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和寒世修不对付是真,但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听了寒若云的话,他道:“你回去把我往惨了说,就那种半只脚搭进鬼门关的感觉,父亲若让你给我送东西,东西是我的,银子是你的。”
寒若云看看坐在旁的凤白梅,矜持地道:“这样不好吧。”
寒铁衣怎会不了解她?无非是因为当着凤白梅的面,不好意思罢了。
“你凤姐姐是流氓头子无赖祖宗,在她面前就别装了。”
寒若云一脸惊奇地看着凤白梅。
凤白梅含笑不语。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门口传来墨副阁主温吞吞的声音,“阁主考虑一下回家养病吗?”
“老墨,你不能因为关心我的人多,就心生嫉妒!”寒铁衣神在在地道,“小白和云儿又不是外人,她们……”眼尾扫到甄絮,他忙又补充一句,“这是甄絮,我同你说过的,她母亲姓吕名芳歇,江湖人称吕二娘。她就同我亲妹子一样的,也不是外人。”
副阁主神态漠然地扫了眼白衣女子,进了自己专属区域,不动声色地道:“无外乎天机阁声名日下,这里大大小小也是个官衙,让你生生弄成收容所。”
寒铁衣更不乐意,“怎么成了我的错?小宝端茶倒水伺候的是你,阿臻是你徒弟……还有一个临川,他现今也是帮着你处理杂务……本阁堂堂天机阁阁主,借这地方养养伤怎么了?”
嘴皮子利索是寒二公子最大的优点,墨冰也不想当着外人磨他面子,识趣儿地闭嘴。
寒铁衣气咻咻地道:“行了,云儿你先回家吧,怪哥哥不欢迎你。”
寒若云正盯着穿梭在书架间的身影瞧,闻言只得不舍离去。#@$
寒铁衣又叫住她,同甄絮说:“絮儿,我现今这样也没法顾着你,你先同云儿回府见一见章姨娘,同她商议一下住宅的事。”
甄絮虽心有不甘,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那絮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寒铁衣又拉拉凤白梅的衣袖,“小白,你替我送送絮儿。”
凤白梅愈发觉着他古怪,却未明说,依言送人出去,回来时将一个青蓝色绣着玉兰花的香囊给寒铁衣,“甄姑娘给你的,里头放着安神香,能助眠。”
寒铁衣瞅着她,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故意膈应他。%(
“吕姨娘是我母亲的患难之交,只可惜所嫁非人,这些年她们母女在甄家不尽如意。如今既然来了洛阳,我不能放着她们不管。”寒铁衣尽量用简洁明了的话说明。
见他不接,凤白梅便将香囊搁在案头,从食盒里取出鸡汤来,盛了一碗给他,道:“那样一个大美人,换做是我,放外面也不放心。”
寒铁衣捧着汤碗,觉得这话有点刺耳,“我放家里你就放心了?”
凤白梅好笑地看着他,“她又不是我的妹妹,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微顿,她忽然反应过来,“二公子,你该不会是因为怕我反对,才不将她们母女接到寒府去的吧?”
寒铁衣瞪着她,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他刚才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凤白梅也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毫无预兆地说出一句:“甄姑娘确实很美。”
“我向来只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在我心里她同云儿是一样的!”寒铁衣连忙指天发誓,“母亲在时虽说起过我和她的婚事,但那不过是玩笑话,我同她都没有当真。”
“哦。”凤白梅双手抄胸,好整以暇地道,“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难怪她看你的眼神那么亲切。”
“那只是玩笑,玩笑!”寒铁衣觉得很不对劲儿,自己明明最能说善道,怎么这么一件小事解释不清呢?
但这种事,不解释清楚不行!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准备和凤白梅来次促膝长谈,从头捋一捋他和甄絮之间的事,好彻底打消她的疑虑。
奈何,背上的伤口实在太深太长了,双臂用力便拉扯到,痛得他五官都扭曲起来了。
“行了,不逗你了。”凤白梅这才笑出声来,“以二公子的纨绔名声,身边但凡出现个漂亮姑娘,我都要如临大敌,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我信二公子的为人,也相信那样漂亮的女子,自有一颗骄傲的心。”
寒铁衣听着她的话,喜忧参半。
凤白梅信他是好事,可她这个信任,是建立在什么前提下,就很难说了。
她也许是但真相信他,也许只是没那么在意他,所以他身边出现别的女子,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见他不语,凤白梅以为他不信,继续说道:“我说认真的。你同甄姑娘自幼相识,两家亲长又是那样亲密的关系,遇事自然竭尽全力为他们周全。若因顾虑生怕猜忌,对她们母女置之不理,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的下一层取出个铁盒子,放在矮几上,“二公子还记得这个盒子吗?”
寒铁衣立刻丢开甄絮的事,“金明珠绣楼里的?你找到打开的方法了?”
“没有。”凤白梅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个盒子,坐了下来,“但我可能知道这里头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了。”
“什么?”
“二公子可听说过矿脉图?”
寒铁衣不解,“矿脉图有何稀奇的?还用锁的这么紧密?”
“是传闻中的矿脉图。”凤白梅道,“传言,开国皇帝组建了一支秘密队伍勘测全国矿脉,绘制出七份矿脉图,分别有七人保存,这应该是其中一份。”
寒铁衣惊了好一会儿,“难道传说都是真的?”
“真不真的我不知道。”凤白梅道,“但据叶开颜和柳之昂所言,当年水上飘灭叶家满门,为的就是这样一个铁盒子。而那个铁盒子,几经周转后,由宴姝之手送进了廉亲王府。”
二公子微微沉吟,从善如流地唤:“老墨。”
人高的书架丛中传来副阁主清冷的声音,“阁中没有关于矿脉图的记载。”
“不可能啊!”寒铁衣奇道,“天机阁藏书乃天下最多的,就算矿脉图只是一个传说,也该记载这个传说从何而起才对。”
墨冰道:“藏书楼数次搬迁,若只是三言两语的记载,很可能已经遗失。我会去查阅总阁的记档看看,但希望不高。”
“有劳墨先生了。”
凤白梅想了一想,又问:“先生可知何人能打开此盒?”
墨冰闻言搁下文档,行到外间,将那漆黑的铁盒拿起来看了看,“江湖上的能工巧匠不少,以吴子怀和柳生旭的手艺最善。”
凤白梅道:“或许,我们能查这盒子出自何人之手。”
寒铁衣疑虑道:“依你所言,这矿脉图是开国皇帝令人绘制并托付的,皇室便是最清楚矿脉图存在的人,难道历代皇帝没有传下来吗?”
“不清楚。也许是哪位皇帝没有传下来,也许年代久远,他们李家的人也不知道这矿脉图的所在。”
“不对……”凤白梅突然想到,“廉亲王是皇室中人!”
“水上飘灭叶家是四十年前的事,四十年前先帝爷都还是太子,而廉亲王不过才九岁!”寒铁衣顺着她的话思量,“那个时候他不可能控制水上飘!”
“叶开颜说与水上飘接触的是权励的祖父权榛,权榛不可能从一个九岁的孩子那里得到消息,那么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凤白梅问,“水上飘灭了叶家门后,贺骉将铁盒据为己有长达三十年之久。这三十年里,权榛就一点没怀疑过他吗?”
“若矿脉图一事属实,权榛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铁盒,断不会容忍贺骉三十年之久。”寒铁衣道,“这些陈年旧事,一定还有内情。”
墨冰将铁盒搁下,说:“此事太过复杂,天机阁暂时腾不出人手去追查。”
“无妨。”凤白梅笑了笑,盯着那铁盒子看了会儿,忽然绽出一个冷冽至极的笑,“若真的找到这七座矿山,届时不管是列罗还是北疆,都将成为我华夏子民。”
寒铁衣一怔,凤白梅又玩笑一句:“你们猜,皇上若知道矿脉图的存在,会作何反应?”
寒铁衣吊着一个嘴角,满不在乎地道:“大抵会寝食难安吧。七座矿山,除去已经发现的江南火器营,其余六座,就是六颗巨大的黑火雷。这六颗雷现今埋在何处不知,被谁发现不知……”
凤白梅不紧不慢地道:“我猜他会先杀人灭口。”
寒铁衣登时哑口无言。
矿脉图的事若是属实,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被知晓了,在不能保证立时将矿山找到的情况下,杀人灭口是最有效阻止事态发展的方法。
而以李泽的性格,他做得出来。
寒铁衣正待说点什么,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落在窗台上。
墨冰将信取下来看了,说:“鸳鸯岛那边发现线索,可以确定刺客所使用的弯刀确实出自他们之手。”
寒铁衣与凤白梅的精神不约而同为之一振。
寒铁衣道:“让人把他们盯紧了,这次要来个顺藤摸瓜,连根拔起!”
墨冰依言回信。
凤白梅将铁盒放进食盒里,起身告辞,临行到门口,才又想起来一事,“柳之昂说贺骉死后水上飘藏进了漕帮;叶开颜也让带话给唐是非,让他小心漕帮帮主万俊。”
墨冰正将纸条装入竹筒,闻言手上轻轻一抖,抬眼看着凤白梅,“万俊?”
凤白梅点头,“叶开颜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了。”沉默片刻,副阁主如此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