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向铁妙妙讨要曾何先生给自己唱两天小曲儿时,铁妙妙答应的很爽快,只叮嘱了何曾惧打探消息。
二公子吃了一惊,“你怎么取得她的信任的?”
何曾惧不动声色地道:“我把真正的巳蛇峰主举报了。”
寒铁衣无语。
因寒铁衣是借着调查甄兼仁的事来的,便推辞了铁妙妙的‘好意’,带着何曾惧去外城甄家。
甄家在蜀中也算是大姓,但甄兼仁被赐金还乡后,他便被族中除名。但毕竟是皇帝身边当过差的,手上又有银子,干点倒腾贡品的营生,门庭倒也阔绰。
可自他欠下赵二虎的赌债后,甄絮带着吕二娘逃去洛阳,甄兼仁跟去后犯下杀人命案,整个甄家一夜之间仆从散尽,能搬的都被搬空了,就剩下一个甄婆带着十五岁的二公子,和传闻中疯癫的二夫人。
那甄婆是府上老仆,曾见过寒铁衣,看到他的瞬间就拉着甄羽跪下了。
“寒二公子,我家老爷是不会杀人的,这其中定有误会,还请您明察秋毫!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毕竟是大小姐生父,与大夫人还有夫妻之名呢!”
那甄羽从小也是金窝窝里长大的,陡然间不能潇洒挥霍,正满心痛苦,哭起来惊天地泣鬼神,涕泗横流的模样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情。
只看吕二娘病的那样,寒铁衣便可想象她们母女在甄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本想来替二人出口恶气,看到这幅门庭冷落的场景,哪里还有为难的心情?
“甄兼仁的事,朝廷自有人调查,我不好插手。”他俯身将老人扶了起来,“甄婆,我此次来,是想在贵府借住些时日。”
那甄婆面上为难,“这……”
寒铁衣自取出一包碎银交给她,“这是借宿费,我们只要个落脚地,其他的自理。”
甄家正是拮据时,这包银子无异于雪中送炭,岂有不应的?
甄婆立刻将二人带去后头的院子,“这几间厢房都是空着的,外带了小厨房,二公子可以随意使用;只后头绣楼是二夫人在住着,她身上染疾,轻易不出来。”
叮嘱完这话,甄婆便离去了。
寒铁衣将几间厢房都瞧了瞧,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桌椅尚在的屋子,里头也是一片杂乱。
十三和老鸮都不在,唐冷凌更是不知所踪,二公子只能自食其力,慢吞吞收拾屋中杂物。
他刚把当中的桌椅收拾出来,何曾惧便捧着一张羊皮卷坐下,看的认真。
寒铁衣无语,但也不太好和镇魂军师计较。
“你看什么?”
“蜀中地图全貌。”何曾惧道,“要禁绝返魂香,得从源头查起,陌多很可能在我国中种植淡巴菰。但这张图不够详细,也没拿到地质图,很难排查出来。”
寒铁衣抱着破破烂烂的床帐往窗外一扔,“蜀中是唐家堡的地盘,地图可以找唐冷凌要。”
“也好,得尽快拿到。”何曾惧放下地图,目光随着忙活的二公子转动,忽的一笑,“你们两个可真是好事多磨。”
二公子闻言,叹出一口老气。
“可能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吧。”
惩罚他以喜欢为名,行欺瞒之实。
当十三好不容易找机会溜进凤白梅房间时,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唐冷凌已经扒下了那一身短打,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抱着手臂靠在窗畔,眼睁睁看着白衣蒙面的人从窗口溜进来。
“天机阁的人果真都是偷鸡摸狗之辈。”
十三回他一个冷眼,“说的好像你从正门进来的一样。”
凤白梅敲敲桌子,好笑地看着二人,“二位需要我给你们腾地方打一架吗?”
十三和唐冷凌的身手其实不相上下,之所以两次栽在他手上,皆因唐冷凌擅长偷袭。
真要打起来,胜负难料。
“阁主和何公子现今都在甄家,问将军可否见面详说?”
听到那首童谣时,凤白梅便知道铁妙妙身边的人必定是何曾惧,只是不知道他来长宁有何事,也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便不曾见他。
“是该见上一面。”她想了一想,“明天吧,就在甄府,我把陌多也拉去。”
微顿,她又道:“告诉二公子,让他寻一份蜀中地图全貌,一份地质图。”
十三微怔,因为何曾惧也提过这个要求。
默了一下,他道:“现今市面流通的地貌图多不详细,阁主的意思是,找唐门拿。”
话未说透,凤白梅却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她屋子里就有唐门的人,且此人在唐门的身份还不低。
不等她开口,唐冷凌便道:“地图可以给你们。”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唐门小公子也不是那么热心肠好管闲事的人。
凤白梅问:“条件呢?”
“帮我查一件事。”唐冷凌道,“陌多手里的机关弩。”
凤白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陌多手里的机关弩只可能有两个途径,与西南白羽卫勾结,亦或者唐门有人私自出售。
如今唐门的人着手调查,那机关弩的来源就可想而知了。
本是捎带手的事,凤白梅却不立刻应下,沉吟片刻问道:“机关弩出自唐门,唐公子可知道怎么破解?”
唐冷凌眸色幽幽地道:“陌多手中的机关弩,别想发出一支箭。”
凤白梅一抚掌,爽快地道:“成交。”
十三和唐冷凌走后,凤白梅让赵彪去备一份送给天机阁主的大礼,动静闹的越大越好,务必要让陌多知道。
赵彪虽不能理解,但还是照做。
三十一日大早,凤白梅一身红衣浓妆重彩,带着赵彪和他三个手下往外城去。
马车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人拦下来了。
拦车的人是陌多,一行数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骑着高头大马,十分精神抖擞。
只有师爷戴着四方帽,穿着褐绸衣,短脖粗腰,整个人显得十分滑稽。
陌多很懂得扬长避短,知道自己大夏国语说不利索,便让师爷替他开口。
“巳蛇姑娘,我们老大问你这是去哪里啊。”
凤白梅将侧窗帘掀起,给他一个冷眼,“滚开。”
师爷脸皮厚,仍旧笑嘻嘻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赶着去巴结讨好天机阁主是吧!”
凤白梅脸上闪过一丝秘密被揭穿的慌乱,而后是强做的镇定,再然后是恼怒的神色,“关你什么事?”
师爷凑上前来说:“天机阁主来长宁,林大人却只让铁妙妙去迎接,那贼婆娘还将自己最宠爱的小白脸送给寒铁衣做人情……寒铁衣只是在长宁逛一逛还好,可若有什么动静,只怕豺狼虎豹和福帘洞天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陌多这点小心思,凤白梅早抓的透透的。
“被卖也是你们被卖,我豺狼虎豹一定会重新称霸长宁!”她说着,一把甩下帘子,冷冷地吩咐车夫,“直接冲过去,撞死算我的!”
车夫是赵彪的人,听了这话后背一阵冷汗。
对方可是福帘洞天的陌多,别看他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真狠起来,比林森森差不到哪里去。
好在陌多也听到了凤白梅的话,尽管知道他们不敢真撞,但也实在没必要在小事上同一个女人计较,便先将道让出来了。
甄婆知道今天甄府会来人,但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且来的还都是些大人物!
福帘洞天的洞主陌多带了十名手下,每人手里都抱着山那样高的礼品盒,看礼品单上有山珍海味,有名贵药材,还有古玩字画。
豺狼虎豹新上任的老大‘巳蛇’,加上赵彪和车夫才带了四个人,但后面跟了辆牛车,车上绑了两个巨大的箱子,礼品单更是长到需要两个人来托。
而铁妙妙直接带了个歌舞团来,足有二十号人,全是肤白貌美的漂亮姑娘,个个抱古琴揽琵琶。
同他们相比,代表林森森前来的杨素安就显得十分尴尬——他一个人来的,什么也没带。
但钦差大人胜在心态好,旁边三人互相攀比各自礼单时,他在旁悠闲地吃茶,不时还发自真心地赞叹一句。
天气很好,未过辰时,漫天的火烧云,青墙黛瓦都染上了暖色,晶莹的露珠儿被霞光映染的似琥珀一般。
天机阁主带着妙嫲嫲的‘新宠’千呼万唤始出来。
“嚯,这么多人!”寒阁主也被吓了一跳,他说着话,摇扇落座,一一望了去。
左边首座的陌多仍旧披蓑衣戴着斗笠,依次的杨素安还是蓝白锦缎,赵彪一身白大褂;右首位的铁妙妙今儿穿了一件紫黑的羽毛裳,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过于肥胖的老母鸡。
目光落在凤白梅身上时,寒二公子眉眼明显地一跳。
他也看过凤白梅上妆的模样,都是淡扫娥眉薄施脂粉,头一遭见她眼妆画的这么浓,双唇点的这么红。
他轻轻咳了一声,“巳蛇,老花最近在忙什么呢?”
众人都知道,天机阁这些年没少帮拈花教说好话,再听这话,心中都不自觉地打鼓。
看来天机阁主和拈花教但真很熟,那寒铁衣肯定会站在巳蛇那边!
他们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凤白梅直接套用巳蛇的话,“他老人家忙着逗小姑娘玩呢,让我给寒阁主带声好。”
寒铁衣一点头,目光又落到杨素安身上,“杨大人怎么回事?皇上遣你出来公干,不是来度假的,长宁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你,让你逗留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