”纪廷琛看了他一眼,有点鄙视。
容言:“我那是被坑了!”
说起那段往事容言就心痛,可太他妈无语了。
又空了一瓶,纪廷琛扶着容言站了起来,“你别动,我再去拿点来。”
容言点点头,“你小心点,别撞着。”
纪廷琛歪歪扭扭地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容言胸口更堵了。
他兄弟什么时候这么惨过。
等纪廷琛回来,容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其实明桃和裴鹤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青梅竹马怎么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喜欢就去追啊,别跟我一样。”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能不能别提那两个字。”纪廷琛有点后悔让这个人来了,句句戳他心窝。
容言:“哪两个字?明桃?还是裴鹤啊?”
纪廷琛直接给了他一脚,“滚。”
这老哥也太易怒了,容言擦擦鼻子,开始说自己的事情,“现在明音都不理我,什么号都给我拉黑,我换个号去找她,她知道是我立马就拉黑,比他妈石头都硬。”
“前两天我在4s店碰到她,她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
“我现在回到家,家里都冷冰冰的,看着床上我两的婚纱照,我是真后悔,悔的场子都清了,我真不是个人,这么好的姑娘都弄丢了。”说完,容言还给了自己两耳刮子,铭记铭记。
纪廷琛:“……”
明桃洗了把澡,房间里开着空调,但也不太暖和。
她坐在桌前梳头发,思绪总往外飘,她和阿琛是真的说拜拜了吧。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来学校接她,会给她做好吃的,会陪她过生日。
“明桃你要打起精神来,你还有几十万粉丝呢!”她看着镜子给自己打气道,顺便扯出来一个笑容。
“好难看啊。”她泄了气,趴在桌上,脸朝下,眼睛又开始发胀了。
她想着过去的事情,昏昏沉沉地睡过了过去,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
擦着眼睛坐直,她才发现窗户没关,怪不得房间不暖。
明桃站了起来,准备关窗户,就在这时望见了楼下的人影。
黑色轿车停在那里,男人靠着车身,双手抄进大衣里,天擦黑了,看不太清脸上,整个轮廓的线条却是极萧索的,气质透着冷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突然就抬起头看了过来。
明桃咬唇屏住气,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但她也不畏惧,就这么对视着。
隔着朔风和白雾,寂寂无声。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低头开车门,不多时就走了。
两道白光划过夜幕,淡的像是没来过。
明桃合上窗户坐下,看见了镜子里憋气的自己。
“啪”的一声,她给合上了。
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接。
“阿琛。”她低喃了一声,徐徐说道:“你喝酒了。”
“嗯。”
“喝酒不能开车。”
“我知道,但这不关你的事。”
明桃默了一下,轻言细语道:“可是我会难过。”
电话挂了。
明桃再打过去显示占线。
“他把我拉黑了?”
此时的纪廷琛手扶着方向盘正在发呆,车子停在马路边上,停在电话里那句可是我会难过上。
冬天的夜晚太静,月光薄的像片纱,不远处的路灯除了能照亮它自己,别的也没有什么。
代驾敲窗户的时候,纪廷琛才回过神。
车窗缓缓摇下,是个清隽的男人,眼睛里却布满红血丝,代驾有点惊。
“先生,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