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三刀受伤,下毒之事败露,逼得他们不得不将何远推出来。
黄昏时分,李邈带来消息,同何远去熔炉房取金盏的廖杰,当日确实腹泻,为此还请了太医院的小医官去看过。
而据那小医官的记录,廖杰是因头天晚贪吃了几块凉糕,而那份凉糕是邱姑姑送给他的。
他会出现在掖庭,则因他答应了替关押在掖庭内的一位太妃将镯子拿到司金局清洗,今晨清洗完毕后去送镯子。
至于他会摔死在枯井里,则还需要彻查。
邱氏入宫十六年,早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两个月前便商定了,八月二十四日离宫,应该和朱标被抓的关系不大。
而屠夫张淮,入了提刑司后,竟也交代了,说是向邱氏提亲,但邱氏未允,还言语侮辱,愤懑之下动了刀。
寒铁衣听完,问:“毒药从何而来,查到了吗?”
李邈叹了口气,“吴长寿说那东西不常见,他也是因瞧见柳三刀伤口呈现乌青才注意到,且此事不能声张,检测起来慢了许多。我带了点来,你能不能找到人分辨出来?”
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个小布包,寒铁衣接过后直接给了墨冰。
凤白梅观察柳三刀一个下午,愈发觉得,这位柳家孙公子但真是个奇人。
一个下午,柳三刀都坐在厢房的窗口,盯着院子里的海棠树,偶尔穿堂风过来,才会轻轻眨一下眼,证明他还活着。
他那个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关于金盏的事,他又隐瞒了什么?
绿绮来回说:“门外有一人,称是来接柳公子的。”
凤白梅让她把人迎到厅上来。
她以为来的人是柳茹丝,来到厅上,却见当堂站了个白发老人。
那人着白衣褐衫,发束黑纱冠,冠上插了一支白玉簪。虽是满头白发,但脸上皱纹很少,八字胡溜黑;且他身长八尺,腰背笔直,瞧着是个中年人的模样。
凤白梅的视线却被他一双手吸引,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带着漆黑一双皮质手套,和柳三刀手上的一模一样。
“老夫柳生旭,若竹给贵府添麻烦了。”他的声音倒是符合那一头白发的沧桑,说话时上下两片嘴唇也不见怎么动。
凤白梅心头暗惊。
柳生旭今年该有七十七了,竟生的这样年轻?
再看那张脸,竟同柳三刀、柳茹丝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
柳家的人,果真个个都是怪人!
“见过老前辈。”凤白梅执了个晚辈礼,“不知前辈所说的若竹,可是柳三刀柳公子?”
柳生旭道:“正是,老夫此来,是要接若竹回去。”
凤白梅请他上座,又令人上了茶,方问:“柳老前辈可知道令孙受伤一事?”
柳生旭站的笔直,坐的也很端正,双手放在扶手上,面无表情,声无波澜。
“匠人最重要的便是一双手,他的手废了,在外面也是丢人现眼,老夫接他去庄上住。”
饶是凤白梅一个外人,听了这话,亦觉心底发凉。
柳三刀确实怪,可见过柳茹丝和柳生旭后,她觉得那孩子不怪都不合理!现在看来,柳之昂说的没错,柳家的人,都是怪物,只怕唯一正常的,便只有早年逃离这个家的柳如海。
只可惜,柳如海离开柳家后,去了落魂关成了镇魂人,十三年来为求真相,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柳三刀留在凤府,是皇上的意思。”凤白梅迎着老人的视线,态度坚决地道,“没有圣旨,晚辈很难把人给老爷子。”
柳生旭倒也不恼,或许他恼了,凤白梅也无法从那张脸上辨认出来。
他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拆开后里头是个明黄色的锦囊,囊身绣着飞龙吐珠,只瞧着那纹饰和颜色,便知此为大内之物。
他打开锦囊,取出一块金令,令上是四个小字:如朕亲临。
凤白梅按制起身见礼,却仍固执地说:“纵使金令在上,晚辈也不敢交人,望老爷子去请圣旨。”
柳生旭瞳孔微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将金令收了起来,“凤家将军,但真了得。”
语毕,起身而去。
凤白梅看着健步如飞的背影,凝眉片刻,吩咐绿绮,“去请醇郡王与寒二公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