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天欲雪(3)(1 / 1)

话音一落,心如刀割。

满室皆静,但听得那飞蛾扑棱着双翅,义无反顾地撞上烛火。噼剥一声轻响,墙上的投影猛然晃动。

许久,才听得那女声从门口传来,一字一句,再清晰冷静不过。

他喉结吞咽,手指搁在榻边,微微痉挛:

“云意姿,今夜你若是出了这个门,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

“我曾救公子一命,今夜,公子也还了我一命。我与公子,确该两清。公子保重,我此去之后,不会再来。”

她的背影逆着月光站立,仿佛发丝都泛着微光。永远都是这般纤细而笔直,可在那柔软的躯体之中,跳动的究竟是怎样一颗心脏,这一刻,肖珏突然很想知道,很想剖开来亲眼看一看,无比痛恨,更无比地……舍不得。

一道浅浅的咳嗽声后,冷厉的低喝,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让她走!”

肖珏伸出手臂,在床榻边半撑起身子,脸容煞白一片。从美人尖延伸出的乌发顺着肩头落下,覆了满身,衬得整个人愈发阴森精致,正睁着两只幽暗的眸子,沉沉凝视着她。

绀蓝色在眸底如同一团火苗,虽如莹莹星光,终究会成就燎原之势,她知道,离那一天的到来不会太久,届时,将再无人能够阻挡于他。此时,能让小病秧子萌发斗志,转移关注点也好,云意姿遂放淡了神情,站起身来温和说道:

“公子好生养伤,莫再胡思乱想。”随着福身的动作,她衣袖缓缓垂落而下:

是啊,世上之人皆如此,她亦不例外,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摆在眼前,那一点所谓的真情又算什么,想通了这些,肖珏失望又生气,她怎么能跟别的人一样呢,他一直以为她是不同的。

他向来不以容色为重,空有一张脸蛋又如何,终究会腐烂的皮囊而已。然而,她喜欢的恰巧,仅仅是这皮囊。

“难道因为我黑了,你就不喜欢了?”

他一脸震惊加不敢置信的表情,怀疑十四年来的人生。怎么可能是这么扯的理由,云意姿被他逗笑了:

云意姿编不出来,只能憋着一口气瞧他,腮帮子微鼓,眼睛瞪得溜圆。

“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莫欺少年穷。”肖珏的胸膛缓缓起伏,嗓子喑哑地说道。

“意姿就此别过。”

虔公面色不虞,手臂稳稳如同一道栅栏,将她拦在原处。公子重伤若此,他实在不愿他再遭受什么打击。

不等肖珏说出什么,云意姿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刚刚到得门口,虔公便跨出一步,将云意姿的去路拦住。云意姿不慌不忙,对上虔公苍老空洞的双眼,慢声道,“还请老先生放我离去。”

这句话,不是对虔公说,而是对肖珏说。

“公子你真有意思,”她笑得眼睛弯弯,肖珏默默看了一会儿,用了很大的意念,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慢慢地躺平回去,盯着帐顶喃喃:

“哦。我明白了,因为我是庶子,对不对。我不是世子,将来也不会是燮国公,我没有一官半职,没有家财万贯,两相比较之下,让你忽然想通了,弃我而择他。”

“……让她走。”同样三个字,语气却截然不同。仿似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生气,肖珏瞬间颓然下来,他怎么留得住呢,要用什么才能留住呢。

虔公犹豫了片刻,云意姿抓住机会,裙角一闪,立时便走得无影无踪,一片影子都未留下。

肖珏躺在床上,沉默了很久。

小厮走近,要将药碗收走,却被他轻轻拂落,碎片四溅一地。那小厮面露惊骇,颤抖着跪倒:“公子息怒。”

半晌却不闻人声,他鼓起勇气抬头一看,只见年少的主子紧紧闭着双眸,眉头微蹙。

嘴唇半张着仿佛一条缺水的鱼,正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呼吸愈发急促,他猛地睁开眼,直挺挺地望着帐顶。

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挤出:

“所有人听着,今后,若是云意姿敢踏进这里一步,无需留情,给我乱棍打出去!若是让我再见到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必将她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没有人敢吭声,都敛目默跪。隐壹没读懂气氛,还为他家公子终于想通,松了一口气,用胳膊一捅胥宰,低声道:

“我倒觉得,公子无需担心。那个谁之前就一次也没来过,今后肯定也不会来的。”

“……”

胥宰斜瞟叹气,这个缺心眼的东西。

习武之人的耳力一向不错,肖珏自然也听见了隐壹这一句,满室顿时陷入一阵窒息般的死寂。

只有呼吸的起伏声,肖珏青白着脸,猛吸一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誓必要把隐壹这个拆他台的狗玩意儿给剁了。

胥宰和虔公连忙上前按住他:

“公子,公子当心伤,伤啊!”

大显开元十四年,新王登基之后,迎来第一个十年未有之盛事,百国宴,于四月五日这一天,向天下发布告示,休沐三日,来自百国的使节,以及所有的大臣,每日向王上祝酒。

王上在鹿灵台大宴群臣,并安排人奏乐跳舞。树上挂着红果一般的灯笼,银灯在白玉铺成的圆台上映照,歌女们身着绫罗绸缎,轻歌曼舞,显出无数的妩媚娇娆。

在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会之中,春夜看起来是如此漫长,迟迟不见破晓的来临。

碧空的游云围绕着一轮清月,槐花随风轻轻飘舞,如同初冬新降的雪。

高殿之上摆放着好酒佳酿,菜肴丰盛,餐盘中盛满鲜美可口的牛羊肉。婢女穿梭往来,络绎不绝,宾客们的祝酒声不绝于耳。

秦风的筝音慷慨激昂,齐地琴瑟柔和婉转。还有出自阳阿的奇妙舞蹈,京洛本土的著名歌曲,皆使人目醉神迷。

“传,周国使臣觐见——”

樊如春高亢的嗓音随着一场歌舞退下,悠悠响彻。

楚国公主,现楚夫人盈盈望向那步入场中之人,冲着坐于主位的王上柔婉一笑:“想必,这位便是周国的檀小将军吧?”

云意姿与雁归分别侍立于周昙君左右,听闻此句,亦向来人望去。

果见一束发结辫的少年将军,稳重地走到座下,一甩袖子,抱拳,行标准跪拜礼,朗声道:“小臣檀望善,拜见王上。”

“拜见王后娘娘,各位夫人。”

他抬起脸来,灯光耀得小麦肤色,一口瓷白的牙更是引人注目。这是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少年,眼睛大而明亮,黑白分明。

檀望善出身没落贵族,年少之时便去到军营历练,南征北战,立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功,周昙君与他并未见过几面,算不上相熟,却也被这少年的笑容感染得微微扬唇。

“免礼。”

檀望善从容起身,拍了拍手。

立刻有人将献给天子的礼物奉上,其华贵精美的程度,不必赘言。

天子与他说了一些和颜悦色的客套话,抬手给他赐座后,揉着眉心,眼下隐隐青黑,见他面色不好,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周昙君面露关切,忍不住温声劝道:“王上若是乏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王上舒展眉目,握住周昙君的手,安抚道:

“孤无碍。”

宴会进行到中场,各国使臣离席敬酒。

云意姿眼见檀望善执着酒杯,向周昙君缓缓行来,通身气度清贵不凡。敬了酒后,他挺起身子,眸光掠过云意姿时,忽然微微一定,轻轻挑了挑眉,“云小娘?”

前世代表周国进京的并不是檀望善,云意姿没想到他能认出自己,面上一闪而逝的讶异,却被檀望善敏锐地捕捉到,他当即快步走来,面上的笑意扩大,如同一团小太阳般热烈:

“真的是你!”

云意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拥入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结实的臂弯隔着布料,揽在她的肩头:“好久不见,云娘。”声线低沉干净,带笑的嗓音洒落耳边。

檀望善与她同龄,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一直将云意姿当作妹妹来看。他乡遇故人,还是多年未见的故人,千帆历尽,无数人事早已面目全非,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却从未改变。

谁知当年扎着羊角辫,只会搬着板凳乖乖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出落成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檀望善心生无限感怀,怅然不已。

随着怀中人隐隐的推拒,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将云意姿放开。一松手,云意姿便立刻退开一步,不大高兴地瞅着他。

“檀将军。”

想到方才的唐突,檀小将军的脸有点红了,手足无措地挠了挠耳边,学着文人模样,拱手冲她作了个揖:

“失礼了。”

一旁的副将看得眉头纠结,不由自主地为他们将军解释道:

“女郎勿怪,我们小将军方才出使番邦归来,那儿人讲究见面拥抱。这一朝一夕的,有些习惯难免改不回来,还请女郎见谅……”

一道阴冷的视线刺来。

云意姿下意识一看,只见白衣玉冠的少年坐在一片光线晦暗之处,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拈着酒盏的骨节惨白,一饮而尽,喉结吞咽,将杯盏缓缓搁下,扫过来的眸光阴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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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珏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闪过上次她在马车里说过的话,心里猛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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