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墨低声应答，头也不抬，一副害怕南承翊赶他走的执拗样子。
“啊？”飞绝还在状况外，弄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王爷怎么会突然注意到府里的一个小侍卫，还主动搭话，这小侍卫长得还挺好看，啊，这不是重点。
南承翊看了眼林墨肩头衣服上的湿润，不用林墨那小声的‘嗯’，他就已经知道林墨确实在他这院里待了一晚上，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火气。
他冷着声音问：“你是觉得你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就不会让你离开了吗？”
林墨将头低得更狠了些，嗫喏道：“我只是想跟着王爷，没有别的意思。”
“哈？”飞绝瞪大了眼睛，打量着林墨，又打量着南承翊的神情，嘴巴慢慢张大。
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像两口子赌气拌嘴？一个屋里睡，一个屋外等？
南承翊抬步走近林墨，表情莫测：“铁了心一定要报恩？”
林墨抬头看他，目光躲闪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你觉得怎么才算报了恩？”南承翊问。
林墨想了想，说：“不知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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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承翊笑了笑，乜了他一眼，作势转身：“既是如此的话，那你就跟着本王，保护本王的安全吧。”
林墨抿着唇角，勾起一抹及浅的笑，整张脸却都因为这个笑生动了起来，尤其是那双精致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冷冷淡淡的，没曾想笑起来却很是惹眼。
南承翊现在才注意到，林墨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怕是能勾走府里一众小丫鬟的魂，只是他不常笑。
飞绝看得愣了一瞬，被南承翊轻飘飘一瞥才回过神来，立马跟上南承翊，正当他想要发问的时候，却发现林墨也跟了上来，他本想蹙眉，却发现对上林墨时不好意思冷脸，于是问道：“你跟着做什么？”
林墨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开口：“保护王爷啊！”
前面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
飞绝为难了，凑上前去询问南承翊的意思：“王爷，现在就要让他跟着吗？今儿去的可是瑞王府，那样的场合，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怎生是好？瑞王他们本就喜欢……揶揄您了。”
“无妨。”南承翊目不斜视，迈步向前：“你看着他就好了，他瞧着不像是会生事的性子。”
飞绝回头看了一眼安静跟在他们后面的林墨，耸肩一笑：“瞧着确实不像是会生事的性子，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
“是么？”南承翊不置可否，内心却觉得林墨不像是飞绝说的闷葫芦，总觉得他应该再活跃一点，再张扬一点，才衬得上那张可以称之为明艳迤逦的脸。
可从昨日到现在，他接触到的林墨，的确话少木讷，为了不离开王府，竟然用上了这种笨办法，竟是真的在屋外守到天明，就是为了让自己看到他的决心吗？
这还好是夏天，要是冬天，他莫不是也要在院子里守上一夜？
南承翊嗤笑一声，笑自己多管闲事，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了，竟还有闲心去操心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侍卫。
林墨看似老实，一言不发地跟在南承翊和飞绝身后，实际上内心早就不知道腹诽了多少句。
出府后南承翊上了马车，林墨就眼巴巴看着他上了马车，又看着飞绝上了马，认命地继续闷头往前走，谁让小侍卫还没有人权呢，老老实实跟着一起走吧。
“驾——”车夫起声吆喝，马鞭不轻不重地甩在马屁股上。
车轮刚转动半圈，就听见马车里传来男人温润好听的声音：“会骑马吗？”
林墨反应过来南承翊是在问自己，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会。”
“飞绝，去给他牵匹马过来，瑞王府离我这远得很。”
男人啊，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诚实得很。
“多谢王爷关怀。”林墨故意这样说道。
马车里传来南承翊淡淡的回应：“路远，走路耽误时间。”
啧，就会嘴硬，有本事你别给我马啊！
林墨仗着南承翊在马车里，表情稍微放肆了一些，却不想一个偏头就撞上了马车窗户上被掀开的帘子，端坐在马车上的人有如仙人之姿，眉眼皆可入画，可偏偏看向林墨的眼神不像仙人那样无欲无求，意外闪过后便是揶揄，而后一言不发地放下了帘子。
南承翊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林墨：“……”果然，不论到哪里嘴硬的毛病不会变，蔫坏的毛病也不会变，南承翊还是那个集腹黑小心眼帅气高冷于一身的他男人。
不多时，飞绝牵了一匹黑色的骏马过来，把缰绳递给他：“小心着点。”
“多谢。”林墨颔首接过，心道他还真是跟黑马有缘。
“驾——”
马鞭扬起，马儿便应声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马车里，南承翊回想着刚才无意中掀开帘子看到的林墨脸上的表情，笑了笑，心想，果然他的直觉想来都是准的，林墨恐怕是为了留在他身边报恩才做出这么一副沉默内敛的样子，就这么想留在他身边吗？
南承翊笑着，伸手用指尖挑起帘子，看向马车旁边骑着马的林墨，身姿挺拔，墨发随风飘扬，倒是有了几分张扬的意思，他心里生出一股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别样滋味，随那墨发飘扬，有什么轻轻落在心口，悄无声息地滋生。
上午的汴京城热闹得很，街道两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行到闹市处，一行人放慢了速度，使得林墨有些闲心左右看看这汴京城的景象，以及街道分布，心中暗自记下了店铺和路。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们行到了瑞王府门口，打眼一看满是人头，就像先前飞绝在府里说的那样，热闹得很，传入耳朵里的全是恭贺瑞王生辰的声音。
林墨扫了一眼瑞王府的门庭，看着确实比翊王府要华贵多了，只是可惜这样的华贵却不能一直延续下去，夺嫡之争中第一个倒下的就是这张扬的瑞王，落了个贬为庶人囚禁终身的下场。
瑞王的倒台给了一众王爷皇子敲响了警钟，自那之后再没谁敢行事张扬了，面上都还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只是下了朝都关在府里闷着坏。
“爷。”飞绝下马走到马车前，将手臂递给南承翊。
林墨收回思绪，发觉自己慢了半拍，连忙跟着下了马。
主仆几人露了面才被瑞王府的下人发现，可见翊王存在感极低这件事不是说说而已。
“哟！参见翊王，几位王爷都已经在里面入了座了，翊王随我这边请吧！”瑞王府的管家行着礼，可那神情动作却是看不出丝毫的恭敬，怕是对来道贺的官员都要比对翊王客气。
南承翊却并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怠慢，只是冲管家点了点头，而后转头看了林墨和飞绝一眼，说：“将马拴好，随本王入席。”
原本拴马这种事是轮不到飞绝这样的首席侍卫的，但飞绝看看南承翊，又看了看他心中的闷葫芦，叹了口气，将两匹马的缰绳缠在自己手上：“你第一次来瑞王府，还是跟着王爷吧，去将马车里的贺礼拿上，小心着些。”
林墨抿唇冲飞绝笑了笑：“多谢飞绝侍卫。”
飞绝有些被林墨这笑晃了眼，匆忙移开视线，撇撇嘴：“多谢多谢，你就会说个多谢了，除了多谢你还会说什么？”
林墨垂眸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飞绝大哥你人真好？”
飞绝：“……算了算了，指望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南承翊牵起唇角，抬步往瑞王府里走去，头也不回地唤林墨：“跟上。”
林墨连忙拿起马车里的贺礼，一步迈两个台阶跟上南承翊，走到人身侧时气息都没乱一下。
“对着我挺会说话的，怎么对着飞绝就不会了？”南承翊闲聊似的问。
林墨双手捧着礼盒，想也不想便回道：“飞绝跟王爷不一样。”
南承翊脚步微顿，偏头看他：“怎么个不一样法？身份？”
林墨低头避开南承翊的直视，捧着礼盒的手似是无措地紧了松，松了又紧，而后不太顺畅的开口说：“不是……总之，王爷是不同的。”
南承翊瞥了眼礼盒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味地勾了勾唇：“就因为我是你儿时的救命恩人吗？”
“是……也不是。”林墨小心翼翼地对上南承翊的注视，鼓起勇气开口：“王爷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好人？本王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奖。”南承翊看着他失笑，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林墨这样是真的紧张，还是故作木讷老实。
但这很好，很好的人，还真是让他一时无言以对，他现在是知道刚才飞绝听林墨说他人好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了。
“王爷就是好人！不然当初就不会施舍我这么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了。”林墨笑着说，对自己的过往似乎没有一点介怀。
比起先前腼腆的笑意，林墨现在笑的很是灿烂，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更显熠熠生辉。
南承翊默了默，收起面上的笑意：“林墨，记住了，皇家从来没有纯良之人，本王也是一样。所以，不要觉得本王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