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
叶幸茴当然无法说出半个“不”字,原淮同学从来都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年初一,原淮中午上大舅子在北市的住处蹭了顿饭。
完了跟他申请晚上带叶幸茴回去吃饭。
大舅子看看他,末了点头,“行啊,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跟我说。”
原淮愉快点头。
吃完饭两人就出门去,外面下雪,天寒地冻也没什么好玩,两人就先去看了场电影,准备时间差不多再回家。
不过叶幸茴有点着凉,昨晚的暖气开得不够高,所以看电影的时候不时咳嗽,原淮看了她好几回,喂了好几口水,把可乐什么都收走了。
但是她后面还没好,越咳越厉害了。
原淮直接带着人中途离场了,出去后看着她问:“着凉了啊?现在冷不冷?”
“不冷,昨晚可能冷到了~”
他敛眉,“带你打个点滴去。”
“不用,咳嗽两声打什么点滴唔。”叶幸茴拉着他走,“我只是不想影响别人才出来的。”
原淮看着她走了几步,还是咳嗽,“不行,那拿药去。”
叶幸茴拒绝无效,然后外面的药房大过年的基本没开,他就还是把她拎去了医院。
叶幸茴不打点滴,只和医生开了药。
在等原淮哥哥去药房排队的时候,叶幸茴在医院大门口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等。
虽然咳嗽不适合吃了,但是她路过就想买,原淮无奈,还是给她买了,不过表示这个年,这是唯一的一支。
外面长街人来人往,年味很浓,多年没在国内过过年,叶幸茴觉得很新鲜。
医院门诊大厅也是来来回回的人,许多不急的路过,会侧眸看看站在柱子边的一个精致漂亮得像小仙女的女孩子。
中间一个穿着套装裙的中年女人要进来时,也是一边上台阶,一边盯着叶幸茴看。
叶幸茴本来没去注意,但是那道目光太笔直,别人都是有些隐晦地看,或者只扫了一眼就过去了,但是这道目光没有,一直盯着。
叶幸茴扫过去,刚好和对方眼神碰撞上。
那个女人扬起红唇,开口,“今天什么日子。”
叶幸茴第一秒没认出人来,因为已经七八年没见,对方明显老了不少。
不过那讥屑的神情,还是让人转眼就记起来了。
这人自从她第一次打那个熊孩子、吵过架后,每次见面就都一副讥屑脸色,说话也是嘲讽的味道。
难怪刚刚把她吸引过来。
这么多年没见,这会儿大过年在城北遇到,叶幸茴还有点意外,不过她一秒就懒洋洋转开脸,就跟看见一个路人一样。
但对方没走,还开口,“还是那么没教养呢?我以为是回你妈那里了,怎么原来还在这啊,还是来探亲的?”
叶幸茴仰头看医院门廊的天花板,“不认识你,不好意思。”
对方的讥笑越发明显,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看着她的衣着道:“拿了我那么一笔钱,日子挺好的吧?你妈是不是夸你厉害了?”
叶幸茴很平静地道:“这么多年梦还没醒啊?李女士那么大方吗?白给我那么笔钱。”
李絮当即脸上就连讥笑都端不住了,开口都是冷气,“要不是叶幸周那个混账找律师起诉自己的父亲,你以为我会给你?!”
叶幸茴挑了挑眉,律师?
原来她哥哥当年,不是自然收到钱的,是找了律师才拿到的。
她忽然一笑,难得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动到她身上,“那你怎么不找啊?钱是你的啊。”
李絮的呼吸中,似乎气焰越发地大,整个眼神也都在瞪她,要不是身边一直都是人进出,她可能会破口大骂。
不过她这会儿开口也没什么好话了,“叶幸茴,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我从来没见过会威胁自己父亲的混账东西,还拿不出钱就搬走,呵,让生自己的父亲搬走,厉害。叶幸周就是个混账!你们俩都不是东西,这么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继母,迟早天打雷劈。”
叶幸茴时隔多年,对于这人的谩骂都完全没感觉也不生气了,毕竟钱也拿了,关系也断绝了,现在也……马上毕业,哥哥又毕业好久了……
一切现实都超好地摆放在眼前,她哪里需要去在意她的怒火与咒骂。
所以……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哥哥那会儿一心要出国,还要她也必须百分百跟着出国,然后在她和原淮玩怕她影响学习出不去的时候,他那么着急,生气。
是啊,出了国,至少这些年,就不用去见到这些人,也不会再有冲突,影响心情……毕竟即使已经断绝关系,她还是能随时疯了一样地咬人。
出去是最好的,等到毕业回来,他们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不再被动,有能力自己生活得很好,所以一切都可以不在意了。
她很淡然地笑了笑。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她说哥哥让他们没钱就搬走,如果这样的话,那出那一半房款的就是哥哥了。
他那会儿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啊?跟朗庭哥哥几个借吗?
可他们虽然家庭正常,但是都是学生,几人也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吧,跟家里借也没办法吧,毕竟城东那一片虽然不是市区,可房子到底是房子,不是三五万能解决的事情。
所以……
叶幸茴忽然抬眸,眼神越过人来人往进入到门诊大厅里,原淮拿到药了。
难不成……是教授给他解决的事情?
她笑笑,睨了李絮一眼,还是懒得开口。
对方可能这么多年终于遇见她,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气终于能发泄,加上被她的云淡风轻惹火,一下子忍不住喊:“叶幸茴!”
路边的人都看了过来。
叶幸茴平淡地问:“李女士好了伤疤忘了疼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哥哥今天不在?”
话落,对方肉眼可见地眼底闪过害怕的神色,眼神还到处看。
原淮也听到那一声了,随即马上出来。
拿药窗口和大门不近,周边很嘈杂,根本听不到早前外面有人说话,他倒是有不时看出来,但都看他家小朋友在看天花板,就以为没事。
结果一出来,原淮发现有个女人正在一米外,一脸火气地盯着他的小幸茴儿。
原淮敛眉走近,把叶幸茴衣领里飞进去的几片雪扫掉,一边忙着一边看对方,“你是哪位?”
李絮冷眼看他,“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
原淮:“我是她男朋友。”
李絮挑眉,随即冷笑,看叶幸茴,“男朋友?难得啊,那会儿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居然也交了男朋友了。不过男朋友怎么了?掩盖不了兄妹俩的狼心狗肺。”
原淮听懂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传闻中的后妈了。
他懒洋洋蓦然上前一步。
李絮后退,神色紧张地看他,“你要干什么?!”
原淮薄淡地扯扯嘴角:“你一个路人,这么骂我女朋友合适吗?”
“我是她……”
原淮淡淡道,“再对她出言不逊一个字,我可能会马上让你后悔。”
李絮紧盯着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泰然自若的脸色中,含着的一种淡然的狠厉,她眼神一瞬间有种当年被叶幸周威胁的神态,害怕又夹着怒火。
原淮冷笑一下,转身搂上叶幸茴准备带着人走了。
这时,医院大厅里出来的人群中,有个中年男人见到这边的李絮,走了过来,“你在这干嘛?”
他一开始没见到叶幸茴,直到走近了,不经意一瞥。
叶幸茴和他目光对视上,对方微顿,随即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叶幸茴跟看路人一样,咬住一口冰糖葫芦,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原淮拿走她的糖葫芦,吃了一口。
叶幸茴哭了,“你和那时候元宵节给我你买冰激凌一样,骗人的。”
他笑,“你咳嗽,不能吃多,乖啊。”
到原淮家里,他们已经在做晚餐。
第二次在他们家吃饭,这会儿原淮在了,他妈妈也在,很正经地招待客人,招待她这个原同学的女朋友。
但是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过气氛很好,他们家永远都是很愉快温馨的气氛,教授虽然大多时候没什么表情,但是对老婆说话永远温温和和,且含着一点好玩的浅笑语气,对她则很温和客气,像对一个小朋友。
嗯,只有原淮吧,他感受的就是他爸最平常的一面了。
叶幸茴和教授说到哥哥的时候,想到了早前李絮说的那些话,她从他平常一聊就能聊到叶幸周身上的态度,几乎确定那时候,就是教授给他帮的忙。
即使她哥哥压根不想要那个房子,但是,要是他们拿不出钱,当然也只有拿房子了……
所以,教授至少,给了哥哥跟他们开口的底气。
要不是这么开口,可能叶明均真的不会拿那笔钱……毕竟他那时候打电话给她妈妈,说拿了他们没办法生活了,他不想拿,不愿意拿。
但是比起没办法生活,房子没了才更致命,他们一家三口怎么办。
所以……
叶幸茴看着教授,默默垂下眸,就心里忽然好感激。
原庸不知道,看着她忽然没吃饭,定定盯着碗里的汤,有些疑惑。
他妻子问:“怎么了,幸茴儿不合胃口吗?”
原淮正给她夹菜,闻言看了看身侧。
叶幸茴回神,笑了,“没有,在想这是什么汤,好喝。”
几人都笑了起来。
吃完坐了会儿,叶幸茴就出门继续和原淮玩了玩,十来点时就到城北哥哥的住处了,原淮送她回去后自己开车回城郊。
洗漱好她一个人在客厅转了转,然后,又想起今天的事情。
她打开柜子,找了找,找到一本,户口本。
翻开,上面户主是哥哥,第二页,是她。
后面就没人了,妈妈的户口在舅舅家。
叶幸茴来回翻着这本只有两页的户口本,看着户主的那名字,看着看着,眼睛泛酸。
她拿回房,进去后吃了药在床上裹着被子继续看,屋外烟花声此起彼伏,好像很繁华,但是这户口本好孤零零啊。
不过……又很干净,比起以前和他们一家三人在一起,感觉看着都舒服好多。
叶幸茴又笑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与脚步声,男男女女的好像有几个人。
然后没多久,她门上就有轻微的敲门声。
她扭头,“我在~”
门被打开,叶幸周穿着一身黑大衣站在门口,笑了笑,“这么早回来啊?”
叶幸茴:“啊,吃个饭能吃到天亮啊。”
叶幸周哼笑,走进来,“我以为不回来呢今晚。”
“……”叶幸茴鼓起腮帮子,羞涩,“我怎么会不回来!我这么乖。”
叶幸周莞尔,把她卧室暖气调高点,“他父母没说什么?”
“没啊,就吃饭嘛。”
叶幸周点点头,“对你态度还行吧?”
叶幸茴脸上开始染上红晕了,“你还担心你教授一家不妥当啊。”
“也不是,”他叹气,“毕竟他们家也不是只我教授一个人。”
“都很好哒。”
叶幸周点头,放下遥控,摸摸她脑袋,“那要出来吗?”
“不要了,你们玩吧,我睡了。”人还有不舒服~
“那晚安。”
叶幸茴看着要出去的人,忽然出声,“哥哥。”
“嗯?”他回头。
“我,我今天在医院,遇见李絮了,和叶……”
叶幸周微顿,“和你说话了?”
“啊,李女士先出现,态度还是那样,说了两句就骂你,又骂我。”
叶幸周敛眉。
叶幸茴一笑,“不过我现在完全没感觉,没生气。”
叶幸周走了回来,在床边坐下,“还说了什么?”
“她就对当年拿走一半房款的事情,耿耿于怀吧,还没消气。”叶幸茴看着哥哥,“她说,你拿律师威胁他们了,还说,你让他们不行就搬走,就说我们狼心狗肺。”
叶幸周脸色平静:“不用管她,以后遇见直接走人就好了,她现在不敢打你。”
“我知道,她很怕你……”叶幸茴抿抿唇,问,“那,哥哥,当初他们不给钱的?你要找律师他们才给的?”
叶幸周淡薄一笑,“嗯,要老实给就奇怪了。”
叶幸茴眼神咕噜噜盯着他,“你都没跟我说过。”
“你一小孩子,说了有什么用,回头给我气哭了,我还要哄你。”
“……”叶幸茴被打击了一下,随后悠悠问,“那……你还跟他们说,拿不出钱,就搬走啊?”
“嗯。”
“可你哪来的钱啊?”
“没有,随口吓唬他们的,那破房子老子一点不想去住。”
“那要是人真的,答应搬走了呢?”
叶幸周笑笑,“那我会把房子卖了。”
“可是,你哪来的钱先给他们呀?”
叶幸周沉默须臾,轻咳,“不是有教授吗。”
“……”真的是,叶幸茴好奇,“你当时告诉他了?”
“没有,当时我们宿舍那几个,藏不住话,我刚找了律师谈事,他们几个隔天一见到教授,聊着聊着,就啥家底都给我抖露了。”叶幸周想到这,还长叹口气。
“……”叶幸茴笑眯眯,“那他知道后……”
叶幸周浅笑,无奈道:“知道后,自然找我了。”他转头问,“叶明均和你说话了?”
“没有,他眼神有些意外,但也不太好。我就当看个路人,走了。”
叶幸周笑笑,揉揉她的脑袋,“没事啊,那就是路人。”
“嗯我知道。”
叶幸周起身,“睡吧,晚安。”
叶幸茴看着他第二次起身,但是她又想起一个事,过两年毕业结婚的事……
她好像也得跟哥哥打个预防针啊,不然,回头她彻底成了独生女了。
她悠悠看叶幸周,要不要说。
要不算了,外面有人呢,明天吧,或者晚点她还没睡着的话……
不过叶幸周注意到她的眼神了,走到床尾时,停下扫来,“怎么了还有事?”
叶幸茴人裹着被子坐在床中央,笑眯眯,“哥哥~”
叶幸周眯起眼,“什么?干嘛?”
叶幸茴还是笑,然后看向窗外,道:“今天城北天气很不错啊,雪好漂亮。”
“……”??他手抄进口袋,一动不动盯着她,“有话直说,你哥没工夫跟你谈天气。”
“……”她怂怂嘟嘴,刚刚辣么温柔,一会儿又变了,哼哼。
叶幸周:“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叶幸茴眨眨眼,“就是……就是有个事……”
“什么事?”叶幸周挑挑硬朗的眉峰,盯着她,随即问,“和原淮有关?”
“啊……”
叶幸周看她裹着被子在床上,精致的小脸上,怂怂的笑意,然后不经意间看到她边上床头柜的一个红色的本子,户口本?
他眉头一敛,“叶幸茴,你别告诉我……”
叶幸茴屏住呼吸,啊啊啊这语气,是不是无望了。
叶幸周缓缓走过去,声音冷若冰霜:“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毕业就偷偷……”
叶幸茴茫然,就,就偷偷什么?
她仰头。
叶幸周抄起户口本,又冰冷看她,“你去登记了?!叶幸茴!!”
“……”
叶幸茴在哥哥下一秒就要让她成为独生女的眼神下,哭泣了,“呜呜呜呜呜呜,你为什么那么凶,我刚刚看着户口本还很感动。”
叶幸周深呼吸,笑了:“你感动什么?怎么的你去偷偷登记还觉得我会微笑恭喜你啊?老子肺都要气炸了,你……你这个!”
“……”叶幸茴跪坐在床上,捶床,“我还没十八呢,我还是个宝宝呢!登记什么,叶幸周!”
“……”
连……连名带姓喊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