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离开后,整个尚书台一片沉寂。
君王负手踱步,软底靴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很轻,他的眉宇却打了解不开的结。
半晌,皇帝抿了口茶,缓缓开口。
“四月,江南城、望北山死了数百人;六月,珠城数万百姓命悬一线;七月,文昭公主行刺,武夫人当街被掳走,天机阁主重伤;八月,鸳鸯岛私矿坍塌;九月,蜀中长宁风起云涌……而就在过去这两天,堂堂郡王差点死在一个驿丞手中,近四百人的使臣团险些覆灭……”
郡王声音本就凉薄,此刻冷着一张脸,仿佛那些腥风血雨就在眼前。
“从血衣余孽,到镇魂旧人;从水匪之子,再到就天机阁叛逆,现在,又是镇魂军……诸公说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怪事,为何今年格外的多?”
众人都未开口,却又心知肚明。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凤白梅回到洛阳后那一场千佛山的伏杀开始的。
血衣门、镇魂军、天机阁,乃至水上飘的匪贼,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都是冲着前镇魂主帅凤白梅去的。
而凤白梅的背后,是十三年前葬身落魂关的三名凤家将,及两万镇魂儿郎。
良久,廉亲王起身说:“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列罗使臣团的事。”
“那就来议一议使臣团的事。”
李泽扫了廉亲王一眼,回身落座,“列罗国书声称,要与我国互市,并迎娶文昭公主,不知皇叔对此事有何看法?”
廉亲王道:“互市与和亲,皆为两国邦交常用的手段,老臣以为可允。”#@$
李泽道:“可朕只有昭儿一个妹妹,且她尚且年幼,不晓利害,嫁到列罗未必对两国邦交有益。”
廉亲王道:“文昭公主既享天下养,便该承担相应的责任,离了国都,没有皇上的庇护,公主定会安分守己。”
君王沉默片刻,又问众人,“几位大人也认为,和亲势在必行吗?”
众人皆未应声。
牺牲一个小女子的婚姻,换来两国数十年的太平,这点牺牲便不算牺牲。%(
倒是宣威将军缓缓地说:“西有蛮族,北有雪疆,大夏与此二国建交已久,也从未有过和亲一说,怎得到了列罗这里,廉亲王反倒是怕了?”
列罗人的手里,捏着十三年前的一纸婚书,此事朝中文武不知情,作为当事人的李坏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他能不害怕吗?
一旦那纸婚书公诸于众,随着何怀璧一死而终结的落魂关冤案,将会重新掀起惊涛骇浪。
“西蛮与北疆弹丸之地,如何与列罗相比?且宣威将军也说了,此二国与大夏建交已久,相互依赖依存,又何须以和亲来维持邦交?”
“列罗国力强盛,我大夏十万镇魂军便是摆设吗?当初议和,廉亲王力主裁撤落魂关十万兵马,难道不是认定余下的镇魂军可以震慑列罗吗?”
诘问之后,宣威将军起身同君王拱手,“老臣以为,和亲一事,不该由列罗说了算。和与不和,怎么和,都该由我大夏说了算。”
有老将军牵头,寒世修亦说:“武将军所言极是。”
兵部钱尚书也说:“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乘者,不以咫尺为近。若列罗诚意交好,不在于和亲与否,若其狼子野心,迎娶公主为质,届时两国重新开战,大夏将如何处?若其真有意,何不将列罗公主嫁来我国?”
寒世修亦道:“钱尚书所言甚是,现今醇郡王与敦郡王皆未迎娶王妃,以郡王之尊,足配他列罗公主。”
廉亲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皇上……”
“如果皇叔是担心先帝旧约,完全可以放心,朕保证桑行手中什么也没有。”郡王截了话,一锤定音,“咱们君臣一心,统一口径,和亲的唯一可能,就是列罗许嫁公主。”
李坏一心和亲,本就是担心那一纸婚书,听皇帝话中意思,他不仅知道婚书的事,且还把此事解决了?
“和亲之事到此为止,现在来说说互市的事。寻常民生所需之物,西蛮、北疆皆有前例。若列罗要矿,可以给……”
君王冷眼一扫,“户部、兵部。”
两部尚书起身应话。
君王道:“换取矿料的唯一条件是战马,且战马换算的价值,要数倍于矿物。”
“是。”
“至于玉兰驿站之事,参与者,斩!有功者,赏!务必要让世人看到,我大夏与列罗修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