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至昏迷了将近4个月,刚醒来,就躺在病床上哭地撕心裂肺。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医生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几个医生交头结耳地商量了会儿,放弃了给病人使用镇定剂,准备让病人自己先冷静下。
于是,他们就先离开了,只留了个年轻的小医生待在邱言至身边。
邱言至哭了将近个小时,直到浑身都没了力气才停止了下来,他看着天花板,红着眼睛静静地淌眼泪。
小医生看邱言至状况好了些,凑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邱先生,您现在状态怎么样?”
邱言至偏过头去看他。
他有些费力地举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问:“……我,昏迷,多长时间?”
邱言至由于太长时间没开口说话,嗓子哑声音低,小医生有些听不清楚,便凑得更近了些,问:“您说什么?”
邱言至重复问道:“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117天了。”小医生笑了笑,说,“将近4个月了,正常情况下,昏迷三个月以上的植物人都是很难清醒的,您醒过来就是奇迹。”
孔秀洁提着空餐盒走了进来,然后对邱言至说:“邱先生,我刚刚问了医生,您待会儿还要做检查,暂时还不能吃饭。”
邱言至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他就被人推到各个科室,做了无数种检查。
邱言至状态很好,除了长时间的瘫倒在床,导致他的肌肉有些萎缩,需要进行复健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后遗症。
医生试探性地询问邱言至,记不记得自己昏迷前做了什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这场昏迷。
邱言至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医生叹气,嘱咐他按时吃饭,做好复健。
可邱言至并没有什么精神。
孔秀洁给他做了白粥,邱言至喝了两口便摇头说饱了。
孔秀洁担心他,劝他再喝点。
于是邱言至又多喝了口,结果刚咽下去,俯身对着垃圾桶,把刚刚吃下的饭全都吐了个干净。
孔秀洁慌慌张张地递给他纸巾和漱口水,并十分内疚地道歉,说不该劝他吃。
邱言至漱完口,擦了擦嘴,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便又躺在床上睡了。
他好像总是累,医生说让他做复建,他似乎也打不起精神,总是推脱说待会儿再做。
说完就又闭上眼睛睡了。
其实邱言至已经睡了太长时间,根本就睡不着,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睡着了,有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只是不想睁眼睛。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病房的门被人打开。
邱希成的声音响了起来:“吱吱,听说你醒过来了,我和爸起过来看看你。”
邱言至下意识地皱紧了眉,但他依旧不愿意睁开眼。
他是背对着病房门睡觉的。
邱希成和邱弘盛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邱言至身子蜷着,动也不动。
孔秀洁站起身子,看了眼邱弘盛,小声地说:“邱小先生正在睡觉,还没醒过来。”
邱希成语气温和:“吱吱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况且爸都来看他了,还是清醒起来比较好,我去叫他。”
他话音刚落,就抬脚准备往邱言至的床边走,却被邱弘盛沉声打断了:“算了,不用叫他了,让他先睡吧。”
邱希成当着邱弘盛的面,向医生询问邱言至的情况,语气十分担忧。
林医生看了眼邱言至,说:“病人在睡觉,要不我们出去谈?”
他们三人还没出去,门就被打开,费思浩走了进来。
邱弘盛问道:“这位是?”
“叔叔好,我是吱吱的……”费思浩停顿了下,笑着说,“朋友。”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才跟着医生出去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邱言至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过了会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负责邱言至的医生之林康宁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医生,性子活泼开朗,经常督促着邱言至去做复健。
可邱言至总是副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林康宁叮嘱他要记得做复健,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又继续躺在床上睡。
林医生提醒了两次,就有些生气了,看着邱言至,说:“你为什么这么不关心你自己的身体?”
邱言至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康宁,说:“我没有不关心我的身体,我只是觉得很累。”
林医生被他看地没脾气,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为个病人操碎了心。
但他又看不下去,就拿来了轮椅,亲自把邱言至推到了复健室:“你这样直躺着,会直累的,而且你不做复健,什么时候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邱言至就这样被逼迫着,三天打渔两天晒地做起了复健。
不过来二去,林医生倒是和他熟络了起来。
费思浩偶尔会来看他。
虽然每次都来去匆匆,可面子工程倒是点儿没落下。
这次过来的时候,甚至还拿了几朵玫瑰花,他笑着把玫瑰花插到了邱言至床前的花瓶,温柔地问道:“吱吱,这段时间复健做地怎么样?”
邱言至放下手的握力器,说:“还可以,过两天就可以回家,自己慢慢练了。”
现在已经入冬,这两天温度更是降地厉害,费思浩穿的很厚,到医院病房就热地想脱衣服。
他低下头去摘自己的围巾,结果刚摘了半就被邱言至喊了停。
邱言至看着他,眨了眨眼:“费思浩,我能不能给你拍张照。”
费思浩愣了下,然后说:“好啊,现在吗?”
邱言至点了点头。
费思浩笑了笑,说:“那我把外套和围巾脱掉。”
“不用。”邱言至慌忙说,“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邱言至这两天总是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现在却是少见的有精神,眉目飞扬,眼睛都亮晶晶的。
以至费思浩抬头看他的时候都愣了下。
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个奇怪的念头:……邱言至,好像长得挺好看的。
费思浩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邱言至就有些费力地扶着床站了起来。
邱言至凑近费思浩,把他的围巾又整理了下,他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摆弄着什么珍贵的饰件,冰凉的手指蹭在了费思浩的脸颊上,有些作痒。
最终整理完,黑色的羊绒围巾遮住了费思浩三分之的脸。
邱言至拿出手机,开始给费思浩照相。
费思浩感觉邱言至有些奇怪。
他不让自己拿开围巾,又似乎偏爱自己微微低着头的姿势。
间费思浩笑了笑,邱言至还紧张地看着他,说:“下张就不要笑了哦。”
拍完之后,费思浩凑过去看成品,却发现拍的那十几张基本上都是同个姿势,只有轻微的差别,费思浩问他说:“怎么都拍得样?”
邱言至低下头摸着屏幕上的照片,有些开心地笑了笑:“好看。”
费思浩知道自己样貌出众,但这还是第次看见有人用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看着他的照片,说好看。
费思浩心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奇怪的他甚至主动想要给邱言至些甜头,于是他凑上去,亲吻邱言至的脸庞。
哪知还没亲到,邱言至就皱了下眉头,躲开了。
费思浩感觉有些尴尬。
邱言至把手机收了起来:“有人。”
费思浩转头看,看见了门口的林医生。
……原来是害羞了。
费思浩了然。
林康宁刚刚也没看到什么,就是看到那两个人头凑得很近,他还以为邱言至只是和这个男人凑到块儿在看手机,也没想太多,就像原来样笑盈盈地走过去:“呦,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还知道站起来,不像原来那么瘫着?”
他刚说完话,邱言至就又躺回床上,继续瘫着了。
林康宁:“……”
林康宁和邱言至已经混得有些熟了,坐到了邱言至床边,顺手把他的被子往里掖了下,然后抬头看着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你,你是邱言至的朋友吧,你们以后没事多多劝劝他,让他做做复健,别总是躺在床上,他现在走路还得推着助行器……”
费思浩看着林康宁掖被子的手,皱了皱眉,然后说:“知道了,林医生,我会劝告我男朋友的。”
林康宁:“……男朋友?”
林康宁看见费思浩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站起身子,挠了挠头解释说:“你、你别误会,我……我是直的……”
邱言至还低头在那儿看手机。
林康宁碰了下邱言至的胳膊,有些尴尬地说:“邱言至,你男朋友误会了……”
邱言至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嗯,他是直的,有女朋友。”
费思浩看见邱言至还在看他的照片,心情好了些,也不觉得自己刚刚闹出来的乌龙丢人了。
就在这时,他手机收到了条信息,他看了眼,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抬头对邱言至笑着:“吱吱,我有些事情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嗯嗯。”
费思浩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心有些不解。
他都要走了,邱言至怎么都不抬头看看他,反而直盯着他的照片看呢。
邱言至从刚刚拍出来的照片,选出了最好的张,然后传到了平板上,紧接着又打开了修图软件。
林康宁想起邱言至的男朋友,还感觉有些无语,吐槽着说:“邱言至,你男朋友占有欲太强了吧,怎么乱误会人啊……”
邱言至专心修图不说话。
林康宁看到了平板上的照片,摇了摇头:邱言至是有多喜欢他男朋友啊。
林康宁走到窗边,叹气说:“你闲着没事,也别忘了开风透气,你看你这屋里闷的……”
他刚把窗户打开,就僵在原地,他转过头,慌慌张张地说:“邱言至,你过来!”
邱言至依旧在平板上勾勾画画:“做什么?”
林康宁:“有件事你得看下,你快点啊!”
邱言至看林康宁这么急,就放下平板,扶着床站起来,推着旁边的助行器,慢吞吞地走到了窗边。
看清窗外是什么了,邱言至就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原来只是费思浩搂着个女孩正在往医院门口走。
林康宁指着那对男女,气地手指都是颤的:“邱言至,那是你男朋友是吧?他出轨了!”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也不用这么武断吧,说不定那个人是他……表妹?”
他刚说完,费思浩怀里那女孩就踮起脚尖在费思浩脸上亲了口。
林康宁又急了:“你看你看!你看见了没,绝对不是表妹,那个女的都亲他了!”
邱言至试图解释:“那女孩突然亲了他,费思浩估计也很惊慌失措吧。”
然后。
费思浩,就把那女孩按到墙角热吻了起来。
邱言至:“……”
怎么这么不争气啊,崽。
你这样让爸爸很为难。
林康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窗子关,表情凝重:“邱言至,男人出轨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原谅他,你也不能因为爱他就自欺欺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邱言至又推着助行器走到床边,林康宁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邱言至觉得吵,只好说:“别担心了,我会分手的。”
林康宁:“那你什么时候分手,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分手。”
邱言至坐到床上继续拿起平板开始修图,声音平静:“还不到时候。”
除了录音之后,还没拿到更确切的证据。
而且,他还想要更多的……照片。
林康宁很快就有事离开了,孔秀洁也回去休息了,邱言至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专心致志地拿着电容笔在平板上勾勾画画。
眉毛,眼睛,鼻子。
不像,还是不像。
怎么修都差远了。
邱言至本来就因为还没有康复而手指无力,没画会儿,便整只手都酸痛了下来,平板上的那张照片更是越画越不像。
邱言至抿了抿嘴唇,打开站,在上面寻找专业人士。
“我想修图。”
“请问您想修成哪种风格的呢?”
“可能比较复杂,能不能您修图的时候直播给我,我在边语音叙述呢?”
“可以,但是要加价,如果您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把图片发给我,我给您录屏直播。”
“好,那就开始吧。”
修图师第次遇到这么挑剔的甲方。
这已经不是修图了,她感觉自己就是在原图上重新作画。
“睫毛,睫毛再长点。”
“鬓角的头发再修短点。”
“瞳孔的颜色再黑点,亮点。”
修图师想,如果不是甲方出手实在阔绰,她绝对要撂挑子不干。
怎么会有这么挑剔的顾客,怎么会有这么多复杂繁琐的要求?
她终于完成之后,整个手都快废了。
看着成品图与原图只剩下三分,修图师忍不住说了声实话:“虽然修完之后确实比原来好看了很多倍,但这差地也太多了,这就像两个人样。”
那边沉默了好长段时间。
才传来了男人微颤的嗓音:“……谢谢你。”
修图师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安静了下,然后说:“您下次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再来找我。”
时长达4个小时的录屏直播结束。
邱言至终于拿到了成品图。
他手指微微颤。
他把那张图在平板上打开,然后抱在怀里,蜷起了身子。