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苏再次跨进苏不惑的房间,左右看了看,发现小谢已经不在了。
“小谢呢?”
小谢在梦中留下那个吻之后,她便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从梦境中醒来。
哥哥就站在她身前,神色焦急地摸她的额头。
那一瞬间她五味杂陈,有见到哥哥重新回到现实境的激动,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为何梦中最后的场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而且这惆怅……究竟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小谢的?
屠苏苏分不清楚。
她醒来的时候,小谢还昏在轮椅里,不过哥哥说他也不会有事,要她先回房去拿一些醒神固源的药。
心中记挂着小谢的情况,她去的匆匆,回来时却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记着是这条路,怎么走都绕来绕去走不对。
花了好一会,才终于重新回来,只是小谢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大事,只是醒来很疲惫,我命人送他先回学馆了。”
“回……学馆?小谢回学馆了?”
哥哥似乎仔细看了看她的神情,半晌才点头:“你先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屠苏苏愣愣走了过去,她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装了乳糕和好克化的点心,她想小谢应该是和她一样滴水未进了一整夜,应该是需要的。
可他居然就这么回学馆了?
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
显然,哥哥也看到了她的食盒。
“啊……”屠苏苏突然感到一丝难为情,低声道:“我觉得药之外,小点心也是需要的,毕竟我们饿了一会儿了……”
哥哥看着她的食盒眨了眨眼睛,又抬起头来看她。
“苏苏,我都还没吃过你做的点心。”
嗯?
脸一红,屠苏苏稍稍愧疚起来,好像她的确都还没有给哥哥吃过自己做的东西。可是,毕竟她和哥哥相认也没多长时间啊,实在是没机会给她施展。
“我能尝尝么?”
被这么一打岔,屠苏苏转移了注意力,稍稍把小谢的古怪往后放了放,或许是小谢经过这么一遭实在辛苦,便提前回学馆休养了,他能好好休息一下也好。等她回了学馆,就马上去看他。
哥哥拿出那一碟子乳糕来,立刻双眸亮晶晶地夸奖她:“苏苏真厉害,这乳糕好好看。”
也……没有那么好看吧,屠苏苏有些局促的摸摸鼻子,总觉得哥哥的夸奖过于直白,充满了那种“苏苏做什么都好厉害”的潜台词。
“你快尝吧。”她想快点堵上哥哥的嘴巴。
然而哥哥拿起一块乳糕之后,却没有马上吃,只是转过脸来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屠苏苏一个问题:“苏苏,你真的喜欢谢琦吗?”
“什么?”屠苏苏瞬间睁大眼睛,哥哥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没有旁的意思,”哥哥偏开目光不和她对视,只是轻轻道:“只是或许,你是因为婚约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才会觉得非谢琦不可呢?”
“不是。”
几乎是哥哥刚刚解释完理由,屠苏苏就坚定地否决了。
早在小眉问过她类似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清楚,更何况,又经历了这梦境里的一遭。小谢待她是什么样的心意,她对小谢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她自觉清清楚楚,且磐石无转移。
然而哥哥的语气却更加飘忽起来:“如果,他是个坏人呢?”
坏人?
屠苏苏下意识皱眉:“什么坏人?”
“譬如,”哥哥似乎掰着指头开始形容:“偏执、固执、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是不是小谢和你说了什么?”屠苏苏眉头皱得更紧:“他是不是在走之前说了什么?”
这下哥哥终于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屠苏苏心道果然如此。
她早就觉得不对劲,在梦境中碰触芥子空间时,为何她看见自己的手会和小谢的一模一样?她藉由魇兽梦境进入芥子空间,身为梦境主人的小谢怎么可能完全无感。
就算他最开始或许因为短暂的迷失失去了意识,但当她能自己看见边界七彩屏障的时候,小谢理应也已经醒过来了。
他和她一起见到了谢伯父,大概也和她一起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小谢离开梦境前说的话。
【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那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管你身上有什么,不管是谁会因此来找你麻烦,都不用怕。】
这个傻子!
“他到底说了什么?”屠苏苏眉头紧皱,终于焦急地逼问起哥哥:“是不是告诉你他的身世了?”
哥哥顿了顿,点点头。
屠苏苏又问:“是不是还告诉你他要去了结宗主夫人?”
哥哥再次点头。
屠苏苏这下怎么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去找小谢,然而她很快被哥哥拉住。
“晚了。”
哥哥拽住她的手,把她摁回位子上,凝重道:“他回去时已经故意泄露线索,只怕现在崔夫人已经找过去了。”
“可是……”屠苏苏觉得这么短短一下,自己嘴上都快急出燎泡。
“你不要慌。”哥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谢琦的打算不会只是和崔夫人短兵相接,他想的多,自然知道以崔夫人目前的地位,只是取她的性命除了泄愤毫无益处,只有找到证据把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公之于众,大概才算真正意义上的了结。”
“所以我猜,他有别的谋算,目前应无性命之忧。再者,你如今贸然去找他,或许会打乱他的计划。冷静一些,咱们应该还有应对的时间。”
屠苏苏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为何,哥哥却似乎笑了起来:“你看,这不就是我说的,偏执、固执、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个小谢,真是气死她了!屠苏苏又喘了口粗气,才对他道:“哥哥别开我玩笑了,我还没有问你,”她说到这顿了顿,“崔夫人与父亲母亲的去世,可有关系?”
提到这个,哥哥的面色重新沉寂下来。
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是特别想告诉屠苏苏这件事。
“我想知道。”屠苏苏轻轻握住了哥哥的手。
哥哥叹了口气,终于幽幽开口:“当年崔夫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囚禁了掌门人,只是局面大乱之下,她又诬告是爹娘谋害了掌门人。我们苏家人丁并不兴旺,与崔氏不同,而谢氏刚刚失去一个继承人,又被崔氏蛊惑,作壁上观者有之,趁乱攻击者有之,爹娘与族人死守苏氏祖地不退,就……”
后头的话,他没再往下说,屠苏苏却也大概明了了。
她觉得生气,然而那气烧到里头,又变成了一腔空茫茫的无力。
“最后关头,爹娘让我先跑,我不愿意,他们还赶我走,”哥哥垂了眼睛,说这话的声音干涩起来:“我成了朝华城的小乞丐,只是身上的金火离阳太过炙热,几度走火入魔,幸又乞儿同伴的无私帮助,才熬过头两年,后来我下狠心,为了掩饰身份,自断了三寸金火,这才重新修习崔家术法,得入宗门。”
“……我日夜煎熬,既挂念早被送走的你,又时时刻刻想着如何才能复仇……”
“哥哥……”屠苏苏更加握紧了他的手,只因对方说到最后,眼睛隐隐发红,仿若压抑至极。
哥哥一顿,回过来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好在找到了你,我也算没有辜负爹娘的嘱托。”
回到卧房的时候,姜暮雨正在梳妆。
“你跑哪去了?一晚上不见踪影。”
屠苏苏心上塞满了沉甸甸的情绪,一时没应她,只是倒头就趴上了床榻。
没听到她回答,姜暮雨停了手上的梳子,转过身来看她:“你怎么瞧着这么怪?”
“想事情呢。”她脑袋埋在被子里,说出话来的声音闷闷的。
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大概是姜暮雨走到了她跟前,说话的声音有几分打趣:“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也会有这么心事重重的时候?”
屠苏苏没说话。
姜暮雨直接上手薅了一把她有些凌乱的头毛。
“毛都炸了……,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谢琦不跟你和好?”
屠苏苏听到她这话,只能在心下叹气,若真是她和小谢吵架的问题倒还好了。只是她现在……她现在很茫然,虽然她不想让小谢涉险,更不想让小谢去面对和自己亲生母亲的矛盾,可是她说是这么说,如果拿不出更加实际的解决办法,光是她在这里不情愿,又有什么用?
“我太笨了。”她依旧把头闷在被子里。
闻言,姜暮雨薅她头毛的动作顿了顿:“谁说的?还是你自己觉得的?”
还用别人说吗?她自己也知道的。
然而屠苏苏的脑袋却被姜暮雨挖了起来,对方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看她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笨蛋自然有笨蛋的好处。”
“你看,像谢琦那种天天都在算来算去的人,可不就只喜欢你这样的小笨蛋么?”
屠苏苏瘪嘴:“你在开我的玩笑吗?”
姜暮雨还真笑起来,不过她只是偏开头掩了掩唇,说话时的语气又变得认真了:“你看啊,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觉得自己笨了点,不过是某一个角度的表现,但从另外一方面说,你坦诚,真实,有话直说,认定目标就会全力以赴,这难道不是优点?”
“可这……没什么用啊……我也想不出办法来……”
姜暮雨又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慢悠悠道:“这就好比说,有一位将军特别能打仗,但他有个毛病,若是不把一个特别喜欢的荷包带在身上,就心中不安,打不好仗。”
这是个什么将军……屠苏苏还没开口想说这将军实在有些矫情,就听对方接着说:“你呢,就像是这个荷包,看起来聪明得不行的人有他们做事的方式,但如果有你在,他们能更安心,也更能发挥自己的实力,难道你的作用不大?若是没你,他们说不准就战败了。”
屠苏苏语塞片刻,眨了眨眼睛,半信半疑:“真的吗?”
姜暮雨大概开口想顺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很快想到她确实骗过屠苏苏,便把已经到嘴边的话改了口:“这次肯定是真话。”
“好吧。”
屠苏苏把脑袋又埋进了被单。
她想起自己曾经偷偷幻想过,小谢变成小小一只装进口袋带去上课。
原来,她才是被带在他身上的荷包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走之前得再去见一次谢伯父?】
千帆在她脑海里称是。
他们正在开阳宗的演武场边上。
如今两边都站了人,台上是开阳宗宗门内的竞技。
一旦到了修行者的高度,比试就变得更加眼花缭乱了些,各种符阵咒术叠加,一路皆是火花带闪电,看着十分热闹。
但屠苏苏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日,她与千帆仔细对过目前所有的消息,大概推论出,崔夫人应该依旧在找千帆和羽令。只是不知道她已经收集到什么程度,又对千帆和羽令目前的状态有多少了解。
【再去找一次主人,也是为了确定羽令的位置,如今我血契已解,有了怀疑的对象,不过还需要主人做最后的确认。】
屠苏苏心下一紧:【你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千帆却是没有马上回她的问,径自转了话题:【待会演示结束,崔清若肯定要出来讲话,你到时候就站到那处玉屏风后面,我用血契魂引带你进芥子空间。】
屠苏苏当然答应,她也迫切地想知道,这羽令究竟在谁身上。
只不过,她和千帆都没有想到的是,与崔清若一同出来的,还有小谢。
屠苏苏的目光从对方纤尘不染的玉边皂靴往上滑,看见雪白的袍角和被玉色腰带勾勒出的纤长挺拔的腰身。少年皮肤白皙,侧颜极是俊秀,墨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正淡淡地直视前方。
他还坐在轮椅里,还是她认识的小谢,又好像是换了个人。
尽管屠苏苏十分执着地盯着他看,然而对方瞳色清澈,浓睫纤纤,眼尾微微上挑,隔着高台,并未把眸光落在她身上。
小谢不是回学馆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谢琦这是……】
千帆还在她脑中呢喃,高台之上,一身华服的宗主夫人已经开口,她不过身形秀丽地站在那,说话的声音却悠长地送至每个人的耳朵里。
“借此机会,也向大家宣布一件好事情,谢琦身负我宗丢失已久的秘宝千帆羽令,已收为我的义子,回归宗门。”
这下不只是屠苏苏在吃惊,整个演武场皆是一片哗然。
“千帆羽令?”
“可是秘宝为何会在这黄口小儿身上,他从哪得来的?”
“溯源!要溯源!这成何体统,一宗秘宝放在一个少年身上……”
“宗主夫人未免太过心慈,这谢琦的身世闹剧如今人尽皆知,他来路不明又身怀秘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
……
光是听台下喧喧嚷嚷的纷乱言语,哪怕千帆没有给她解释,屠苏苏已经大致明白了如今小谢为何会被宗主夫人大大方方地推出来。
崔夫人仅仅将小谢收为义子,隐瞒他们的母子关系作壁上观,又告诉大家小谢身怀秘宝,只会引得众人将矛头对准来路不明的小谢,更有甚者,或许崔夫人压根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利用舆论,让自己从小谢处夺得千帆羽令变得名正言顺。
等等,小谢有千帆羽令?!
屠苏苏回过神,千帆已经在她脑海中长叹一声。
【果然如此。】
什么叫果然如此?电光火石间,屠苏苏面上一白,听见千帆慢慢道:【羽令就在谢琦身上。】
她有些眩晕,差点站不太住,又被姜暮雨扶了一把。
“你怎么了?”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台上,神色有些莫名:“你们……我怎么瞧着谢琦也不太对劲,你们这到底是闹了什么样的别扭?前几日苏先生说他不舒服先回学馆时我便觉得有问题。”
“我没事。”屠苏苏站稳,脱开姜暮雨的手,低哑道:“我去屏风后面歇歇。”
她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靠近高台的玉屏风背后,找了处空置的木椅坐下。
【那我准备了。】千帆大概知道她心绪起伏,没有多说,只是通知她要去找谢伯父的事情。
屠苏苏默认,闭上眼睛,视野黑下来。
然而在等待千帆引发血契的这段过程里,她却不自觉地想起方才小谢在高台之上的样子。
若问小谢突然行事变更,又瞒着她,她生不生气,她大概也是有些生气的,可更多涌上心头的,是酸酸软软的心疼。
她如何能不知,以他的心性,大概现在只想着一头解决此事,不要牵涉更多人,尤其是她。
可她只要想起……
在台下对他非议纷纷的巨大喧嚷中,少年只是神色疏淡地平视前方,似乎全然不为外界质疑所动,然而她就是能看到他慢慢握紧的发白的指尖,看见他无动于衷的表情背后的脆弱。
大概他故意顺着那晚左玉塔的动静假意释放出自己有羽令的信息,崔夫人便闻风而动。
而崔夫人来找他时又以为他不知,并不曾提及两人的母子关系,只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假装慈和地劝他入宗,也好被纳入她的保护羽翼。
小谢为了自己的目的,应是也不会同对方挑破。
可以他的聪慧乃至心知肚明,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推出来成为挡箭牌,该是怎样的难受……屠苏苏有些不敢想。
“你来了。”
一身白衣的谢伯父依旧见屠苏苏到来,立刻上前两步:“可是有进展?”
屠苏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时间紧急浪费不得,她抿抿唇,快速道:“羽令在小谢身上。”
“谢琦?”谢伯父显然也震惊到了。
见他这样,屠苏苏把方才进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想来连谢伯父也已经想通个中关节,明白了小谢是在以身试险,他苦笑两声:“你上次还嘱咐我若是他闯进,先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如今看来,他是全都知道了,或许比你进入这芥子空间还要早。”
闻言,屠苏苏暗自心惊。
她又想起曾经千帆说过的,羽令会对人有什么效用,追溯回最开始千帆发现羽令生根结芽的时间,不恰恰是武技比赛,她和小谢闹别扭的那次吗?
而往后,小谢每每与她相处,时不时便会捂脑袋,又那样缺乏安全感,总是试探她是否真心……
明明这么早之前就有痕迹,她却现在才知道。
屠苏苏有些想哭了。
“你不要难过,”谢伯父隔着一段距离安慰她:“如今看他主动向清若坦白身上有千帆羽令,或许正是知道千帆在你身上,想把你摘出去保护你。”
然而他说这话实在是一点都没安慰到屠苏苏,她甚至更想哭了。
谢伯父看起来有点无措。
不过屠苏苏强迫自己深吸口气,慢慢冷静下来,略微颤抖地开口:“谢伯父有什么办法吗?我怎么才能帮到他?”
既然她自己的脑子想不出来好办法,总能靠着更聪明的人,她负责做就好了,只要告诉她怎么做,她一定会尽全力的。
她小小地打了个哭嗝,冲着谢伯父补充道:“我很能打的……我是学馆的武技第一名。”
这下,谢伯父看着她的神情更微妙了。
“我这几日确实细细想了想,你如今说你武技不错,大概真能帮上忙。”
屠苏苏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渐渐传来人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芥子空间回到现实,神魂归位。
只是她面前似乎站了什么人。
她进去之前应该是在玉屏风旁歇下的……
等她视线慢慢对焦,看清面前是谁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意识紧绷了起来。
“这是……屠苏苏?”蓝色裙衫的美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小谢,又转过来笑吟吟地看她。
冷静。
屠苏苏,冷静。
她眨了眨眼睛,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去看小谢的眼神,只是懵懵懂懂地看着面前的宗主夫人。
“你是谢琦在学馆的同窗吧,也是这次来参观的对不对,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宗主夫人神情十分温和,说出来的话也透着关心。
然而屠苏苏只觉得手臂上不可自抑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天色似乎已经晚了些,大概快要用晚饭,演武台上的比试也已经差不多结束。
“我这几日玩的太兴奋了。”屠苏苏假作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很快从木椅上起身低下脑袋:“我不是故意的。”
她脑门上有些冷汗,但若只是被宗主夫人抓住偷懒开小差太过紧张,应也说得过去。
“看把孩子给吓得,没有关系。”宗主夫人轻声细语,又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明她的动作轻缓,柔弱无骨的手还帮她拭了拭额角的汗意,屠苏苏却觉得那触感像是毒蛇吐信,又湿又冷地黏在一处。
“听说你在学馆与谢琦关系不错?”宗主夫人终于撤手,只是依旧笑着望她。
屠苏苏的脑子轰一声响,下意识看向宗主夫人身旁的小谢。
少年容色雪白,依旧面无表情,颇为冷淡地同她对视。
她还没说话,小谢已经先开口了,语气平板无波:“母亲误会了,屠苏苏学绩太差,在学馆时她就住在我隔壁,苏先生便令我帮她补课,不过她太不好学,几无进步,我们关系并不好。”
屠苏苏眨了眨眼,很快愣愣垂下脑袋。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讲话?难怪你在学馆名声那么差……”宗主夫人似乎转过头去笑着轻斥了小谢一句旁的什么,但屠苏苏没太听清。
她只是有点难过。
“母亲,苏先生快过来了。”小谢好像同宗主夫人又说一句,宗主夫人便转过来同她道别:“这次好好玩,你可要再接再厉,若是能和谢琦一样入宗门,一定能好好相处,他这孩子就是嘴上毒了点。”
屠苏苏还是垂着脑袋,只木木地点点头,没敢在抬眼。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听着面前慢慢远离的脚步声,她想,她还是很脆弱的,哪怕她知道小谢说这话大概率并非出于本意,可仅仅是听见他的冷言冷语,她就产生一阵窒息般的难过。
暮色快要沉尽了,红衣少女慢慢坐回木椅上,一直垂着脑袋,十足低落,像只被浇得湿淋淋的小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并没有乱七八糟的误会哦,其实苏苏知道小谢的目的。
明天宝贝们吃蛋糕(如果还有人记得这个约定的话哈哈哈)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个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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