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几个人照例在秦泽家里聚会。
他们一块儿长大的几个发小儿,只有罗扬早早的结了婚,秦泽和唐棫年纪稍小一点,根本还没玩儿够,剩陆渊一个,家里是催的急,但他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打算。
客厅旁边有一个长型的吧台。秦泽给几个人倒满酒:“这可是我昨晚从我爸酒柜里偷出来的。好东西。”
唐棫朝陆渊意有所指的笑道:“怎么今天一个人过来的?”
陆渊靠在椅子上吸烟,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没搭腔。
秦泽揶揄道:“诶?现在女明星的架子都这么大的吗?”
陆渊冷哼了声。
秦泽把酒杯推到他跟前:“你最近这么安分,章老师知道吗?”
陆渊弹了下烟灰,语气有点烦躁:“她知道了非得翻天不可。”
罗扬在一旁插了句:“上周我见到方柔了。小时候跟陆渊说句话都脸红,现在可大方多了。”
秦泽倒满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你家里不是一直撮合你们俩?我看章老师挺中意这个儿媳妇的。”
陆渊喝了口酒,微微拧着眉,没有说话。
几个人都了解陆渊,他这次跟这位小明星的关系能保持这么久,看来是真的认真了。但他一直把这位藏着掖着,既不带出来也不肯多说,他们也不清楚两人是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他们也都心照不宣,甭管是什么程度,最后大抵还是拧不过家里。
客厅电视里正在重播前几日的音乐颁奖礼,女人们聊着购物和美容,正说到兴头上,忽然有道熟悉的清冷声线从立体音响里传了出来。
陆渊握着杯子的手下意识的微微一顿。
秦泽今天带过来的女孩儿年纪不大,人也活泼,她捧着自己带点婴儿肥的小圆脸,望着电视满脸的哀怨又艳羡:“我就想要这样的下巴!好羡慕啊!”
几个男人都被吸引了注意。
台上的人身着一条黑色长裙,腰部的剪裁完美的凸显了她的纤细身材,裙子背后是交叉绑带的设计,侧过身来的时候刚好露出背上白皙光洁的肌肤和漂亮的蝴蝶骨,配合她脸上清冷淡漠的神情,有种难以言明的禁欲性感。
陆渊目光深沉的看着屏幕上的人,喝了口酒,喉结轻轻滚动。
她手里握着一座透明的奖杯,微微俯身凑近话筒,简短的感谢发言后,鞠躬下了台。
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个姑娘接话道:“这人是前段时间上过那个有选手自杀的音乐节目的吧?”
“喔……好像是。不过当时镜头不多的?没什么印象……”
秦泽迷茫的看着屏幕。他莫名觉得电视里的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唐棫探头看了一眼,嘴里没个遮拦,大剌剌的道:“这姑娘长得好像周晚啊。”
陆渊听后倏地变了脸色。
秦泽经他一提醒,眼神从迷茫逐渐转为惊疑。他看了看陆渊阴沉的侧脸,不太敢确定自己的猜想。
那边他的小女友极八卦的问了句:“周晚?也是个明星吗?”
气氛有片刻尴尬的沉寂。
陆渊忽然站起身,面色冷淡:“我出去透口气。”
几个人面面相觑。秦泽踹了唐棫一脚。
唐棫满不在乎的说:“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当年不也是和平分手的么。周晚现在孩子都两三岁了吧?”
过了有一刻钟,陆渊还是没回来。
秦泽给他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季瑶有些担心:“他自己开车回去了?不会出事吧?”
罗扬轻轻拧眉:“今天没怎么喝酒,应该没事。”
一场聚会提前结束。众人陆续离开,罗扬夫妻两个家离的近,闲来无事,又留下来坐了一会儿。
秦泽捏着手里的烟,语气不太确切的开口道:“刚才电视里那人,我之前在会所里见过一次。”
季瑶抬眼看他,目光从不解逐渐过渡为怀疑。
秦泽看着她,微微点头:“那次陆渊刚过来没待上十分钟,就突然急匆匆的走了。”
陆渊从地下车库里开车出来,嘴唇紧抿,脸色阴霾。
车窗已经开到最大,寒风一股脑的灌进来,他仍觉得胸口里像是有什么在压着,烦闷的透不过气来。
周晚。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印象中上一次记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温言的时候。
她们两个是相似的,尤其是第一感觉。
眉眼,身材,长发,以及自带疏离感的气质。
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人轻易的一语道破。
陆渊烦躁的揉了揉额头。
他这个人对过去一向没什么留恋,决定放下就是完全放下,从来不会回头浪费时间纠结。
第一眼见到温言的时候,确实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想跟她更进一步。但也只是第一眼,从第二次见面正式开始接触,他很确定,他并没有把她当成谁的影子。
可尽管他是确定的,但他控制不了未来他圈子里的人会带着探究的眼光去看温言,更控制不了她可能会在某天突然发现这件事。
虽然她就算发现了大概也还是并不会在意。陆渊盯着前方的红灯,自嘲的冷笑了声。
副座上的手机震动不停。
陆渊听的实在不耐烦,拿起来想关机,见是陆遥打来的便接了起来。
“什么事?”
电话那头听着有点吵。
陆遥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你先过来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接陆途。”
陆渊冷冷道:“我没时间。”
陆遥像是没听出他情绪的异样,自顾自的说:“定位我一会儿给你发过去。我等你啊。”
语毕她直接挂了电话。
陆渊:“……”
陆遥挂断电话后,发了条消息:“人联系上了。”
秦泽秒回了个感谢的表情。
陆遥握着手机,想了想,又打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他最近是不是跟一个歌手在一起?”
除夕这天,对于温言来说,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足不出户的在家里宅了几天,如果不是一大早就有人在小区里放鞭炮,她几乎都要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渊开门进来的时候,温言正窝在沙发里午睡。电视的声音开的很轻,她穿了套深灰色毛茸质感的家居服,怀里压着只抱枕,一张脸未施粉黛,长发凌乱的散下来垂在背后,像只憨笨的考拉。
一旁的茶几和地上有支铅笔和几页散落的纸。陆渊瞟了眼,像是给歌曲填的词。
他放轻脚步,在沙发前站定。
眼前的人在清醒的时候,高冷又难以接近,睡着的时候,倒有了点难得的柔软乖巧。
陆渊俯下身,想摸摸她的脸,又实在舍不得吵醒她。
温言却忽然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继而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温言坐起来,神色还有丝迷茫,“你今天没回家吗?”
陆渊一言不发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随意的搭在茶几上。
今天能从家里溜出来已经费了很大的周章。章老师十二分的不悦,但在陆家两位老人跟前还是忍住没有发作,只带着警告意味的叮嘱了一句早点回去。
不过陆渊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来错。
他一路过来,家里,街上,到处都热闹纷呈。只有温言这儿,一如既往的孤寂冷清。
这个小房间就是她一个人的封闭世界。外面再热闹,也全无关系。
陆渊看了她一会儿,最后闲闲的答:“晚点时候回去。”
温言点了点头,没有话再说。她弯身捡起地上的几页纸,理好放到桌上,回头发现陆渊正神色探究的盯着她。
温言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你看什么?”
陆渊真心实意的问:“你的眉毛呢?”
“……”
温言起身从桌上抓了根皮筋,随手扎了起来。
陆渊在她背后弯了弯唇角。他环顾了一周,又问她:“你几天没出门了?”
温言想了想:“三四天吧。”
陆渊无语的皱了下眉,眼神命令她:“去换衣服。”
两人开车去了超市。
陆渊推着车子走在前面,温言手插在口袋里,闲散的跟在他身后。
相比之下,陆渊的居家能力似乎要比她强一些。他一路把碰见的每种蔬菜都拣了一盒扔进车里,温言跟在后面旁观了会儿,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些是给我的?”
陆渊看了看她:“你说呢。”
温言看着车里已经堆积成小山:“太多了。”
陆渊继续俯身拿水果:“我这几天没时间。你自己好好吃饭。”
温言低头看了看车里,不领情:“我不爱吃这些。”
陆渊睨她一眼,反问:“你爱吃什么?”
温言想了想,倒也是。她耸耸肩,没什么兴致,也不再反对。
两个人提着两个大袋子回到家里。温言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东西勉强都塞进了不大的冰箱里,她洗了手,回头见陆渊正在窗边讲电话,神情有些严肃。
他余光瞟到温言走出来,又说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陆渊转过身,换了副轻松的神色:“我们待会儿吃什么?”
温言怔了怔:“你不是一会儿要回家?”
陆渊抬手揉着她的头发,见她的呆样子,心情莫名有点愉悦:“下午先陪你。晚上再回去。”
温言又蹲在地上把冰箱里的食物一盒一盒的拿了出来。
她拣了几样放到水槽里,挽起袖子打开了水龙头。
陆渊抱着手臂靠在门上,闲闲的看着她折腾。
“你这几天都在家?”
“嗯。”
“公司那边没事?”
“暂时没有。”
“初六那天我来接你。”
温言抬手理了下耳边散下来碎发,问他:“去哪儿?”
陆渊没顾上回答。他见温言刀工实在是笨拙,想起上次她给他做的那顿饭,应该是暗自费了不少力气,不禁莞尔。
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给我吧。”
温言把刀递给他,暗暗松了口气。陆渊看在眼里,无声的笑了笑。
他不紧不慢的补充:“一会儿你洗碗。”
温言赶紧点点头,反应迅速的像是怕他反悔一般。
她转身就要走,陆渊叫住她。
“你有没有良心?我特意从家里过来给你做饭,你还要走?”
温言神色迟疑,略有踌躇。
陆渊指了指旁边:“站这儿陪我。”
温言淡定的摇摇头,语气一本正经:“我去画眉毛。”
陆渊闻言失笑,掰过她的下巴狠狠的揉了揉。
“温言,你还跟我记仇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