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垂着眼,目光最后落在牧霖鼻尖上那层细细的汗,刚刚牧霖可能是吓着了,火急火燎送他来了医院,挂号,检查,楼上楼下一直在跑,就一直没停过。
一个路口司机踩了急刹车,两个人因为惯性都往前倾了倾身体,车停稳,又重新并排坐好。
牧霖拧紧药膏盖子,说道:“黑眼圈是有点重,不是不用考试吗?晚上几点睡?”
“十一点,或者十二点,有时候是后半夜。”这是季白这几年的作息。
“以后晚上十点五十八分睡觉吧。”
“为什么是十点五十八?”
“因为我平时就是十点五十八分睡觉。”
“好,”季白抬手,隔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就十点五十八分睡觉,跟你一起。”
季白睡得还是不踏实,凌晨四点又接到了姥爷的电话,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他猜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儿。
果然,电话接通,季白就听到了电话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姥爷声音很急,听起来像是在小跑。
“姥爷,怎么了?”
“小白,你在学校里有没有看到王年京啊?”
“我没看到他,”王年京是王兴昌的儿子,季白用手揉了揉眼,“他怎么了?”
“那孩子一晚上都没回家,下午给他爸妈说晚上不回去了,去同学家玩儿,但是他爸妈晚上给那个同学家里打电话问,说他压根儿就没去玩儿,另外那个孩子也不在家,他爸妈又去你们学校附近的几个网吧里找,也没找到人,现在他爸妈都挺急的,电话问了很多同学,都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我就想着给你打电话问问。”
“报警了吗?”
“报了,都在找人呢。”
“姥爷你等一下,”季白下床穿鞋,“王年京跟牧霖是一个班的,我去问问他。”
季白握着电话就去敲了牧霖房门,牧霖开了门,季白跟他说了大概情况,又把手机递给他,牧霖接过电话。
“余爷爷。”
“对,我跟他是一个班的。”
“今天放学之后我没见过,”牧霖想了想接着说:“不过,下午上体育课,我在操场上听了几句,他跟另外两个同学好像是说要回林场,我当时没太注意,就听了这句。”
余国栋回头往黑漆漆的山里看了眼,自言自语道:“那几个孩子不会是半夜偷偷上山了吧。”
电话开了免提,姥爷一说到几个孩子半夜偷偷上山,季白突然就想起来了。上一世王年京跟几个孩子为了刺激,领着两个孩子回了林场,夜里一起去爬了山。
林场里除了护林员,有个夜不上山的说法。
一是因为山上地形复杂,晚上视线不清,在山里容易迷路,二是山里毒虫蛇蚁多,也有会伤人的野生动物。
十几年前林场出过一档子事,两个从外地来的人,不熟悉地形,晚上上山偷猎,之后就失踪了,再也没见人回来过。
有人说被黑瞎子吃了,也有人说遇到了瘴气死了,还有人说碰到了鬼打墙,以后也出不来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虽说这几年没出过什么事,但是林场的大人怕自家孩子晚上偷偷上山,平时也没添油加醋编排一些吓人的故事来吓唬自家小孩儿。
王年京跟其他两个孩子最后还是在山里迷了路,又不小心滚到深坑里,王年京摔断了右腿,因为耽误的时间太长,落下个终身残疾,成了个瘸子。
季白又努力想了想,那几个孩子第二天晚上才被林场里的人找到,当时牧霖也在林场的搜救队里,听说还受了伤。
找到他们的具体位置季白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是在西边。
“他们应该是回了林场,晚上上了山,”季白大声跟电话那头的余国栋说,“姥爷,你让人顺着牧霖家那条路上山,上山之后一直往西边找。”
挂了电话,牧霖转身拿了件外套,季白站在门口问:“牧霖?你也要去吗?”
“嗯,之前我被反锁在家里三天,最后就是王年京发现我的,他给我解了绳子,又找了其他大人来,后来我在地窖里关了人,王年京妈妈也不让他再跟我接触,但我们之间一直没什么矛盾,我现在回林场,回去天就亮了,我以前天天往山里跑,熟悉。”
季白知道,牧霖不会干等着,牧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且,他上一世也受了王兴昌不少照顾,他现在既然知道人要出事,也不会视而不见。
“我跟你一起。”
牧霖看了看季白额头说:“你在家休息。”
季白摆摆手:“早就没事儿了,医生不也说了,除了额头上的伤,我很健康,非常健康。”
牧霖没说别的,走到门口,抬手在季白头顶摸了一把,把他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摸够了,又给季白拨弄了几下刘海儿,“去换衣服,一起。”
现在跟以后,你得好好的
两个人回了林场,已经五点半了,原本快亮的天一直阴沉沉的,头顶的云层又黑又厚。
昨晚刚下过雨,上山的路并不好走。
余国栋是第一批出来找人的,早就进山了。
季白和牧霖跟着刚准备上山的两个大人一起,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酒味很重,季白猜他应该是昨天夜里喝了不少酒,现在被人喊起来上山找人,脸上明显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