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南若背着四娘下船,宋家人已经抬着花轿等在码头,来的是宋允芳的亲二伯,宋家现任家主,后头跟着一溜儿子侄,大燕风俗婚礼前新郎新娘不能照面,宋允芳这会也一样在家里待婚。
宋二伯满面笑容迎上来,亲自掀起轿帘帮着南若将四娘送入轿中。
“早听闻贤侄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南若微微一笑,当年他去宋家时还是宋老爷子当家,并未见过宋二伯,今日头一回见。
宋二伯忙叫后头子侄们上来见礼。
南若淡淡颔首:“我先带四娘回府歇息。”
宋二伯连连点头:“是是是,瞧我,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是该歇歇。”
南若转身上了马车,当年渣爹给四娘定下亲事后就在绍阳府置办了宅子,一来便是为了今日送嫁,到了之后有个落脚的地方,二来也是给四娘添妆,这宅子往后就是她的嫁妆。
宋二伯面带笑目送南宫家一行走远。
旁边几个子侄憋不住,不忿道:“咱们亲自来接人,又好声好气,这还接出错来了是怎的,瞧那傲气的样子。”
“就是,对我们这样也就罢了,两家既结了亲,二伯好歹也是长辈,竟对长辈也这般傲,太目中无人了。”
“都给我闭嘴!”宋二伯扭头瞪了一眼,“人家天子宠臣,一举一言可直达天听,今日便是布政使在此也得给两分面子,你们一个个连个功名也无,凭何叫人看得起?”
侄子们瞬间闭了嘴,只宋二伯幼子撇撇嘴嘀咕:“我要有他那张脸,说不得我也能做宠臣。”
先是爹,再是儿子,圣上也真不讲究。
宋二伯抬手给他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胡说什么!满天下谁不知帝后恩爱,再瞎说我打断你的腿,往后再别想我带你出来!”
幼子闭了嘴,但看神情明显不服气。
宋二伯不好再当众将事情嚷开,只剜了儿子两眼,再看着同样不当回事的侄子们,心里直叹气。
名士之后是他们的荣耀也是枷锁,他们宋家人走出去,即便是在京城,说自己是香公后人也会引来旁人侧目,可不是每个宋家人都有香公之才,一旦发觉他们才能平平,旁人便一个个遗憾可惜,私下都说他们堕了先祖名声。
他年少时还不服气,苦心钻研诗文,连科举都放到了一边,可世人嘲讽的对,他绞尽脑汁写出的文章也比不得先祖随手所得,他便认了命,除非他也能与当今皇后一般梦中得仙授。
所以老爷子当年才将他们圈在绍阳府,免得再到各处叫人看笑话,却不想时间久了,小辈们一个个如井蛙不知天高,在这小地方被捧得飘飘然。
宋二伯心里直摇头,是该叫他们去外头瞧瞧了。
南若没工夫跟宋家小辈计较,即便知晓他们所说也顶多哂笑一声罢了。
这些年他没少被儒生们在背后诽谤,还有人给他做过诗,酸腐书生骂起人来也要展示一下才华,将看惯前世直白粗暴网络喷子的南若还给逗乐了。
若有文采最佳喷子奖,肯定归他们莫属。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跟前世网暴比起来,这些都是弟弟,何况他们也不敢当面来说,甚至碍于銮仪卫,只能私下暗戳戳议论,战斗力基本为零。
南若眼下还有重要事要做。
到了宅子他一路背着四娘到房中,看着她安顿好,和裴定高兵分两路,裴定高去找华亭都指挥使,南若则带着家丁悄悄去了绍阳府千户所。
“不知南宫千户前来,有失远迎……”千户马槐接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南若负手冷冷道:“绍阳府千户马槐接旨。”
马槐立刻跪了下去。
三日眨眼便过,到了婚礼当日,虽正式拜堂是在黄昏时,可此世婚礼流程繁杂,各种活动从早起便有,其实等候的这三日就开始了,百里不同俗,京城和绍阳府的习俗都得来一遍。
终于折腾到午间,四娘走完哭别娘家的流程,南若背着她上轿。
“别叫几个武师傅离你太远,到了房里让丫鬟陪着。”他叮嘱道。
他给四娘聘了几个女武师,保护她周全。
四娘刚刚哭完,声音还带着鼻音,却十分坚定:“大哥只管安心去忙,我会顾好自己。”
南若拍拍她的手臂,将她送入花轿。
接着是游街晒嫁妆,然后到宋府拜堂,按绍阳府规矩,南若作为娘家人可以再去吃一顿席,不过他眼含泪以伤感为由拒绝了。
宋允芳只得朝他行礼后离去。
待队伍吹吹打打走完,南若压下怅然,抄起马鞭上马:“走!”
宋家迎亲队与四娘的嫁妆队浩浩荡荡,又是绍阳府有名的宋家娶亲,几乎全城人都出来看热闹,当然最主要是南宫家阔气,沿路撒糖撒红包,红包里除了增吉祥的铜板,还有南宫家铺子的优惠券,连糖也是上好的水果糖。
没有被纳入游街的街道便显得有些冷情,但很快,阵阵马蹄声出现在这些街道上。
马槐亲自带队来了其中一家,踹开大门:“圣上密旨捉拿要犯,若有阻拦,就地格杀!”
卫所旗丁们可比銮仪卫要粗鲁许多,如狼似虎扑进宅子。
马槐手里鞭子往地上一抽:“说了不许弄坏物件,回头卖了钱又不是进了老子一人腰包!”
旗丁们立刻放轻了动作,卫所旗丁自来比较苦,高产作物出现前,有些地方所里连吃都吃不饱,过得好坏端看千户百户们的良心,他们世代军户,想找个其它营生都难。
马槐对手下人不错,可养军最费钱,如今也只是粮食不缺而已,眼下有机会敛财,自然不能放过。
此情此景同一时间在城中各处发生,不止绍阳府,还有华亭、宁安等。
他们不会想到南若会在妹妹婚礼这日动手,也丝毫没听闻京城传来圣上又要查江南的消息。
南若要的便是出其不意,免得他们有了准备逃走,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华亭织造局郎中李翰府邸。
南若看着这一步一景,华贵精致堪比皇家园林,往年永昭帝和郑皇后来江南巡游便下榻在这里。
也莫怪永昭帝当初会起了整顿江南的心,李翰叫人修建这园子是想讨好皇帝,可不想想皇帝享受过后理智回笼会是什么想法。
旗丁引着他到后花园,李翰已经被裴定高带人制住,似乎被抓前在睡觉,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裴定高招呼他过来,道:“我们进来时这厮正跟妾室厮混。”揶揄,“可惜你没是没瞧见……”
南若白了他一眼,到李翰面前蹲下,露齿一笑:“又见面了,李郎中。”
李翰见了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脸色变幻,眉眼阴沉道:“我愿随你们去进京,我所做皆有缘由,我自会向圣上陈诉。”
只要到了京城,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谁说要带你进京了。”南若冲他微微一笑。
他们銮仪卫抓人,何时讲究过流程。
李翰身体一震,低头,看到了插在心口的短刀:“你……”
南若面无表情拔刀,任鲜血奔涌,起身掏出手帕擦拭刀身:“华亭织造局郎中李翰逃跑,抓捕时反抗激烈不得已将其擒杀。”
去地下跟杨焘好好陈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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