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梅握了九年的凤麟剑，如果宝剑真的有灵，她也不会被自己的剑所伤，还因此差点命丧黄泉。所谓的为宝剑寻有缘人，是老爷子自己想找个有缘人吧。大家又不是傻子，剑是人家的剑，既然人家说剑有灵，他们也不好梗着脖子硬抬杠。
说不定，老爷子心眼一偏，就挑中了自己呢？
“所谓擒贼擒王。”凤白梅道：“与其这样等待揣测，为何不直接问老爷子呢？”
“怎么没去问？”提起这茬儿，陆子柒便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昨天，我到老爷子跟前撒泼卖萌讨好，威逼利诱，甚至把我太爷爷都抬出来当脸面，结果老爷子硬是半点不为所动，还拉着我下了半天的棋。”
说到这里，她自己浑身一个哆嗦，红扑扑的小脸儿顿时煞白煞白的：“就他那棋艺……不是本盟主不懂尊老爱幼，所谓术业有专攻，老爷子铸剑是没话说，绝对一流，可他的棋是真的臭。”
这一点，寒二公子颇有同感，在一旁大点其头。
凤白梅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老爷子故意为之，兴许若有人故意输给他，他就把剑相赠？”
陆子柒道：“嗐！我也这么想啊，想方设法地输给老爷子。我本是个坐不住的，棋艺也算烂的，可每次都是我赢，都是我赢，想输都输不了，你说说这老爷子的棋得有多烂？整个山庄的人，不会下棋都能赢老爷子！”
“有意思。”凤白梅道：“棋盘如战场，胜负乃兵家常事，一个人想要长胜不败很难，但要长败不胜，更难。”
寒铁衣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纯白折扇，慢条斯理地摇了起来：“一个好的棋手，能揣测对手所有的棋路，故而提前布局，请君入瓮，常胜不败。而更好的棋手，则能控制对手的棋路，左右全局，胜败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陆子柒听两人说的玄乎，默默地咂摸了一番后，才道：“你们的意思是，老爷子的输其实是他赢了？”
凤白梅点头：“没有人能保证每一场都胜，自然无人敢保证每一场都输，除非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陆子柒双眸闪烁灼灼精光：“这两日老爷子一直在四处找人下棋，照你的意思，很有可能这就是取剑的流程，输给他？”
凤白梅笑了笑：“我只是说，老爷子棋艺很好，至于取剑流程，我也不知道。”
陆子柒却利索地掏出一个小本本，将指长的小毛笔在唇上舔了舔，奋笔疾书，嘴里念念有词：“取剑关键：输棋。”然后合上。
凤白梅瞧着那小本也就巴掌大小，红封上印了‘纲领’两个字。
见她看向自己小本本，陆子柒得意地扬了扬，道：“我呢，没事喜欢写写小故事，随身带着本子，有想法便记录下来。”她说着，往前翻了翻，随后一脸神秘地俯身道：“就昨儿个，我还打探到一件趣事儿，是关于吴家人的事。”
寒铁衣与她相识的早，知道这小姑娘向来没什么正经事，因此一脸兴趣缺缺。花雁回正在尽职地扮演着护卫的角色，没做什么表情。反倒是凤白梅一脸好奇地追问：“什么事？”
陆子柒当即打开了话匣子，一脸八卦地道：“现在，葬剑山庄管理内务的人是吴家二公子吴柏石，你们都知道吧？”
凤白梅点头：“略有耳闻。”
寒铁衣一旁幽幽地道：“天下人都知道。”
陆子柒道：“吴老爷子三个儿子，大公子吴尚贤，二公子吴柏石，三公子吴珏，可都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尤其是大公子吴尚贤，自幼饱览群书，过目不忘，于铸剑上的造诣，更是直逼吴老爷子。当年，吴家老太爷曾经抱着小孙子说，山庄后继有人。”
“结果，大公子长到二十岁上，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老太爷顶着干，被老爷子当众打折了腿，到现在都只能坐轮椅。”
凤白梅追问：“那现在的吴家大夫人，便是当年的青楼女子吗？”
“不错！”陆子柒道：“说完了大公子，咱们再来说说二公子吴柏石。说起这位二公子，旁的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大哥管事的时候，他便袖手逍遥。他大哥出事了，担子压下来，也就只能挑着。为人处世倒也沉厚，平淡无奇，无功无过。就只一件为人诟病的，此人好男风。”
凤白梅扬了扬眉：“这却没听说。”
陆子柒神秘地一笑：“这种事，吴家人当然能瞒着就瞒着，哪能轻易让人知晓呢？再说了，葬剑山庄的名望在这里搁着，就算旁人知道了，也就是心里有数，嘴上还不得缝严实了？”
凤白梅装的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陆子柒愈发的神秘，压低了声音说：“这只是外面流传的版本，我还知道更深的内幕。”
寒铁衣和花雁回很不给面子地皱了皱眉，凤白梅则配合着露出了一脸探知欲。
陆子柒四下瞅了瞅，见无人，方才缓缓地道：“江南的绛芸轩你们知道吧？那可是老字号的花街，有数十年前的历史，吴家大少夫人就来自那处，是当时名满江南的花魁，人称仙姑子。十五年前，有两兄弟为了仙姑子在绛芸轩中大打出手，此事后来闹到了官府，绛芸轩都关了好几天的门。”
凤白梅适时地问：“这两兄弟便是吴家大公子和二公子？”
陆子柒一拍手，一脸找到组织的欣喜神情：“没错，就是吴尚贤和吴柏石。当时两兄弟争得热火朝天，惹怒了老太爷，直接出手把仙姑子抓到了葬剑山庄来，要两兄弟做出选择。”
凤白梅略一想，便道：“结果是，大公子选择了仙姑子，二公子选择了家业。”
陆子柒满面震惊地看着她：“凤将军，你在何处听来的这些？”
凤白梅笑了笑。举凡茶楼酒肆里那些话本小说，都这般写。
陆子柒继续道：“不错，大公子废了一双腿，放弃家业，赢得美人。而二公子爱江山不要美人，两个人看似各得其所，可实际上，大公子却是一败涂地。”
凤白梅这却不解：“为何这样说？”
“仙姑子真正爱的是二公子吴柏石。”陆子柒将声音压得更低：“她答应嫁给大公子，只不过是可怜他。你试想，一个如花美人，守着自己不爱的废材公子，而她爱的人又恰好同在一个屋檐下，傻子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凤白梅蹙了眉头，后宅里那些弯弯绕绕她遇见的少，但人心是世间最难琢磨的。如果，那个仙姑子当真和吴柏石有什么，那吴尚贤未免也太可怜了。
“最为奇妙的是，仙姑子隔年诞下小公子吴穹志，按照小公子的年岁来算，她是在嫁给大公子之前有的身孕。”陆子柒一脸严肃：“小公子出生之后，大公子对儿子异常冷淡，反倒是二公子对这个侄子分外上心，一直带在身边。你可别小看这吴小公子年方十五，但跟着吴柏石长了不少见识，又得他爷爷的教导，已经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了。”
凤白梅想了一想，问：“你的意思是，吴穹志实际上，是吴柏石的儿子？”
陆子柒郑重地点头：“错不了。”
“有何凭证？”凤白梅再问。
陆子柒道：“就凭他们两个的态度，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凤白梅笑了笑，没再答话。这种风流韵事，向来为江湖中人所喜爱的，他们随心所欲编纂，反正又不用付出代价。
“你不信？”陆子柒一拍石桌，雄赳赳地道：“本盟主和江湖上那些下三流的可不一样，凡事讲求实事求是。此事只是暂时没有凭证，不等开炉大会结束，我肯定能调查出个结果来。”
凤白梅道：“若陆姑娘得出了结果，告知一声。”
“了解。”陆子柒起身在凤白梅肩上一拍，大大咧咧地笑道：“行了，我也不和你啰嗦了，小花，我们走。”
等二人走了，凤白梅才忍着笑问：“老花怎么回事儿？”
寒铁衣慢条斯理地将十五日的事说来，略过了花雁回说要为凤白梅说话的话，最后总结道：“陆子柒就是个疯丫头，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凤白梅自不会和她计较，只笑道：“我倒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如果她所言是事实，葬剑山庄，就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牢不可破。”
寒铁衣听出了话外之音，下意识地问：“小白，你是不是怀疑，葬剑山庄和十三年前的血衣门有关？“
凤白梅偏头看他。丰神俊朗的二公子面色疲惫，显然这几日在葬剑山庄，并未休息好。他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再不见洛阳城中插科打诨的轻松闲适。
她想了一下，认真地、缓缓地道：“我答应了冰洋，只看热闹，不闹事。”
寒铁衣听到自己心落在地面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便又听得凤白梅继续道：“二公子，你能不能帮我，把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