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答应了晚上的饭局,如果华尧真的合适来演林晚的话,他不介意找华尧来演,但他觉得华尧大概率不是很想接这个制作,一是因为题材敏感,二是因为华尧在粉丝面前一直营造的仙男人设,他和他的经纪人都不会想让自己的人设出现崩裂现象,一旦饰演了同性恋角色,以后都会沾上这个角色带来的标签。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让时璟把莫时霖饰演另一个男主角的事告诉华尧,他和林氏集团的关系也同样没有透露出去,他和任毅想要的都是那种单纯因为喜欢剧本而参演的演员,而不是衡量了各方面利害因素后才决定的接戏的演员。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日料餐厅,能来到这里用餐的也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时璟和餐厅的老板认识,连包厢都弄不到。
林墨是和时璟一起到的地方,一下班时璟就在公司楼下等着他,一副专属司机的样子。
而任毅则是听说要和时氏集团的总裁见面,提早十分钟到了地方,担心自己失礼还在着装上下了一番功夫,毕竟如果谈的好的话,这可又是一笔投资啊!
三人聚集在餐厅包厢碰头的时候,华尧竟然还没到,而距离他们约定好的吃饭时间已经过了十来分钟。
任毅看了看包厢里的空位,没有多想什么,只觉得可能是因为行程忙,也可能是因为路上堵车,心思想的简单。
林墨在华尧没有按时到地方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些数,那位是真的对这个电影没什么兴趣,但还是会来,因为包厢里的这尊大佛。
只是华尧那边还有些小心思,又或许是习惯了,认为自己已经是行业内的大腕,所以要摆姗姗来迟的谱,再加上想借着摆谱的劲对他们表明对《昼夜》不感兴趣的态度,避免明面上拒绝得罪时璟的可能,不过华尧和他的经纪人没想到的是,时璟这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会按时到地方。
思及此,林墨轻笑了声,心道等下怕是要目睹一场变脸表演了。
时璟捕捉到了林墨的笑,抬眸看去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嘴唇抿了抿,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林墨见状,抬手提起桌上形状秀气的茶壶,给时璟斟了一杯清茶,悠悠道:“没事,还早,华尧的通告那么满,迟来一些也是常事,这茶不错,喝点。”
时璟接了林墨倒的茶,面色稍霁,却只单单是对林墨。
刚喝下那杯茶,就听林墨问道:”现在能点些点心吃吗,我有点饿了,中午没怎么吃饭。“
时璟立马按下桌下的按钮召唤服务员,直接让林墨照着菜单点菜,也不要什么点心垫肚子了。
不管华尧是有意摆谱,还是真的被工作或堵车绊住了脚,时璟都不打算再特地等下去。
林墨吃着东西,心下也大抵清楚时璟此时的想法,他招呼有些不自在的任毅:“吃吧任导,这里的日料可是一绝,时总这样的人都要走后门才能顶到位置,这顿不吃就亏了。“
任毅本身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听到林墨这么说也不矫情了,提起筷子就开始吃东西。
时璟吃的不多,更多时候是在给林墨的碗碟里布菜,寿喜锅里的顶级和牛一半都被他送到了林墨的盘子里。
见此情景,任毅就是再粗枝大叶,也大约明白了对面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同时也清楚这不是他随便能好奇打探的事,看了两眼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吃自己的东西。
寿喜锅在包厢里热气腾腾地翻滚着香气的时候,浅木色的推拉门被敲了两下,而后缓缓推开了,门外路过的风吹散了屋子里的热气。
门口的两个人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微微愣住,而后面上就浮起愠怒的表情,似是很不满他们还没到场,饭局就已经开动了。
俊俏男人旁边的三十来岁的经纪人刚要出声发作,就被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止住了。
“还杵在门口做什么?关门进来。”
这让华尧和他的经纪人注意到了坐在林墨旁边,正手持筷子夹菜的时璟,两人的面色瞬间变了又变,还是经纪人先反应过来,稳住了,推了一把华尧让他进包厢,然后自己进来后又背过身掩上包厢门。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华尧和他的经纪人武强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固,而让他们不知所措的那个人却没什么表情变化,面上看不出喜怒,但他们两个人却感受到了。
华尧和武强对视了一眼,不用开口,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想说什么,他们此时的想法是一样的。
刚接到公司高层递来的,大老板想让他们接《昼夜》这部电影的时候,他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当了解了《昼夜》剧本的内容和背后的制作团队是谁之后,华尧和武强心里就不情愿起来。
和林墨来之前心里想的一样,华尧和武强都觉得接《昼夜》是自降身价的行为,可以用费力不讨好来形容,可这个制作是大老板时璟亲自递过来的,他们就算再怎么看不上,也要来走这一遭。
但同时华尧也不想让《昼夜》剧组觉得他们脾气太好,打着他们惯会的小算盘,认为时璟这样的大老板不会按时到地方,想着让剧组方等他们,而他们则算着时间卡在约定时间半个小时之后到,也让剧组方心里有数,他们是不想接这个制作的,这样就可以避免直接在时璟面前表露出这个想法,不会得罪时璟。
可这大老板怎么会这么早就过来,还在包厢里吃上了??
华尧和武强心里一万个问号理不清楚,后者借着桌子的遮挡,偷偷在桌下给前者发了条微信——态度好点,见机行事。
华尧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手机,而后勾起一抹不谄媚也不虚假的柔和笑意,先是看向时璟说道:”时总,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录制那边耽误了些时间,这种综艺的游戏时间总是把握不准,让您和任导,还有……“
未尽之言指向埋头吃着东西的林墨。
林墨放下筷子,从容地掏出口袋里的名片,抬头微笑:“瑞凌投资总监,林墨。”
华尧被林墨的笑晃了下眼,这才注意到林墨的长相,一点都不输给他,甚至还有超越的意思,如果不是林墨递来的名片,他会以为这是个新人,一个本钱极好的新人。
但眼下……华尧摸不清对面这位的路子,林墨对自己的迟到看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在他们来之前还能优哉游哉地吃东西,刚才坐下的时候,他还注意到,时总夹的菜,是送到了林墨的盘子里的。
华尧压下面上浮动的情绪,接过林墨的名片,心里泛起懊恼,从时璟亲自出面约他来这场饭局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时璟和《昼夜》剧组方的某个人关系匪浅,现在看来,时璟和那位林总监何止是关系匪浅?这次真的是太大意了,居然在自家门口的河边湿了鞋!
“林总监,让你也久等了,我很抱歉。”华尧摆出谦逊的态度。
林墨看他一眼,收回手,勾起浅浅的笑,却未达眼底:“没事的,能理解,娱乐圈的一线艺人都忙得很,能约见到你来饭局,已经是华先生很给面子了。”
这话让华尧的笑僵在嘴角,下意识瞥了眼时璟的表情,尽管后者没什么波澜,他仍然心下紧张。都迟到了还叫什么给面子?而且时璟坐在这里,他哪来的资格给面子?
不多时服务员送来新的碗筷,时璟开口说了华尧他们进入包厢的第二句话:“边吃边说吧。“
武强觉得后背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屁股下垫的是柔软的坐垫,都让他深深地感到如坐针毡是什么滋味。
林墨将他们的情绪变化不动声色地收进眼里,牵起唇角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吃得差不多,林墨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嘴,而后直接开口:“《昼夜》的剧本,华先生应该已经看过了吧?林晚这个角色开机了还一直没有定下来,我偶然看过华先生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片段后,觉得长相气质和剧本里的林晚很贴合,所以冒昧找了时总牵线搭桥,耽误你一个晚饭的时间,很不好意思。“
”为了接下来不再继续耽误彼此的时间,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言了,华先生如果对林晚这个角色有兴趣和意向的话,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试一下戏。试戏之后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进组,至于片酬问题……“
林墨顿了顿,看了眼时璟,笑了笑继续道:“时总说了片酬他出,算是投资,也算是我欠他一个人情,不过这些就是我和时总之间需要讨论的问题了,现在还是要看你的意向。“
林墨说的这些话其实没什么毛病,从一个剧方的主要投资人的角度,他在选角这件事上亲力亲为的替剧组搭桥,可以说是很看中这部戏,但同时他也不卑不亢地表明了不会将就的态度,无论华尧现在是多大的咖,在《昼夜》剧组这里还是要试戏,行就行,不行就下一个,不存在只追求演员咖位的现象。
不过听在被资本和粉丝捧习惯了的华尧耳朵里,林墨的这些话就刺耳得很,如果不是时璟坐在这里,华尧和武强已经摆出脸色,或是冷嘲热讽一番然后拒绝离开了。
此时此刻,面对三双眼睛的注视,华尧觉得他像是夹心饼干一样,前后都没有退路。
答应的话,华尧心里不快活,刚才林墨摆出来的态度,还要他试戏决定,已经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而且他本来就没有接这个制作的打算,可不答应,背后又有个时璟在看着,他真是进退两难!
就在眼看着要僵持起来的时候,除了打招呼就没说话的武强开了口:“是这样,剧本华尧其实是很感兴趣的,就是我有些顾虑这部电影的主题,毕竟不是常规性向,而且国内也不会上映,而且像华尧这种一线艺人,在观众那里已经有固定人设和印象了,所以我很担心接了这部电影之后,会给我的艺人带来一些不好的舆论。这些时总您应该能理解吧……”
林墨迅速就看出了武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打算,他没说话,刚才那番官方表态说过了就算了,是不想让牵线的时璟难做人,既然双方都没有合作意向,他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促成工作。而他的不表态,时璟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时璟端着茶杯沉吟片刻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是有这方面的问题,既然你们还没想好的话,就回去再考虑考虑吧,考虑出决定后直接联系任导或者林总监就好,不用再通过我。”
华尧和武强顿时如蒙大赦,只当事情已经解决了,只要回去之后客客气气地拒绝林墨那边就好,丝毫没察觉到,时璟的话是因为林墨发出的拒绝信号才说的,根本不是因为体贴自家公司的艺人,而是因为林墨没看上他们。更没察觉到这次的饭局,他们已经给时璟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另一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参与的任毅,看着饭桌上现在的气氛走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心里还想着等下一定要和林墨说还是不要找华尧来演林晚了,这个演员看上去一点也不真诚的样子。
饭局的主题有了结果自然很快就散了,只有林墨和任毅真正做到了吃晚饭的’吃‘这个字。
华尧和武强先包裹得严严实实离开了,随后就是任毅一个人走了,最后剩下时璟和林墨两个人。
林墨没开车,自然是谁接来的,谁再给送回去。
车上。
时璟平稳地握着方向盘开车,林墨在副驾驶靠着闭目养神。
静了一会后,林墨开玩笑式地打破沉默:”你回去之后不会做什么封杀之类事情吧?“
时璟失笑,飞快地侧目看他一眼,道:“不至于,他怎么都是星程的签约艺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还能给星程制造利益,他就还是公司的艺人。嗯……”
他沉吟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说:“顶多,他在我这个大老板这里,已经亮了红牌了。”
林墨笑笑,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安排的这场饭局,林晚我和任毅都不会考虑了。”
时璟:“那我再给你找其他的?我记得星程和他同类型的艺人还有几个。”
林墨揉了揉眉心说:“暂时不用了,任毅刚才发信息说了还是找新人来比较好。”
时璟闻言嗯了一声,专心开车没再说话,只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林墨偏头看他,目光里藏着探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直到前方红灯,时璟才转过头来面向林墨的注视,他温柔地看着林墨,柔声道:“怎么了?”
“看看你,不能看吗?”林墨笑着移开了视线,提醒他:“快红灯了。”
时璟目视前方,踩下油门:“看我觉得好看,想每天都这么看,要给我名分了吗?”
林墨撑起手臂架在车窗上,斜睨他一眼:“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时璟闻言,腾出一直手摸到副驾驶这边来,一边探手,一边问:“那能问问长官,万里长征,我现在走到哪里了吗?可以牵手了吗?”
林墨垂眸看着时璟的手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手指动动,却没有挪开,由着那只修长的手碰到小指,然后一点一点摸到掌心握住。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任何人被这样的手握住,想必都会觉得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林墨的脑海里就是这么觉得的,可他这么看着、感受着,心里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他刚才看着时璟,本来是想直接问他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和莫时霖接触的,可话到嘴边,他却又咽了回去,在即将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升起一种,最好不要直接问出来,要自己去寻找答案的感觉。
从日料店到林墨家所在的别墅区车程一个小时,时璟的手从牵到林墨就没松开过,他们没有就牵手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一路的气氛都是安静中带着些许温馨的。
林墨能感觉到时璟的心情很好,在到地方要下车说了再见和晚安之后,时璟松开手替林墨解了安全带,借机俯身凑近了一些,低声说了句:“我想亲你,可以吗?”
林墨抬眸和那双古井深潭般的墨色眼睛对视着,喉结微动,可以两个字也到了嘴边,但他却启不了唇。
他看到时璟扯起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说:“算了,我再努力努力,这次就放过你,不过……”
不过后面没有跟别的话,时璟用落在林墨额头上的一个轻吻给这句话划上了一个句号,离开时唇角噙着满意的笑:“收个利息,下次再多收一点。”
林墨看着如同偷到鸡的狐狸,愣怔稍纵即逝,冷静地说了四个字:“商人本色。”
时璟回道:“不亏。”
……
次日林墨就接到了武强打过来的电话,话里用了一堆官方的客套话,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不接。
既然这次不会合作,以后就更不会再打交道,林墨懒得客套,简略地回了两个字‘好的’,然后就挂了电话,至于电话那头的人是错愕还是生气,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林墨转头就给任毅打了个电话,电话被接通后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起身动作利落地收拾起东西。
电话那头的任毅却愣了好一会,还是被李牧叫回神的。
“老任?怎么了?谁打的电话?”李牧没等任毅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继续说:“刚才接到个电话,是上次来试镜过,效果还不错的一个上戏的毕业生,我觉得可以让他来,林晚的戏份不能再耽搁了。”
任毅回过神,按住李牧回拨电话的手,双眼有些发直地说:“不用叫他来了,给林墨准备酒店房间。”
李牧一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